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這次的老房拆遷不有一大筆房款嗎,如果老二兩口子把老人服侍得妥貼了,說不定他們也就不想搬了,然後把省下的房款用來補貼老二……唉呀呀,嚴曉琴是越往深裏想了越是坐立不安,隻怪自己當時沒有往深裏算,現在這樣,倒是太被動了!唉,當初不都是為了元元的考學,可這孩子,多不爭氣呀!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漂漂亮亮的把他們接回來,怎麼著,有誰會說半個不字?老大養老人還不是天經地義……
曉琴把“贍養與遺產”兩件事繞到一塊兒想了,並想成了互為因果、同消共長,這樣,她心裏愈加不是滋味,又是悔來又是惱!
所以說,現在瞧瞧吧,事情都到了這步,她的心情怎麼能好得起來……而那死薑宣,竟還是若無其事地背了手出去、去看那勞什子的死人書!罵他又怎麼樣,他找罵,該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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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宣出了家門,開始漫無目的地亂走。心裏本來想著就是到單位坐坐、檢點檢點垃圾得了,可是他發現,怎麼回事,垃圾對他的吸引力突然變小了,走著走著,他發現自己拐到鴨子店那條巷子。薑宣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承認,其實,他就是想到胡蘭家去的,不為別的,隻想再看看她房子的大小,看看父母手上哪些東西好拿過來管用?
可是這樣突然走了去好像也不大對頭,想了想,就又剁了些鴨翅,他想起元元小時候最喜歡啃鴨翅膀,估計那個醜醜也應該會喜歡。
這回隻敲了三下門,胡蘭就開了,她笑眯眯的:我猜到可能就是您呢,沒別的人會找到我們這裏。醜醜,過來叫薑主編好!
不知為何,胡蘭的熟稔和愉快讓薑宣有些不快。從理智上講,他不喜歡一個兼職清潔工、一個帶著孩子的外地女人跟他用這種口氣說話;再說,很奇怪,他也不大喜歡放鬆的自如的胡蘭,好像隻有那種緊張的、局促的胡蘭才更加真實,才吸引他!難道,他之所以要走到胡蘭這裏來,是因為他也想發發火、像嚴曉琴那樣痛痛快快地罵人?然後,再看到那個被他欺負的女人嚇得低下頭、頭發垂下來遮住半邊臉?
這樣想著,他真覺得自己的心態十分陰暗,不由得生起自己的氣,可臉上一黑下來,就像在跟別人生氣了。他帶著些賞賜般的意思把手中的鴨翅遞給迎上來的醜醜,語氣冷冷的,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正好看到,就給你買了。
胡蘭被薑宣的表情弄得有些懵,並馬上傳染到她的身體上,她馬上變得僵硬起來,說話又開始打結了:……太不過意了……您……您太客氣了……一邊說著,又像是要點頭鞠躬的樣子。
看到胡蘭這樣,薑宣一下子就舒服多了,同時又有些慚愧,他認為自己真是有些齷齪了,不該這樣對人家的。他於是勉強牽了牽嘴角,算是笑了一下:這個,有事找你哩!你能不能幫我到廢品站找些舊紙盒子,盡量大一點結實一點,我父母他們搬家用。你呢,就按重量稱了買下,回頭我給你錢……
這話讓胡蘭又放鬆下來,她高高興興地笑起來,又高高興興地摸摸醜醜的頭:兒子,洗洗手去啃吧!
什麼時候要?大概要多少呢?胡蘭問。能幫上薑主編一個忙,這女人樂壞了,臉色像被陽光罩住似了,亮亮的。
薑宣卻趁機往胡蘭屋子裏仔細打量,這一打量,他很滿意,胡蘭這個房子,雖然不大,但很齊整,四四方方的,倒還是可以再添幾樣東西,看來,父母家那幾樣家電,可以全部拿來。
呃,薑主編,什麼時候要?要多少?見薑宣不語,胡蘭又小聲再次問了一遍。
哦,不急,不急,哪天我再告訴你。星期天咱們不是還能見到麼?薑宣繼續看看屋子裏,然後又看了看那麵衣櫃外麵的大穿衣鏡,影影綽綽的帶著些斑斑鏽跡(啊,鏡子!),但是沒有看胡蘭。然後就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