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印也賭起氣來:我能力也就這麼大,你們再商量著看吧,這份工,要還是不要,明天給我個信兒……
4、不知最終是誰說服了薑墨。第三天,薑墨竟揣著駕照焉焉兒地來了。薑印不看薑墨,隻管帶著他往那駕校的辦公室去。辦了手續,第二天才正式上班。因為到了午飯時分,兩人便往他們常去的小飯館去了。
自從薑印知道薑墨下麵不行之後,他們兄弟倆還沒有單獨呆過呢,更不要說吃飯了。薑印一直記得那天晚上,他跟左春第一次“有事”的那個晚上,下了樓來,他所看到的薑墨,那失魂落魄的模樣。
叫了菜。薑墨還是沒精打彩。薑印有心跟他聊得深一些,但想想自己跟左春之間的那事,他這個弟弟可真是下作到家了,哪裏配跟他說話?這樣一想,薑印也不作聲了。
吃了一會兒東西,薑墨倒開了口:那天晚上,對,就是我回家很遲的那個晚上,你猜我幹了件什麼事?
薑印停下正在咀嚼的嘴,他看看薑墨的神情,後者的眼睛裏,分明是有一點點挑釁的意思。
你打死也猜不到。我嫖了。薑墨仍是在吃,好像他剛才隻是說:我餓了。
……呃……這樣呀……薑印含含糊糊地應了一句。他在等薑墨的下一句話。薑墨決不會平白無故跟他說這個。
左春是不是跟你說我不行了?可是,我嫖的時候能行!行得很呢!薑墨繼續在吃,薑印剛才點了個宮爆雞丁,薑墨就忙著一筷子一筷子地挾花生米,一次挾一個,不厭其煩,特別津津有味似的。
沒有,左春哪裏會……跟我說這個東西?薑印現在開始很不舒服了。看起來,薑墨今天是要跟自己算賬了。
沒說?沒說我現在告訴你。我呀,在家裏不行,出門一嫖,倒行了。但回到家,又不行了,不僅不行了,現在呀,一想到那事我就想吐,就惡心得要命,看到雙人床都惡心,看到左春白花花的胳膊大腿都惡心……你說我這人怪有意思的吧,上山當和尚都沒問題……
薑印低下頭聽著,他不敢看二哥。真沒想到,二哥已經到這一步了。怎麼一下子就傷成這樣的呢?可憐的左春。
也怪,他剛想到左春,那裏薑墨就說到左春了。
……左春跟了我,相當於守活寡呀……不過,薑印,有件事挺怪,左春呀,在夢裏喊過你名字呢,一邊喊,一邊用兩條腿夾被子呢。薑墨短促地說完,然後停下正在挾花生米的筷子,也不看薑印,隻是停在那裏。
呃,不可能吧……你搞錯了吧……薑印疑疑惑惑,他知道薑墨沒有搞錯,這很像左春的風格。但是,薑墨真的知道些什麼嗎?也不太像!
是呀,說起來怪難聽的哈,也怪荒唐的哈……我估計呀,嗨,左春在夢裏還惦記著要請你幫我找工作呢,這工作,她就認定你了,就掛到你名下呢,你說,她夢裏不喊你喊誰呀……
薑墨倒撲哧笑起來,把話題輕飄飄地引走了,但他有意識無意識的潛台詞已經放到了桌麵上,像是誤打誤撞,又像是昭然若揭,如麵明晃晃的鏡子那樣照著薑印。
行了,你也別愣了,吃東西呀……哈哈哈,咱兄弟倆誰跟誰呀,托你的福呀,明天我就去上班啦,不過,我告訴你,我並不領情,照我本來的意思,是就想這麼混混算了,忙著是一輩子,閑著也是一輩子……倒是左春,你沒看她前晚那個高興勁兒,高興得都開始發愁了,是啊,她愁著不知道要怎麼謝你呢……
薑墨似是十分曠達地說著,一邊又喝了兩口湯,然後打個飽嗝,笑眯眯地站起來,轉身就想要走了。
薑印熱淚盈眶地看著薑墨站起來一步步離去的背影,他衝動極了,想上去拉住二哥,向他坦白他所做過的一切,向他懺悔,請他裁決……他相信,隻要他開口說了,薑墨一定會抱住他放聲大哭,薑墨說不定會因此獲得新的生機,他會原諒所有的人,會忘掉那些讓他惡心的原因和結果,重新對生活充滿了熱氣騰騰的欲望……他和他,都會被巨大的親情牢牢抱住,像嬰兒那樣感到子宮的妥貼和安全。
可是不行,他理智裏某根下意識的神經卻在那裏緊繃著,固執地拉扯住他快要跨出的腳步,他遲鈍而緊張地站立著,站在杯盤狼藉的桌邊,像站在一座廢墟邊,像站在一道懸崖前,他晃了晃,最終站住一動不動。他知道,他將永遠失去二哥的寬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