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殺雞殺魚清洗蔬菜鍋碗瓢盆的最佳場地,選擇在順義家門前東邊的土地上。在這兒搭建起可以容納二十張桌子的宴席棚。一大盆死雞和一大盆還沒有咽氣的鮮魚,被村人抬到土地上的桌子上。離桌子兩三步遠的地方,挖開一個大坑,上麵架著燒有滾滾熱水的鐵鍋。燙洗雞毛清洗內髒的熱水就從這口大鍋裏,一瓢一瓢舀進大盆裏。鮮血染紅了熱水,五顏六色的雞毛漂浮在冒著熱氣的水麵,散發出刺鼻的血腥氣。桌子上腥氣難聞的鱗片被一把一把地扔進火坑。裝在網狀袋子裏的新鮮蔬菜,被抬到宴席棚裏以免凍傷。幾個麻利的婦女提著菜刀,胳膊上戴著護袖,腰裏係著幹淨圍裙走進宴席棚,男人們吸著紙煙貼著喜字,孩子們一夥一夥地圍著看熱鬧。

順義超市裏同樣粘貼著吉祥如意的喜字,十幾個從不同地方而來的親朋友人被暫時安頓在這裏,天黑以後,他們被安排到秦漢鎮舒適的賓館裏,好好歇息安睡。第二天早早被車接到順義家,參加晚輩的喜慶婚禮。老天爺將陽光的熱情發揮到了極致,這一天的溫度比平常足足高出了好幾度。前來參加婚禮的村人和親朋,無不說著天公作美天作之合的話語,讓順義兩口子興高采烈喜出望外。順義從村人的真心讚美裏得到的不僅是一種滿足,更是一種心理享受。他聽到村人親朋議論席麵如何如何好,為人如何如何仁義,就感到過去女兒做的如何見不得人,有辱門風的事情,又被自己這上等酒席和大家的讚美補償充實了。他自信的在村口迎接每一位前來道賀祝福的親朋友人,心情很舒暢的對來人說:“你咋才來些,等你半會了,你再耽擱一會都該開席了。”

秦富民和呂東明一人背著手一人吸著煙,夾在擁擠的行禮隊伍中間,跟著村人或陌生人緩緩朝收禮房門口移動。焦改革作為整個婚禮宴席的總執事,掌管整個婚禮宴席的大小事務,因此上放棄了在收禮房的記錄工作,由其他人接替了。秦富民心在埋藏著紙幣蒙蔽心眼的複雜情感,鼻腔裏同時嗅到墨水沁人心脾的清醒味道。他從口袋裏掏出五百元遞了上去,執筆人抬頭看了一眼,寫下秦富民伍百元幾個瀟灑漂亮的鋼筆字。秦富民從收禮房出來,順義趕過來詢問嫂子和少恒沒有來的緣故。秦富民說:“都來不是給你添亂哩麼!咱都是自家人咋都好說,關鍵要招呼好人家遠道來的客人哩!”順義不悅說:“哥呀!你咋能這樣說哩!你也說了咱都是自家人,你見誰家過事人家的自家人不去哩!到晌午開席了,我去叫嫂子和少恒。”

焦改革按照禮節習俗與實際情況,很快的安排好了各個職位上的合適人手。除過兩個掌勺身邊需要幾個麻利幹練的婦女外,其他婦女則可以安排到需要較多人手的席麵上去。端盤待客的重活則交給幾個持重的男人,剩下泡茶燒水一項活計則由秦明來經管。焦改革在門前的場地裏分配了各個桌子上的餐具。每張桌子配兩條抹布,一幹一濕,三張餐桌紙,三把新筷子,十個新勺子,十個新茶碗,外帶兩個小酒杯,一個酒壺,用不鏽鋼盆端進宴席棚裏。經管燒水工作的秦明跑來說:“改革,改革,給我發一個杯子。”焦改革停住發放,問:“你要杯子幹啥呀!”秦明說:“我看旁人來都拿的杯子,我沒啥拿,你看能不能給我發一個?”焦改革給了一個玻璃瓶子說:“這是裝醪糟的瓶子,你用水涮一下就能當杯子用。”秦明遲疑一下:“行,我用開水燙一下。”

這是令人難忘的一場豐盛宴席。快到開席的時候,所有或近或遠或親或疏的親朋友人都聚集在順義家門前的廣場裏。太陽暖洋洋的,陽光中飽含著令人舒服的氣息。迎親隊伍的及時到來促進了席麵的高潮。新女婿在新娘的帶領下,認識著娘家裏的叔伯兄弟。順義兩口子順著席麵,按照從尊到卑的嚴格次序給前來祝福道賀的親朋友人一一敬酒,表示感謝。順義把一杯酒寄給秦辛巳,動情地說:“叔,你今天得好好喝一下,可不能說不喝不敢喝不會喝這些話。”秦辛巳佝僂著腰身,拄著拐杖站起來,又把拐杖靠在桌子旁,雙手接過酒杯:“喝,這是娃娃的好事,咋能不喝哩!”順義兩口子敬了該桌的其他人,又向其他桌子走去。

焦改革和秦富民相挨的坐在一張桌子上,眼前是一個酒壺兩個小酒杯。焦改革先飲下一杯酒才開口說:“我到東邊幾個村接觸了幾個幹部,看來事情還不難,隻要擺出‘毛主席’都是好說好商量的口氣,要強要臉的人還沒有撞到哩!我看咱這事有一半把握咧!”秦富民隨和地說:“好好好,這就好。我實際想了一下,咱也不要十足的把握,有八成在手裏,這事咱就放開手的弄,不要有啥顧慮。”焦改革說:“這我知道咧!這事過完了,我給你好好把東邊幾個村的情況說一下。”秦富民點點頭“嗯”了一聲說:“我也想知道人家都是啥想法哩!”

宴席後的一段時間裏,飽嚐口福的村人還在談說著婚姻的美滿,宴席的豐盛。順義作為主家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一切的友好讚美。呂東明更加的在乎兒子文濤的婚禮了。

呂東明果然從西邊幾個村莊的幹部口裏得到了,為秦漢村效勞的承諾:以秦漢村馬首是瞻,為秦漢村搖旗呐喊。

呂東明趕天黑來到秦富民屋裏,秦富民以少有的激情,讚揚他為秦漢村立下的難以磨滅的功績:“我先前隻知道你會打架鬧仗,萬萬沒想到你今回也玩了個軟硬兼施,免了一切麻煩,還把事情給咱處理咧!好,好哇!以後西邊那幾個村裏的活動你就管上,隻要到時候不搶咱的風頭,他們就是出一百台芯子也和咱沒個屁關係咧!哦,對了,沒有惹下亂子吧?”呂東明輕鬆說:“這能有啥亂子?就是殺了一條狗,是西嶺上書記李紅海家的,那狗在門口咬的我心裏木亂的,就把它失踏了。”秦富民疑惑的問:“那李紅海沒有叫你出錢賠?你這打狗都要看主人哩!咋說都是一個村的書記呀!咋就叫你把自己的狗失踏了?”

呂東明得意地說:“賠?好我的老哥哩!我一刀過去把狗頭剁下來,李紅海的臉都變色了,嚇得直回話。我當時就在心裏想,就這熊樣子還在村裏當書記哩!羞人裏麼!”

天擦黑時,呂東明走進秦漢鎮一家豬肉鋪子。鎮上的夜市飯店正值熱鬧紅火,數十家燒烤攤位全都人滿為患,隻有幾家做見不得人生意的小旅店門板虛掩,透漏出一縷神秘的幽幽香氣。門前的方形桌子上沁漬了一層血水和豬油混合的汙垢,大鍋裏的廢水上漂浮著一層厚厚油沫,背後的炭堆上撇著幾塊殘缺的骨頭,楊樹的枯枝上掛著老牛肉店的木牌子。呂東明走進去,坐在用來招待客人稍顯幹淨的小房子裏,一個虎背熊腰提著殺豬刀的男人問他最近沒有來吃豬下水的緣由。呂東明說最近忙兒子的婚事抽不開身。殺豬大漢問為啥今晚有時間來了,隨之把一根剛剛剔完的豬骨扔進鐵桶裏。一根木椽,上麵掛滿了掛肉的鐵鉤,麵前的長桌子上排滿了一塊塊刷洗幹淨的肉塊,屋裏一股極其濃烈的血腥氣味。呂東明問晚上忙活完還有沒有事?殺豬大漢在渾濁的血水裏清洗了刀具,把塊子肉拾掇到冰櫃裏走過來說:“沒啥事了,就等的明天收錢哩!”呂東明說:“你能不能幫哥個忙?我今晚來就是專程為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