正文 第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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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曉琴這兩天的心情特別暴躁。也許是到了二十五號的緣故,做會計的,月曆才翻到二十,就開始不安起來,接下來的幾天就開始忙碌,先趕著把手頭零零碎碎的事情忙掉,真正到了二十五號,卻又發現這樣那樣的小問題,但大帳是等不得的,各個業務單項的收入報表從下麵的門市滿頭滿臉地報上來,卻又有這個那個的破綻或漏項,她得打電話去催、得自己去算去改……還沒替他們理順呢,自己手上的報表又被上麵的總帳會計催了,現金流量、應收帳款、欠費回收得一樣一樣地歸類、累計、平衡合攏,還要算同比增幅、完成年度比例……就是忙得人仰馬翻還是跌跌爬爬,二十五號這天總是又漫長又混亂似的,就像是永遠也過不去了似的……

與此同時的,她的月事也總是在這個時候來做例行訪問。一到這幾天,哪怕就是帳做得再順溜或者幹脆在休假在家不要做帳,嚴曉琴的心情也總是惡劣得要命,一股一股的暴躁之氣像水中葫蘆似的怎麼也按不下去,就想虎著臉、摔東西、罵人、發火--報上說這叫經期綜合症,男人們一定以為這話是扯淡,隻有女人自己才能體會到:經期到了,的確就會神經發作,沒辦法,根本控製不住。

可是最近,嚴曉琴發現,她的經期綜合症像是無限延長了似的,陷入了沒完沒了的煩躁與鬱悶。她分析了一下,主要可能是因為元元的學習。這學期一開學的摸底考,元元在班上排到二十二位!一個暑假直掉下來十幾名!病樹前頭萬木春,沉舟側畔千帆過。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嚴曉琴是真慌了,這樣下去還了得!中考的成敗說得輕點兒雖然隻是一所高中的好壞,但實際上,高中就決定了大學,大學會左右職業,職業又會左右婚姻,婚姻就會左右命運。因此,中考這一步決不能失手,一失手,元元的一輩子也就基本定性了!

她又不好太過責怪元元,她是一向推崇“賞識教育”法的,還得昧著良心變著法子誇元元,給她打氣,伸出大拇指:我相信你是最棒的!

每次言不由衰地誇完元元,她都覺得冤死了、憋死了,恨不得馬上出來找個人說說罵罵出口氣。偏偏那薑宣又是個慢性子,曉琴每次才開個頭說兩句,他就會伸出手來搖搖,笑眯眯地像在開玩笑:你的心態根本就不對!哪能這樣呢,人都說舉重若輕,好了,你倒是舉輕若重……

這時的嚴曉琴絕對就是隻大氣球,薑宣的話完全不對她的胃口,沒等他講完,她馬上就咆哮起來:人家這裏急得要冒火,你倒有心情玩文字遊戲?你自己想想,元元的學習你盡過什麼義務?別人家做爸爸的都在四處忙著拉關係找人,瞧瞧你,整天若無其事地晃來晃去,靠看書打發日子,要麼說些子乎者也的廢話,還跟孩子說要放鬆、要看淡,想想你這都說的什麼屁話!薑宣,我早就說過,在這個家裏,在我眼裏,在我們女兒的前途問題上,你純粹就是個擺設!一點實用價值都沒有!

這話有些汙辱人了,但薑宣聽不出,或者是聽慣了已不覺得,他不僅不回嘴,他還覺得嚴曉琴罵得也有道理--他一向認為嚴曉琴在罵人上是有天分的,總能一針見血:的確,他就是個沒用的人、一個讀書人。他靜靜地聽完,像迎頭接過來一盆水,帶著高貴的隱忍似的。等曉琴終於罵完,他才抹抹臉,再擺一擺手,決定還是出去走走,到單位去“看看書”……破罐子破摔,這話他還是有些體會的,他這輩子是不指望嚴曉琴誇他半個字了。唉,她為什麼不在丈夫身上也試試“賞識教育”呢?

看著薑宣輕輕地帶上門出去,曉琴又會有些後悔,倒不是怕薑宣會怎麼樣,關鍵是,她想跟薑宣說的話還沒完呢。其實,說到底,她自己最清楚,除了元元的學習,還有一個問題也在折磨著她。

上次的家庭會議,雖然已經按照她的設計,成功地讓老二他們把老人接回去坐。可是,看他們答應得那樣爽氣,看老三薑印也那樣自覺自願地配合自己,她又有些疑惑了,這裏麵,不會有什麼吧?

回頭想想,竟越想越不踏實,其實她早該想過的:老人年紀大了,就有個家產的潛在問題在裏麵,按道理應當是三個兄弟平分,可也不見得呀,萬一老人是按照功勞簿來分帳呢?再說,因為薑宣性格太悶,又喜歡死讀書,平常倒是老三、老二相互間要親近些,萬一,他們背後聯起手來操縱家產分配……那他們這一家不是很吃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