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富民從劉傅莊回來,趕吃晌午飯時到達屋裏。他尚未停留,更不敢歇息,從抽屜裏抓了一盒煙,又去了呂東明家。這當兒,有人急匆匆走進了焦改革家別致的院落。焦改革雖然因幹部的名利鬥爭辭去職位不問政事,但盡管這樣,村裏的頭頭腦腦還是將雞毛蒜皮的一幹雜事及時地報告給他,以便他們在接受了他的意見之後,立即謀劃出應對的措施。焦改革對來人的詳細學說,既不感驚奇又不感疑惑,他輕淡地說:“我又不在村裏任職,也不拿事,你給我說不頂用,這些事你要給富民說哩!”來人氣急敗壞,情緒顯然有些失落:“哎!好我的你哩!有些事情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說得過去,可這事你不能不過問呀!你真的能眼睜睜地看著戴烏紗的把大家就這樣禍害?”來人繼續學說道:“現在明麵上是為了東邊的各戶不再為地鬧矛盾,可暗地裏,是在為以後重新丈量墳地做鋪墊哩!到時候。會議上一通過,一切都畢了。丈量後,肯定有一些荒地,一些無人承認的老墳,這些也都要充公歸為村上。按理說荒地充公是個好事情,一來可以提高土地利用率。二來也能增加村裏的收入。可是這麼多年來,誰倒見過一毛錢呀?年年都是白賬,錢都讓誰弄去了?這事你要出來管哩呀!”
焦改革聽到這裏倒認真了起來:“好我的老夥計哩!你說的這些事,我還能揣摩不清、掂量不來麼?是這,吃了晌午飯我去尋富民,這事不能這樣整麼?咋都要為大家謀事哩麼!你確實看清是東明在地裏?”來人肯定地說:“確實是他。”焦改革說:“東明不要緊,主要是富民,這人弄事三長兩短,你也知道。”來人勸阻說:“你也不敢大意,東明旁的啥本事是沒有,可有煽風點火、搖旗呐喊、鼓動人心的好本事哩!要不是他,富民也不至於拿了這麼多年的一把手,你也不會把權交了。”來人繼續說:“說到底,你就不應該撂權呀!你看看現在海吃海喝的是戴烏紗的,禍害群眾的也是戴烏紗的。”
焦改革送走來人,繼續喝著清早起就泡的一杯陝青茶。茶水已喝的幾近無味,幾近無色,純粹成了喝白開水了。他去茶筒裏倒了茶葉,從新沏了一杯,待喝下第一口熱茶時,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和這沒味的茶葉水多麼的相似,看似有用,實則無用。去不去秦富民家,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秦富民趕婦女們刷鍋洗碗的時候到了呂東明家。東明和妻子冬梅終於從他的口裏得到了,未來親家老劉對於彩禮的準確答複。婚禮宴席上的具體事宜,他們既不幹涉也不過多過問,憑著他們對兒女晚輩的真摯感情,看著舉辦就好了,隻是結婚的美好日子需要商量協定,不能草草定奪,非是黃道吉日不可。呂東明看起來不十分在意親家提出的,商定黃道吉日的唯一要求,他豁達地說:“都按人家的日子來,訂婚和結婚的日子都讓人家定,我和冬梅沒有啥意見。哦,對了,富民哥,那人家沒說彩禮的事?”秦富民一拍腦門說:“你不問我都忘了。彩禮五萬元,其他一個子不要。結婚的時候人家也不大張旗鼓,隻來三席客人。對了,還有一件事呢!你這親家為給你省錢把訂婚這一項都免了。你看看這親家仗義不仗義,美氣不美氣,啥事都給你考慮哩!”冬梅插話說:“還不是多虧了富民哥,沒有富民哥,我咋能交結上這麼好的姻緣呢!這麼好的親家呢!”東明也附和道:“就是的,就是的,多虧了富民哥。”
關於婚禮宴席的一幹事宜,一經敲錘定音後,一些急需解決的事情,就被順理成章的擺到了人前桌麵。這些事情需要馬上去辦,不能有絲毫耽擱。這都是緊事啊!關於婚禮宴席需要料理的事情沒有遇到太大的問題和麻煩,隻是在一些瑣碎細節上,兩個孩子還沒有達成一致。主要的分歧在於給劉佩妮買一些金銀首飾上。關於這個方麵的問題他們都激烈討論過許多次了,但好像在短時間內,誰還都不能徹底說服誰,彼此的理由都十分的充分十分的合理,誰都沒有胡攪蠻纏的意思。呂東明極其上心兒子的婚事,所有的事情他都問詢清楚無一落下。在對待這件頗有爭議的事情上,他堅定的偏向於未來兒媳劉佩妮這一方麵。他拒絕了兒子的要求說:“要啥給啥,我就你一個兒子,也就娶這一回媳婦,我不能讓鄰裏鄉黨看不起我。”呂文濤乞求地說:“爸,這以後要錢的地方多了,不能要啥就給啥吧!”呂東明肯定地說:“這事就這麼定了,人家把娃養這麼大嫁到咱屋裏,現在要個好一些的首飾越外了嗎?你要是不肯出錢,我出,你看咋樣?”
焦改革在秦少恒看望他們兩口子到來之前,被順義叫去商量他女兒婚禮的事情了,因此上並不清楚秦少恒看望他們兩口子的緣由。回來時隻是問問女兒曉萍,出門逛街的情況,就又和順義兩口子去秦漢鎮上購置婚禮宴席所需要的種種東西了,絲毫顧不上詢問這些煙酒禮物的來曆和用意。他們一行三個人,一身輕鬆的走進秦漢鎮的聚仙酒店時,廚子們開始燒火上班。大堂和包間裏有服務生匆匆忙忙的身影,也有順道前來吃飯喝酒的,或本鄉或外地的陌生食客。他們很快在老板的安排下,召見了幾位手法嫻熟技藝高超的廚師。焦改革朗笑著說:“這幾位可是咱這一片叫的上名號的廚子了。秦陽家給娃過滿月,叫的就是這幾位,你也把席吃了,心裏也有底。現在就是商量一下,席口的豐盛程度,你也是過第一個喜事呢,咋說不能讓人笑話嘛!”
鳳霞說:“絕對不能讓人笑話麼,吃的不好我和順義以後還在村裏咋活人呀!”順義問廚子們:“咱這最好的一桌子得多錢?菜是咋安排的哩!”廚子說:“最好的就是按接待縣上領導,和附近幾個企業老板的規格來,一席平均下來就是五百多塊。除了咱當地的小吃和主食外,還加了一些海鮮類和其他菜係的菜,口味都很好。”焦改革說:“味道我都知道,確實沒啥說的。是這,老王,咱倆這交情也不是一年兩年三年五年了,一桌子四百,一共三十五桌,你看咋樣?”老板說:“你老哥都把話說了,兄弟還有啥說的,四百就四百。那這日子定在啥時候?”順義高興萬分地說:“小年。取個吉利麼!”焦改革關切地說:“煙酒咋辦呢?”順義往前一步說:“煙我都自備下了,現在就差酒,你也知道我超市裏的酒都是便宜貨,配不住這席麵!好馬配好鞍,好席麵就得上好酒。你看六年西鳳酒咋樣?”焦改革說:“老王,你能不能整些回來。”老王自信道:“這就不是個事!你說得幾箱?”順義不禁一愣隨即說:“五箱,先弄上五箱,不夠了再說。”
順義家為女兒婚禮定製豪華宴席的行為,隨即引起了在同一階段也要為兒子舉辦婚禮的呂東明的警覺與擔心。這種愛慕虛榮好愛麵子的鉤心行為由來已久,難以得出這股風氣的發端原因,以及具體的公元年號。從秦漢村開始,逐年滋生,逐村擴展,連成一片。方圓幾十裏的大村小戶漸漸的習以為常,成了不成文的禮節習俗。出於禮節習俗的約束和通盤考慮,更是為了蓋過順義家婚禮的氣派勢頭。呂東明用了兩天兩夜的時間,反複思考仔細琢磨,最終製定出了必須和順義家一決高下分出雌雄的完美方案,尤其是要給時時處處給順義家出謀劃策的焦改革一些顏色和打擊!在他呂東明看來,這人處處和他作對。他和焦改革尿不到一個壺裏,也和能和焦改革尿到一個壺裏的人,尿不到一個壺裏。哼!天下事不可知,往後走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