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雍嗤笑：“麵子哪有你撩妹重要啊。”
“話雖然是這麼說……”盛平湖小小地糾結了那麼幾秒鍾，靈光一現，“哥，沒有本科學生證，你不還有研究生證嗎？”
盛雍搖頭：“沒有，開學才能辦。”
“啊？！”盛平湖垮下臉，“四哥，你可不能見死不救，想想辦法。”
“沒辦法。”盛雍的眉毛都沒動一動，火上澆油地道，“相信我，你有做跟蹤狂的潛質。你跟他們去派出所走一趟，當是實習探路，把保釋流程弄清楚，混個臉熟，以後進進出出也方便。”
堂哥的嘴有毒，盛平湖想死，扒掉平光鏡，沒好氣地問：“那你來幹什麼？”
盛雍打個哈欠，懶洋洋地抱臂：“起太早，閑的，來開開眼界，看你秀智商下限。”
……
徹底斷了念想，盛平湖心存僥幸地改問保安：“各位大哥，要不你們放了我吧，就當大家交個朋友？”
擔保人不配合，過場走不下去，保安大哥也搖頭：勞師動眾製伏你，你說放人就放人，我們不要麵子的啊！
2
眾人正僵持著，一個矮胖保安從遠處著急忙慌地跑過來：“你們一個個……找死我了！快跟我走，有幾個傻學生爬銀杏樹掏鳥窩！”
也就一眨眼的工夫，所有保安健步如飛，一陣風似的集體消失。
“怎麼回事……”盛平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手搭涼棚，遙遙相望，“爬樹而已，比抓跟蹤狂重要？難道鳥窩裏有金蛋？”
“想象力真豐富。”盛雍調侃，“最近的睡前讀物是《安徒生全集》，還是《格林童話》？”
“我最近睡眠質量不錯，沾床即著，不需要看書催眠。”盛平湖接得利索，危機解除，收回視線，這才看見站在盛雍側後方的謝采青，“四哥，她是誰？”
盛雍聽若未聞，瞧出謝采青也對保安的火速消失感興趣，便耐心解釋道：“中心花園裏的那棵銀杏樹，是五十年校慶時開國元勳和當時的校長一起種下的，寓意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咱們學校的鎮校之寶，有專人看守。”
盛平湖聽出端倪，將寫滿問號的俊臉杵進二人中間：“四哥，你學妹？”
比起采青姨，盛雍當然更願意接受謝采青做他的小學妹，欣然點頭。
盛平湖眼睛一亮，如同好奇寶寶發現新鮮玩具一樣，熱情洋溢地朝謝采青遞手：“學妹，你好，我……”
“你先等等。”
盛雍打斷，不樂意地拍開盛平湖的小爪子，又摘了自己的墨鏡，不由分說地戴到謝采青的臉上。謝采青小巧的鼻梁架不住鏡托，墨鏡直接滑至鼻翼，再配上她有些懵懂不解的神情，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活脫脫一個假裝半仙被抓包的算命女先生。她這樣子有點滑稽，更多的是俏皮可愛。
將入眼入心的喜歡往繃緊的麵皮後藏一藏，盛雍把人往盛平湖麵前一帶，嚴肅更正：“她是我保鏢。”
盛平湖更來勁了，又一次伸出友誼之手：“保鏢妹妹，你好，我……”
“你再等等。”挑剔的耳朵怎麼都聽不慣“妹妹”二字，盛雍不容置疑地二度改口，“長幼有序，懂不懂，她是你長輩，叫‘采青姨’。”
謝采青隨即揚眉瞥了盛雍一眼：你懂，你為什麼不叫？
盛雍狀似無可奈何地聳肩：“沒辦法，誰讓你考上Z大。校規裏有一條，入學前的輩分關係通通不作數，進了Z大，統一按學籍稱呼。”
謝采青瞪眼：一聽就是現編的，我信你才怪。
謝采青將墨鏡還給盛雍，他沒接：“戴著吧，好看。”
謝采青搖頭，不是很認同他的審美觀。
“我也覺得好看。”盛平湖樂嗬嗬地搭腔。
“你也覺得好看，那一定是我看走眼了。”打臉打得麵不改色，盛雍抽回墨鏡掛在自己的領口，沒耐心地問盛平湖，“你叫人了嗎？”
盛平湖缺心眼，但最聽堂哥的話，老老實實地喊：“采青姨。”
謝采青頷首，輕應一聲，略顯靦腆地笑笑。
“采青姨，我請你吃午飯吧。”盛平湖喊順口了，“采青姨，剛聽保安大哥講，六食堂的自助餐美味又實惠……”
“這才幾點就吃午飯。”盛雍仰頭望向太陽，和它一點也不熟，刺得他眯起眼睛，“六食堂不能用現金，而且，我也沒帶校園卡。”
“我有！”盛平湖從斜挎包裏摸出一張卡片，“一卡在手，校園我有。”
“哪兒來的？”盛雍好奇道。
“萬能的淘寶，三黃冠店鋪。賣家用的是最先進的複刻技術，還以人格保證，百分之百能用。”假卡晃在手裏臭顯擺，盛平湖一副揚揚得意的模樣，“賣家說了，要不是因為印假鈔犯王法，他那台上千萬的進口設備也不會大材小用，隻能印印校園卡。”
謝采青汗顏：這說的……好像印假校園卡就不違法一樣。
盛雍也給了她一個“看吧，我沒說錯吧，我家的‘傻帽擔當’當之無愧”的表情。
“你是給那家店注資了嗎？”盛雍捎帶腳打聽。
“沒有啊，有錢也不能亂花。”盛平湖心裏有數，“不過我們約好，我打全五星好評，寫一百五十字評價，他就返我五元微信紅包。他這麼一說，我都沒好意思再讓他包郵。”
這位活寶弟弟，你真是個勤儉持家的富二代！
盛雍和謝采青無話可講。
“四哥，你們去食堂等我，我去圖書館裏遛一圈，找找我女神。”
盛平湖興奮、歡快地甩著胳膊跑向圖書館，像隻撒歡的小奶狗。約莫五分鍾後，他就變成了一隻躁鬱症發作的二哈，被倆保安追著打出來，一邊滿校園瘋狂逃竄，一邊憤憤不平地大聲嚷嚷。
“黑店！無良賣家！三皇冠一定是刷的！我要實名舉報！”過了一會兒，盛平湖說，“還好我有先見之明，買了運費險！”再過了一會兒，趕巧經過盛雍、謝采青身旁，這倒黴孩子也沒忘記約飯，特別樂觀地擺手，“你們先走，不耽誤，等我把他們甩了，去食堂會合。”
沒到飯點，食堂還沒開餐，裏麵冷冷清清的，隻有大師傅們忙碌的身影。
盛雍隨便向一個女生借了校園卡，買了三瓶飲料。他沒零錢，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女生以“找不開”為由，紅著臉提議微信轉賬。人長得帥，被搭訕的頻率高，他早已習以為常，照慣例拒絕，把錢給了她，讓她不用找了。
盛雍想到相似的一幕發生在自己和謝采青身上，他居然淪為被拒絕的那個，自尊心便有點受挫，心情晴轉多雲。他放慢腳步，抬眼望去，看到謝采青獨自坐在角落的四人位，腰背依舊挺直如鬆，正低著頭不知道在幹什麼，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
不知誰拆了快遞，留下一張氣泡膜，謝采青“啪啪啪”捏得起勁，身旁有人落座，她也沒抬頭。
見她玩得投入，怕是忘了身上背著家法，盛雍故意問：“好玩嗎？”
謝采青停下來，微微一笑：挺好玩的。
“可以嘛，你竟然不上當。”盛雍放下飲料，指尖輕點桌麵，“你把東西拿上來，這玩意解壓，我也要捏。”
A1大小的氣泡膜被平鋪開來，盛雍對半劃分出一條界線：“咱倆比賽，比誰捏得更快更響，輸的人獻吻。”
謝采青覺得無聊，將兩手放到桌下，搖著頭率先宣布棄賽。
“還沒比你就不戰而退，習武之人連這點膽量也沒有嗎？”盛雍當然知道她的關注點在獻吻上，裝傻地問，“你覺得賭注不合適，改成贏家舍身賜吻我也沒意見。”
謝采青想：有分別嗎？
謝采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盛雍，覺得他臭不要臉沒救了，端起瓶子喝飲料。
盛雍也拿起一瓶飲料：“你幫下忙，我擰不開瓶蓋。”
說著話，盛雍已經受不住誘惑，很不安分地捏起氣泡膜。他不緊不慢，像在考驗謝采青的耐性。謝采青置於身側的小手漸漸攥成拳頭，所以，這有可能是他為自己敲響的喪鍾……
“咚！”
謝采青咬緊下頜骨，將扭鬆瓶蓋的飲料重重扣在桌上，以示不滿。
“謝謝。”盛雍笑得白牙燦燦，喝了一口飲料，繼續道，“我好像還沒告訴你，我陶冶情操學的什麼。”
謝采青不動聲色，別開臉，心想：你別講，我完全不想聽。
盛雍的笑意不減：“小氣了不是，你不給我微信賬號，我都沒生氣。”
謝采青想：你不生氣，幹嗎提起這事？她扯過半截氣泡膜，使勁捏。
盛雍將另外的氣泡膜推給她泄憤，說：“你氣不過的話，待會兒我帶你去超市捏方便麵。我擋攝像頭掩護你，讓你捏個盡興。”
謝采青：……
極力壓下當場暴走的念頭，謝采青停下動作，神情淡淡地對向盛雍，改換成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你又想聽了？”盛雍的言下之意，我從不強人所難。等到謝采青梗著脖子點頭，他才繼續剛才的話題：“自從老大老二學了樂器，越學越專業，老爺子便多了一個愛好，帶我們三人去聽演奏會，接受古典樂的熏陶。我是唯一能堅持聽完全場不打瞌睡的人，老爺子一看，喲，這孩子好像是塊學音樂的材料，幹脆你運用天賦改學樂器吧。其實吧，我一點音樂天賦也沒有，但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打瞌睡嗎？”
謝采青不得不承認盛雍很會講故事，敘述得吸引人，她不自覺地搖搖頭。
“因為我比一般人怕冷，音樂廳裏的空調溫度低，涼颼颼的我根本睡不著。”盛雍斂眉思索了一會兒，篤定道，“我懷疑是工作人員故意調低室溫，以免聽眾像‘江湖二傻’一樣，把高雅音樂當睡眠曲聽，睡得口水直流，不省人事。”
謝采青心想：江湖二傻，你這麼黑你家兄弟，真的好嗎？
謝采青隱忍著，抿著嘴沒笑。
盛雍已麵露歡愉：“老爺子既然發話了，我隻能聽命。學樂器可以，我的要求也不多，太重的不行，我拿不動，太難的不行，我學不會，太醜的更不行，跟我的氣質不搭。我選來選去，最後……”
說到關鍵處，盛雍卻吊人胃口，噤了聲，舉起左手比了一個拎東西的動作，然後舉起右手，五指捏合做敲擊狀。
“我學的三角鐵。”他煞有介事地做起無實物演奏，仿佛和著優美的音律，陶醉得左右搖晃，“這是不是相當輕盈靈動，特符合我的氣質？跟小仙女似的。”
對對對，誰還不是小仙女呢。
謝采青這回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
人一笑，原本透著英氣的五官便平添了幾分俏麗與稚嫩，眼角眉梢都像是掛起了紅燈籠，生動而鮮亮，顯得格外喜慶。
盛雍一隻手托腮，斜著望向麵前的小姑娘，嘴角漾開柔和的笑容，倏爾發牢騷一般問道：“采青啊，采青，你到底什麼時候能開口說話？”
謝采青瞧他怪可憐的，像在搖尾乞憐，在短暫沉默後，她無聲開合嘴唇。
“明天？”盛雍讀出了她的唇語，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問道，“你為什麼受罰，你爸罰你噤聲是因為你失言嗎？”
還真讓他蒙對了，謝采青點點頭。
“還好還好，我們家沒這條家法。”盛雍大為慶幸地拍打心口，“要不然，以盛平湖的那張嘴，鐵定會被老爺子罰到提前退休養老。”
3
說曹操，曹操到。
用逃命的腳步丈量完Z大的每一寸土地，盛平湖悶著頭衝進基礎實驗樓，狗急跳牆鑽入了空無一人的二樓女廁所，翻窗戶爬水管，這才得以成功脫身。年久失修的女廁所破破爛爛，半扇窗子被風吹得嘎吱響，盛平湖覺得有點瘮人。他覺得奇怪，玩命追他的保安們為什麼沒跟進來？
這間女廁所半夜鬧鬼出了名，校內論壇文學板塊發散出的鬼故事比比皆是，已經很久沒人敢踏入貴寶地了。
旁人隻能說，不知者無畏。
盛平湖狼狽得如喪家犬，頭發亂了，衣角散開了，平光鏡早已不知所蹤。看見桌上有飲料，他喘著粗氣，問也不問就隨手抓起其中一瓶準備喝。盛雍眼疾手快，一勾手，將飲料遞還謝采青，拿起未開封的一瓶給盛平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