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徽有鬼(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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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不見,“黃瓜種”變得更黃了。

“黃瓜種”說:“我以為我什麼都曉得,其實我什麼都不曉得。我是被區委幹部害的,今早上我才發現,他們夜裏總在我的窗外撒尿。他們的尿比牛尿還黃,當然就傳染給了我。”

溫三和說:“你看見誰在對著你的窗戶撒尿?”

“黃瓜種”說:“王勝,當然是王勝。我批評他時,他還嚇唬我,說是要撤我爸的職,讓意蜂來當武裝部長。”

溫三和說:“區委又不是王勝一個人的,你不要怕他。”

“黃瓜種”說:“我不怕王勝。我誰也不怕。你回去時,告訴年知廣,就說我要死了!他要是再不回來替我治病,我死後一定要變成惡鬼,專門報複他!”

溫三和說:“工地上的事太多,你不能怪你父親。你看看我,還不是幾個月才回來一趟。”

“黃瓜種”說:“你在那裏同宛玉談戀愛,當然不想回來。年知廣不想回來,是希望我早點死。你還要告訴他,我一直在留著力氣,真到要死的時候,我會寫一條最厲害的反動標語,貼在我家門口。我還要在標語的最後寫上‘年知廣宣’。”

溫三和說:“你從哪兒聽說我與宛玉談戀愛?”

“黃瓜種”說:“我才不會聽說,聽說的事都是謊話!我隻相信自己看見的。你的眼睛裏比以前多了個女人。你穿的棉襖也是宛玉的。”

溫三和立即認真地表示:“我一定將你的話帶給你父親。不過你不能將你看到的事告訴我母親。”

“黃瓜種”說:“你還要帶我去洗溫泉澡。真的,隻要一洗溫泉澡,我的皮膚就會變白。”

溫三和說:“我會帶你去的,但是,這幾天不行。”

“黃瓜種”走後,溫三和不斷地出門察看,直到確信不會再有人來時,他才去揭毛主席像。溫三和伸手在毛主席像四周摸了一下,突然變得不知所措:當初將倪老師托付的紙包放進牆洞裏,他隻想到防止被人發現,用糨糊將毛主席像貼得太嚴了,隻要試圖將其與牆壁剝開,就會弄破毛主席像。溫三和用指甲剔了一陣,見沒效果,又找來一根細細的竹簽。溫三和小心翼翼地貼著牆壁將竹簽插進毛主席像下麵,輕輕地撥了一陣,剛剛撥開一道縫,竹簽突然往前一滑,將毛主席的肩頭戳出一個三角形的窟窿。溫三和覺得額頭上炸了一下,一層接一層的冷汗很快就將內裏麵的衣服濕透了。他不敢多發呆,趕緊找來糨糊,將窟窿緊緊地粘在牆壁上。溫三和不敢再動了,隔著毛主席像,他用手摸了摸,背後的牆窟窿裏好像還有東西,碰上它,還會輕輕動一下。

母親回家時,溫三和已經讓自己的心神安靜下來了。

趁著溫三和弟弟妹妹們還沒放學,母親衝著他結結實實地發了一通脾氣。母親不僅知道溫三和在誓師大會上與宛玉坐在一起,還知道他們在桌子底下手拉著手。

母親吐了一口痰在地上。她說:“你是我的兒,我可以對你說實話。宛玉可以嫁給王勝,可以嫁給意蜂,就是不會嫁給你。要是我這話錯了,我就將這口痰舔回來。”

見溫三和被自己說愣了,母親繼續說:“做女人做到這個份上,也不能全怪宛玉,她也沒有更好的方法可以選擇,說到底她是生錯了地方,你也生錯了地方。如果大家都生在安徽那邊,我也懶得幹涉這感情上的事了。”

溫三和怕母親再流眼淚,有意將話往旁邊岔:“都是聽一樣的廣播,看一樣的文件,安徽佬什麼都不積極,卻比我們湖北人活得舒服。”

母親果然上當了,跟著溫三和說:“湖北這邊以往根據地多,鬧革命鬧慣了,想不積極也不行。”

溫三和還想說這方麵的話,母親回過神來,又開始苦口婆心地勸溫三和。溫三和有些同情自己的母親,雖然心裏另有想法,表麵上仍答應不再與宛玉來往。母親一時高興,就要溫三和往後每個月上交五元錢,等錢存夠了,她就去開個後門,幫溫三和買一塊梅花手表。這個設想讓溫三和也跟著高興起來。

在家待了兩天,臨到回水庫工地時,一路上竟然沒有遇到去喬家寨的拖拉機。好不容易走到為水庫核心牆提供黏土的土塘附近,往日來回奔波的許多板車,也不見了。空蕩蕩的土塘裏,隻有一股北風在打著旋。溫三和沒心思去細想這些,順著兩省邊界的山脊小路,一個勁地往指揮部趕。

翻過兩個山頭,溫三和迎麵碰上自己先前偷偷看過的秋兒。秋兒坐在草坪上,將一隻腳擱在那個懷了七八個月身孕的安徽女子身上,聽任她雙手抱著又是扭又是揉的。秋兒也看見溫三和了,她有些害羞正要低頭。

溫三和客氣地說了一句:“聽說你腳扭了,好了嗎?”

秋兒低了一下頭後又抬起頭來:“好多了。睡一覺就好多了。”

秋兒身旁的女伴中有人說:“你別在溫麵前充英雄。今天一早你就爬起來,要我們替你找來一個孕婦扭扭腳,讓它快點好。”

溫三和不解地說:“誰扭不是一樣嗎,幹嗎非要孕婦?”

挺著大肚子的女人看了溫三和一眼後,故意不笑。她說:“我告訴你,為什麼人的腳扭了,非要孕婦幫著揉一揉才好得快。你看看秋兒的腳腫得多厲害,我替她一揉,她腳上的腫就會跑到我的肚子上來。我這個樣子再腫一點也不怕。要是你的腳扭了,讓秋兒來替你揉。七揉八揉,揉得她的肚子腫起來,她到哪裏才能說清呀?”

大肚子孕婦一說完,那些安徽女子笑得更厲害了,還故意一字排開地橫在路上。溫三和知道她們要逗自己了,趕緊乖乖地下了小路從山坡上繞著走。安徽女子們不無得意地衝著他,細聲細氣地亂叫:“小溫!溫三和!溫技術員!”

溫三和本來已經繞過去了,不知為何,心裏忽然一動,想也沒想就從土坎上飛身跳下去,奪過秋兒手中提著的裝瓜子的竹籃,轉身就跑。秋兒她們先是嚇得四處亂跑,等明白過來開始追趕時,溫三和已經爬上高高的山頭。

溫三和坐在山頭上,一邊從秋兒的籃子裏拈些瓜子放進嘴裏,一邊等著她們來追自己。安徽女子果然是腰太軟,隻會纏男人,不會走路,等她們費了很大的勁爬上來,溫三和早已坐在另一座山頭上了。

那些安徽女子站在對麵的山頭上,半真半假地叫罵著:“爛腳瘟的小溫,爛手瘟的小溫,你白吃秋兒的瓜子,明天早上就會挺著大肚子,懷著一隻大南瓜!”

聽著她們邊罵邊笑,溫三和覺得挺有趣,他將裝瓜子的籃子掛在一棵落光葉子的桐子樹上,走了幾步後,他又回來放了一角錢在籃子裏。

溫三和一進指揮部大門,心裏被秋兒她們逗起來的興致就蕩然無存。

宛玉不在廣播室裏,頂替宛玉放唱片的人是意蜂。意蜂也像是心懷不滿。他將宛玉的去向說與溫三和時,鼻翼兩側冒出許多憤憤不平的皺紋。溫三和無法相信自己回去住了兩個晚上,宛玉就開始與王勝出雙入對,半公開地去安徽那邊玩。意蜂伸手抬起唱針,換了一張唱片,再將唱針放上去。唱片噝噝一響,外麵的高音喇叭也跟著響起來。

“我曉得你喜歡聽這首歌。”隨著《阿佤人民唱新歌》的出現,意蜂又有些得意起來,“我還曉得,這首歌是你和宛玉之間的暗號。她不會再求你幫忙了,你們的暗號沒用了。”

“你這個克格勃!你是不是也偷了郵局的信箱!”溫三和心情沉重地叫道。

“我是從珍寶島上下來的人,我不會做這種事。”意蜂瞪大眼睛說。

溫三和不再理睬意蜂,出門後,獨自往工地走去。

離開三天,工地上的變化不小,特別是核心牆高度,一下子躥高了幾米。溫三和覺得情況有些不對,那些本應該在山下土塘裏拉黏土的板車,全都湧進近處那些隻有黃沙土的土塘裏,裝上小山一樣的黃沙土,飛也似的往大壩上跑。拉車的男女們看到溫三和後,不時扭頭衝著他竊笑。上到壩頂,溫三和才發現一車接一車的黃沙土全卸在核心牆上。不僅拉板車的人如此,那些用箢篼挑土的人也是一樣的。從主壩到副壩,一百二十米長的核心牆裏見不到丁點合格的黏土。

看著民工們明目張膽地將黃沙土倒在核心牆裏,溫三和著急地大叫:“這樣不行,黃沙土會滲水,不能進核心牆,將來水庫蓄不住水,大壩就會垮。”

無論溫三和怎麼說,民工們都像沒長耳朵一樣。

溫三和在工地上轉了一個小時,那些負責修築核心牆的營連幹部全都不在。在核心牆的質量問題上,一向以要求嚴格著稱的年知廣,也不知去了哪兒。越來越急的溫三和,慢慢地失去理智,他將鄭技術員叮囑過的,任何時候別與民工們發生正麵衝突,有事隻找幹部的話忘到腦後。眼看著先前被他阻攔過的女人,再次笑嘻嘻地挑著黃沙土走過來,溫三和忍不住衝上去,從扁擔的一端卸下一隻箢篼,使勁扔到護坡下麵的水庫裏。

女人反應非常快,一點猶豫也沒有,不等溫三和站穩,拿起扁擔隨手橫掃過來。溫三和躲了一下,扁擔上的鐵鉤還是猛地擊打在後背上。溫三和忍著痛趔趄地抓住那隻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鐵鉤子,用力一扯。女人畢竟力氣比男人小,使勁紮了幾下也沒紮住腳,連人帶扁擔,一下子竄進溫三和的懷裏。溫三和在用力之前根本沒有料到女人會撲進自己的懷裏,如果他能預料到這一點,女人撲過來時,隻要能借到翅膀,就是磕頭下跪,他也會生出一副翅膀飛得遠遠的。女人撲得很凶,為了不被撲倒,溫三和隻能伸出手來將她攔腰抱住。

事情過後,曾經是溫三和手下敗將的意蜂,滔滔不絕地評論說,溫三和在打這場架中犯了好幾個錯誤,最致命的就是不該和女人摟抱在一起。心情平靜下來的溫三和,不用意蜂評說也十分明白,從懂得打架的童年開始,就聽到男人們在一起互相告誡,無論是同自己的老婆打架,還是同別的女人打架,切記不要讓她們撲上來抱住自己。隻要被她們抱住了,哪怕隻是抱住一條腿或者是一隻胳膊,這一架非輸不可。調情時,女人在男人懷裏是一壺熱酒。交歡時,女人在男人懷裏是一床綢緞被子。到打架時,不管女人平時多麼溫柔,一旦鑽進男人懷裏,就會成為吃了朱砂的貓和狗。

在抱住女人一瞬間,溫三和還想起,不久前與宛玉擁抱時的情景。那天宛玉穿著棉襖,自己也穿著棉襖,抱著宛玉的腰,總有手臂不夠長的感覺。站在大壩上,北風呼嘯,寒潮凜冽,溫三和當然還得穿棉襖。然而,溫三和懷抱著的這個讓他厭惡的女人沒有穿棉襖。溫三和曾親耳聽這個女人對金子荷說,每天上工後,挑第一個三十五擔土時,她身上的汗水就出幹了。挑第二個三十五擔土時,她身上的血水就流幹了。等到她將每天必須完成的一百擔土挑上大壩時,她隻好往外流那些專治男人心渴心燒的涎水了。流了這樣的三遍水,才能記一個標工。一個標工說是給一斤半大米,大隊和公社裏的幹部還要在半路上扣去半斤。女人最後對金子荷說,她身上已經沒有自己的水可流了,再流就隻有流男人給她的,像鼻涕一樣的水了。天上的太陽正在偏西,是女人開始流涎水時節了。她脫了棉襖,又脫了衛生衣,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秋衫,將肉奶奶的胸脯結結實實地壓在溫三和的身上。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發懵的溫三和還沒明白過來,兩排堅硬的牙齒便猛烈地紮在他的肩頭上。女人一聲不吭地咬過來,溫三和身上穿著的棉衣和衛生衣,仿佛都被盡數剝去,尖利的牙齒直接插進那塊剛剛發育好的肱二頭肌裏。在學校時,倪老師曾經專門誇獎過這塊肱二頭肌,並說它將來要迷倒一大片女孩子。文化館搞美術的田同誌學過解剖學,他也曾經要溫三和好好保護這塊肱二頭肌。田同誌說,當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時,她會咬這塊肱二頭肌。當一個女人恨一個男人時,她依然會咬這塊肱二頭肌。女人咬住溫三和就不肯鬆口。溫三和本不想叫喊,工地上的人太多,他不願意因為叫喊引來所有的人,那樣太丟麵子了。片刻後,紮在肩頭上的兩排牙齒略微舒鬆了些。溫三和以為女人開始放過自己了,他不知道這是女人在調整自己的牙齒。重新調整過自己牙齒的女人,像聚過焦的探照燈,又像是找到支點的杠杆,再發力時,一下子就超越了溫三和能夠忍受的極限。除了發出山崩地裂般的慘叫,溫三和實在想不出能對女人做點什麼。溫三和一叫,女人咬得更帶勁了。調整得如此好的姿勢,使她無須再騰出空隙專門用來喘氣。她緊緊地咬住溫三和,頭上的辮子隨著她牙齒的顫動有節奏地晃動著。溫三和後來一直在後悔,自己一到關鍵時候,就記不起生活中的哲學。譬如殺豬,被人按在屠凳上的肥豬越是叫得凶,屠夫手裏的尖刀越是往豬脖子的深處紮。又譬如狗咬人,被咬的人越是害怕地大叫,咬人的狗越是凶惡無比。女人凶惡的牙齒像被毒藥泡過,咬到最後,溫三和再也叫不出來了。女人將牙齒一鬆,溫三和整個人就散了架,隨著下墜的屁股坐在潮濕的大壩上。他的身心完全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疼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