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3 / 3)

張廣泰說: “怎麼是丟人呢?是鄭重地請你去做一場報告哇!咱倆是孫兒女輩的親家,就算你覺得丟人,也不隻是丟你自己的,為了教育下一代,我們兩個老家夥,共同丟一次人那是非常值得的……”

黃吉順又緩緩地坐下了。

張廣泰說: “想當年,家駒,自立,那些孩子們,到礦上去為村裏掙錢,寄回一張兩千多元的支票,我拿在手裏,心裏激動得怦怦直跳。兩年後,村裏的公積金達到了一萬多,我哭了。那年頭,一萬多是個嚇死人的數目。後來,自立他們到內蒙古去放羊,趕上了羊瘟,賠了一萬多,我當時一聽,兩眼一黑,昏過去了。當時,我想,完了,大柳樹村經不起這麼個賠法啊。可現在,村裏辦起了廠,生活剛剛好起來,家家戶戶的收入剛剛多起來,僅僅一個晚上就……就用三萬六千八百多元聚賭……這……這風氣要是刹不住怎麼行呢?……”

他流淚了。

他站起來,抹了抹淚,對黃吉順說: “你最後給我句話,到底去,還是不去?你若是肯去,我親自到村口迎候你,大柳樹村敲鑼打鼓歡迎你,你要是不去,我也不跟你廢話!”

黃吉順說: “你別這麼逼我呀!讓我再考慮考慮嘛!……”

黃家駒回到了家裏。

在他和張豔雙睡覺的那間屋的門外,聽到有一個女子“哧哧”的笑聲……

男人的話語: “親臉不行,那讓我親親手行不?別那麼封建嘛!其實我早就喜歡上你了……”

黃家駒從門縫往裏偷看——一個女子的背影,和張豔雙相似的發式,相似的衣服,一名黃家駒熟悉的男知青正圍著她團團轉: “就親一下,就親一下……”

女的終於將背著躲著的手伸給了男人……

男人握著托著她的手,低下頭,咂咂有聲地親起來沒夠兒……

黃家駒看得怒從心起,一腳將門踹開……

那一對男女驚得同時回頭望向他——女的並非張豔雙,而是村裏的一名姑娘……

黃家駒愣住說: “怎麼,怎麼是你你們倆,在我家?……”

姑娘一扭身子,靦腆地說: “你問他。”

那老知青半尷不尬地說: “這不是……我們插隊到大柳樹村,轉眼都十多年了,一個個都老大不小的了,嫂子她最理解我的當務之急,所以今天就……今天就把你家奉獻出來了……明白了嗎?”

黃家駒說: “明白了,明白了……”

那老知青突然間火起來,叫道: “明白了你小子還愣在我們眼前幹啥?”

黃家駒說: “我走,我走,你們請繼續,繼續。”

黃家駒退出,聽到門裏傳出一句: “讓你受驚了,我摸摸你胸口……心跳還是加快了,這家夥真討厭,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黃家駒猶豫片刻,走向另一房間的門……

屋裏同樣傳出女性“哧哧”的笑聲。

他將門悄悄開了一條縫,往裏偷看,但見屋裏不隻一對兒,三四對男女,倆倆坐在一塊兒,耳鬢廝磨,你依我偎,都嗑著瓜子,從各個不同的角度,正看著電視……

黃家駒退出了正房,在院子裏悄悄叫: “豔雙,豔雙,豔雙你在哪兒……”

小倉房裏傳出了張豔雙的應聲: “家駒你回來了?我在這兒呢!”

小屋裏點著蠟燭,透出昏黃的光,家駒輕輕推開門,迎麵一張“鬼臉”,和他的臉湊得很近地朝他齜出一排白牙笑……

黃家駒驚叫: “哎呀,我的媽呀!”嚇得倒退幾步跌坐地上。

張豔雙邁出來扶他說: “瞧你那點兒膽兒!”

黃家駒起來後,回頭看看,見一對對戀人們都出了正房,一溜兒站著,男男女女,皆望著他和張豔雙無聲地笑……

張豔雙大大咧咧地朝他們揮手: “你們都出來幹啥?不關你們的事,都屋裏去,屋裏去。”於是,他們又都嘻嘻哈哈地進了正房……

黃家駒隨張豔雙進了小倉房,問她: “你的臉怎麼了?”

張豔雙說: “沒怎麼,美容,跟電視裏學的,貼的柿子片兒!”

黃家駒沒好氣地說: “你可沒白看電視!”

張豔雙說: “那是,不能被時代潮流落下了!”

黃家駒問: “兒子呢?”

張豔雙說: “送爺爺奶奶家去了。”

黃家駒說: “你把正房兩間都奉獻出去了,咱們睡哪兒?”

張豔雙說: “我這不搭了一個臨時的床嗎?湊合一晚上還委屈你了?”

黃家駒說: “這能睡開倆人嗎?”

張豔雙說: “擠著睡才顯得兩口子親呢。”

黃家駒往床上一坐聲明說: “我不睡這兒,等他們走了,我還睡回正房去!”

張豔雙往他旁邊一坐摟著他肩,撒嬌地說: “別犯傻,你知道他們哪會兒走?”

黃家駒說: “你這算扮演的什麼角兒?”

張豔雙說: “什麼角兒?大柳樹村的紅娘唄。啊,你有愛妻嬌子了,你就忘了你當年那些知青夥伴了?他們為什麼不返城?因為咱們村生活不錯了,收入、住的,比城裏還高了,可咱們村的大姑娘們為什麼都不敢主動和他們聯絡感情呢?缺乏了解,不知他們心裏都怎麼想的!而他們看著咱村的大姑娘,一個個眼睛都放綠光!所以我覺得,我有義務成全他們,關心他們!”

黃家駒說: “那也沒有你這麼關心的,要是今晚在咱們家,有幾對兒做出那種丟人的事呢?”

張豔雙說: “呦嗬,假正經!不就是那種事兒嗎?咱倆當初在麥堆後,在小樹林兒裏,在馬棚裏的草堆上,還少做了?當年你一次次,猴急猴急的,怎麼不覺得自己丟人?”

黃家駒說: “睡覺,睡覺!”

他脫了衣服上了“床”……

張豔雙說: “生氣了?放心吧,不會惹出什麼風言風語的。我預先給那些姑娘交代清楚了——奉獻出兩間屋的是我,奉獻不奉獻自己,那得全靠她們自己對自己的責任感!”她也脫了衣服,鑽入黃家駒的被窩……

黃家駒仰麵躺著,不理她……

張豔雙伏他身上問道: “幹嗎不理我?你好像有什麼心事。”

黃家駒說: “哎,要是把咱倆存的那筆錢,拿出一半兒做我去深造的學費,你舍得不?”

張豔雙說: “你終於想明白了?當然舍得!”

黃家駒說: “已經不是想不想明白的問題了,是非去不可了,旁聽、自費,那也一定要去,今晚我讓你爺爺逮住了!……”

張豔雙問道: “你?你幹對不起我的事了?我掐你,我掐你!”她在黃家駒身上一通亂掐……

黃家駒一邊招架一邊說: “不是那種事兒,不是那種事兒……我和村裏幾個人賭來著……”

張豔雙問: “賭?賭什麼?……”

黃家駒說: “還能賭什麼?賭錢唄!”

張豔雙問: “哪兒來的錢,你去賭?”

黃家駒說: “我……我從你小匣子裏偷了三百元,才三百,我是賭本兒最小的一個……”

張豔雙說: “你!……贏了?輸了?”

黃家駒說: “先輸後贏,剛開始贏,你爺爺闖進來,把所有人的錢都收去了……”

張豔雙說: “你!……你真出息,開始偷錢去賭了!我還掐你,還掐你!……”

黃家駒將張豔雙緊緊摟抱住了……

黃家駒說:“好八月,別鬧了,自立對我的看法是對的,我還真得去上上學,提高提高素質了!可我又舍不得離開你和兒子……你爺爺肯定要開全村大會點我的名的!你想我還有臉當什麼經理嗎?……”

張豔雙說: “反正都怪你自己不爭氣,你這不叫落荒而逃了嗎?”

黃家駒說: “是啊,是啊,是有點兒落荒而逃的意思,八月,咱倆沒有幾個晚上好親熱了,你還將兩間屋奉獻給了別人!就今天一晚上吧?……”

張豔雙說: “我答應了他們一個星期……家駒,我也有點兒舍不得你走了……”

她捧住了家駒的臉……

二人正欲親吻,外麵一聲喊: “豔雙嫂子,我和杏花先走了啊!……”

張豔雙應道: “聽到了……”

家駒一翻身,將張豔雙壓在了身子下邊,二人正情濃意蜜著,外麵又喊: “豔雙嫂子,我和英子也先走了啊!我倆談得挺好,謝謝嫂子你的關懷啊!等我倆的事定下來,一定向你彙報!當然,我們還得征求我們雙方父母的意見,如果他們沒意見,我們的事基本上就……”

黃家駒大叫: “我說你小子有完沒有?”一陣女性“哧哧”的笑,一陣跑遠的腳步聲……

黃家駒一口吹滅了蠟燭……

一聲響——“床”塌了……外麵再次傳來喊聲: “豔雙嫂子,豔雙嫂子你們睡著了嗎?我們都走了啊!明天晚上我們還來!希望明天晚上給我們準備點兒煙茶什麼的……”

黑暗中,黃家駒和張豔雙,在塌了的“床”上,不管不顧地折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