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三和大聲地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倪老師有沒有跟你說過,上大學的不能總是那些隻會胡鬧的人。隻要我們有信心,說不定哪天機會就來了!”
金子荷繼續喃喃地說:“你還沒有完全了解倪老師,我曉得他,他說這話不僅是麻醉你,而且還有麻醉自己的作用。若不這樣,他就沒辦法活下去!”
這句話一說出來,兩個人突然不做聲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金子荷才重新開口說話:“溫三和你願意幫我嗎?”
溫三和說:“倪老師同我說過多次,要我有機會時幫幫你。倪老師就是沒有這樣說,我也會幫你的。”
金子荷小聲地說:“我想過,這會兒隻有你能幫我,你要是不幫我,我就沒勇氣同王勝結婚。”
溫三和說:“既然你想通了,要我做什麼,你可以盡管說。”
金子荷又不做聲。片刻後,她將一隻手伸到溫三和的手上,稍停一陣,才將它拿起來,放在自己胸前的一隻紐扣上。溫三和已經不會想別的了,黑暗中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音,那是金子荷的身子在微微顫動。溫三和突然明白在自己與金子荷之間將要發生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心裏一哆嗦,幾個指頭同時抖了起來。金子荷的棉衣很舊,紐扣與扣眼之間的空隙很寬鬆,溫三和的手指幾乎沒做什麼,棉衣上的第一隻紐扣就被解開了。手電筒的光亮很弱,豎井裏一派朦朧。一隻影子般的手伸了過來。溫三和每解開金子荷衣服上的一粒紐扣,就感到自己身上的紐扣也有一粒被解開了。棉衣被解開了!衛生衣也被解開了!最後的襯衣也被解開了!
一股女人肉體的芬芳熾熱地撲過來!
溫三和從沒想過下一步該怎麼做,天賦的本能讓他準確地將自己的手指清晰地從那塊屬於自己人的滾燙肌膚上拂過。就在這一刻裏,溫三和的身子突然膨脹起來,他粗魯地將自己的手折回來,實實在在地落在那處像火山一樣隆起的肌膚上。那是一隻沒有任何遮掩的乳房,在它的近處,另一隻乳房也很快地挺立在溫三和的掌心裏。溫三和的思想和身體已經失控了,他沒有別的路可走,隻能迎上去。金子荷的胸脯像一隻燒得正好的烘籃。溫三和是一個穿著單衣過冬,而且正值饑寒交迫的男人,隻要有烘籃在手邊,他就無法不去理會那份溫暖。就像是兩隻不需要槳與舵的小船,隻要追隨著相同的風,追逐著相同的浪,它們總會有共同的海灣。溫三和抱著金子荷倒在地上,一股噴湧而出的泉水,很自然地順著男人溪流,彙進它唯一想去的女人那汪深潭。金子荷的身子成了起伏的高山與深穀。溫三和覺得自己成了山穀間一朵忽輕忽重的雲,心裏的風一刮起來,就不停地起起伏伏、沉沉浮浮。金子荷在不停地尖叫,溫三和沒有去想她在叫什麼,他又聽見鄭技術員好久以前說話的聲音:金子荷的乳房真的長在快要挨近脖子的地方,兩顆堅硬的乳頭距離近到真的可以相挨著的地步。而且金子荷的腰身屁股也真的像裝了彈簧一樣,溫三和用自己的身子剛剛將它壓下去,它即刻就挺起來,早早地等在空中。
溫三和也想到一句可以使自己亂叫亂喊的話,每一次衝向金子荷時,他都會從全身肌肉裏擠出三到四個字:“鄭技術員——是個流氓——不教技術——教做愛——我現在也——做愛了——你該滿意——了吧!”喊了幾遍,溫三和身子裏從大腸到小腸,直到嗓門和舌根,一根筋似的抽搐起來。他還沒來得及細想,所有的血液已經彙到一起,他昂起頭,挺起腰杆,朝著金子荷的體內山崩地裂般噴發而去。如同那次在落令河邊聽到的槍響,又如同那天從這座豎井裏爆發出來的啞炮,金子荷驚天動地地叫了一聲:“倪老師——!”然後像一根繃直的弦,緊緊地掛在弓一樣的溫三和身下,直到最後一刻才和溫三和一起坍塌在地。
溫三和相信,在所有這些之後,自己很快就清醒過來。
豎井裏響起金子荷正在離去的聲音。
“我走了。十二點時,大隊幹部要到一起開會,研究年終分配問題。”
“你不能與王勝結婚了,你得嫁給我!”
“這不可能。我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我們剛剛——”
“你還沒想明白?有時候你不是你自己。有時候我也不是我自己。”通向井口的梯子有節奏地響起來了。一開始聲音很沉重,到了高處反而輕盈起來。溫三和癡癡地聽著,當吱呀之聲完全消失後,他恍惚察覺,這是一條人在升向天堂時的必由之路。坐在地底下,高大而堅實的女兒尖並沒有壓著他。他不知道讓自己窒息的緊迫從何而來,他心裏也沒有好好思考其原因的念頭。
也許是離地心的烈火近了些,豎井裏很溫暖,身邊那些由爆炸形成的砂土中,散發著已經與岩石融為一體的白堊紀原野濃鬱的芬芳。
那是真正的無拘無束處女之香!
心醉了,人卻不醉。
心裏感受著清甜,卻不需要肉體的直覺與質感。
從炸藥中釋放出很多硫磺也沒用,在長了根的白堊紀麵前,種種的異味隻能蟄伏在處女之香的腳底。
也許是夜深了,女兒尖上的風大起來。
大風刮起沙粒,接連不斷地掉進洞口。
溫三和聽到豎井旁草棚的門響了一下。
他繼續呆坐在洞底,隻當是風吹的。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豎井旁出現了人的動靜。
一個女人小聲地衝著豎井井口叫了一聲:“溫三和!”
沒過多久,女人又在上麵叫了一聲:“溫三和!你在底下嗎?”
聽出是宛玉的聲音後,溫三和隨口應了一聲。
宛玉也聽到溫三和聲音了。從豎井井口下到井底的途徑,是由三架梯子交叉拉力完成的。朦朧之中,溫三和看見一隻渾圓的屁股,在自己的頭上忽左忽右地搖擺著。他毫無欲望地望著那隻屁股,並確信這就是那隻自己曾經撫摸過,後來又被王勝撫摸過,並且很有可能已經被意蜂撫摸過的屁股。
井底很黑,溫三和摸了好幾把,也沒發現那些被金子荷隨手甩到哪兒去的衣服。等到他想起應該將最後那節梯子搬開時,從宛玉手裏發射出來手電筒光束已落在他那赤裸的身上。
豎井井底的空氣微微顫了一下。
宛玉差一點沒有驚叫出來。
“我睡不著,心想,你一定在等我。所以,我就來了。”
“你把手電筒關了,不要這樣照著我!”
“可是我很早就想看你現在這個樣子。”
“你錯了,我這樣不是給你看的!”
“我已經讓你看夠了,我曉得你早就想要我的身子。”
說著話,宛玉就開始解自己的衣服。溫三和伸手從井壁上抓起一把沙土擲過去。宛玉衝著他回眸一笑,雙手交叉抓住毛衣的下擺向上一帶,半截雪白的身子就露出來。宛玉將自己的頭從毛衣裏扯出來後,剩下的事她要溫三和來做。
“你這樣子,還有精力陪三個男人玩!”
“你不要管別人,其實我真心喜歡的隻有你。”
“要是我不再喜歡你呢?”
“除非你成了聖人。我們的暗號你忘沒忘?”
“是那首《阿佤人民唱新歌》?”
“是的,我剛才一直在唱,你聽到了嗎?”
“說出來你不會相信,我已經不喜歡這首歌了!”
宛玉將手電筒的光束,緩緩地經由溫三和的胸膛和肚臍,再順著大腿一路滑下去。到了膝蓋附近,便又開始回升。幾次反複後,手電筒的光束突然消失了。等到它再出現時,宛玉已經將自己身上的衣物全部褪光了。宛玉的身子一點也不冷,像條火蛇一樣,纏纏貼貼,不停地在溫三和身上摩擦著。溫三和的身子上沒有一處是暖和的。特別是那剛剛被金子荷的體液淋濕過,又在風幹過程中被帶走許多熱量的下身,更是像冰一樣。不管宛玉身上對應之處如何地噴著火焰,仍舊是板著一副與其無關的冰涼麵孔。溫三和覺得那股始終在豎井井口盤旋的北風,終於吹到井底了。就像那幾盞掛在工地上的夜壺燈,宛玉身上的烈火眼見著被寒風一點點地吹熄了。她從溫三和的懷裏退出去,然後快如閃電地將自己穿好了。在開始順著梯子往上爬之前,宛玉對溫三和說了一句,讓人膽寒的話。
“假如我在明天的結婚典禮上突然悔婚,意蜂會將你一家送進牢裏的。”
說著話時,木梯響了一下,緊接著又響了一下。
溫三和的心裏突然冒出一股原始的衝動。
“宛玉,你走不了,我要強奸你!”
溫三和一邊叫,一邊將宛玉從梯子上拖下來,用力地摔在地上。
宛玉靜靜地躺在那裏,一束手電筒的光亮從高高舉起的手中落下來,將那朵盛開在女人身體最深處的墨菊照得錚亮。溫三和久久地注視著它,直到它像一朵真正的花蕊那樣完全開了,他才開始那堅忍不拔的挺進。宛玉完全沒有抵抗。溫三和很生氣,一遍遍地說,不許宛玉感到快活,他要宛玉覺得痛苦。每說一次,宛玉身體的反應就激烈一分。溫三和覺得自己身子像是被一條蛇纏上了,一種莫名苦楚在心裏彌漫起來。就在溫三和將要倒塌之際,宛玉熟練地翻了一個身,趴到上麵。憋在溫三和心裏的那些話再也叫不出來,他想將自己從宛玉的身下擺脫下來,潛意識裏又有百般的不舍。宛玉蹲在自己的身上,那樣子就像座山雕在楊子榮的馬刀下不停地蹦跳。溫三和一遍遍地想著曾經被女人強奸過的馬為地,直到宛玉滿意地抽身站起來,他還沒弄明白,到底是自己強奸了宛玉,還是宛玉強奸了自己。
臨走時,宛玉非常認真地親了溫三和,一邊親一邊傷感地說了幾句謝謝之類的話。
宛玉走了,連同長木梯的吱呀聲一起消失了。留下一隻不算太大,卻也不小的窟窿,綴在沒有星光的天上。
幾顆冰涼的雨滴從窟窿裏飄落下來。
不大的寒意一下子闖進溫三和的心裏。
溫三和在豎井裏一直待到有查夜的小分隊民兵過來喚他時,才從裏麵爬起來。此刻的天空正處在黎明的邊緣,他對在黑暗中什麼也沒發現的民兵們說,這種時候,凡是空著暖被窩,不讓男人進去的女人都是階級敵人。民兵們一個個放聲大笑,直到笑夠了才誇溫三和太有思想了,應該為此再寫一首詩。
天亮之後,天上的雨開始下成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