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約》reference_book_ids\":[6984992576369593351]}]},\"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成民和嶽自立父子竟又激烈地爭吵了一番,還是因為嶽自立的人生選擇問題。嶽自立本想與父親再次試探而談的,成民也打算和風細雨地極有耐心地說服兒子徹底打消留在大柳樹村的念頭,所以父子倆一開始還是談得溫情脈脈的,但畢竟各有各的考慮,漸漸地話不投機起來,麵紅耳赤起來。
“虧我不是你親兒子!要是,我這一輩子還不注定了要對你言聽計從啊!”——爭吵間,嶽自立說了句不該說的話。
成民愣愣瞪他片刻,揮手扇了他一耳光。
結果嶽自立留下字條,傍晚走了,跟爸媽都沒打招呼……
天不經意間黑了。
李秀英做罷晚飯,從廚房進屋,屋裏還沒開燈。借著廚房瀉進屋裏的一片光,見成民的身影呆坐在椅上,如出家人就那麼正襟圓寂了,一動不動。
李秀英也不開燈,也不走近丈夫,往門框上一靠,輕輕地但卻長長地歎了口氣。從異常年代那種壓製的陰霾底下拉扯著兒子走過來的這一個女人,對兒子的愛是有別於別的母親們的。她總覺屈待兒子的地方太多太多,認為讓兒子按他自己的意願做幾次他自己想做的決定,乃是她對兒子最應該的補償。
兒子讀大學的四年裏,丈夫在家動輒高聲背詩給她聽,或講笑話給她聽,再不就鼓勵她和自己一起唱唱歌兒,為的是衝淡她對兒子的思念。兩口子晚上的時光,每被丈夫製造得愉快又溫馨。幸而在人前一向莊重寡言的丈夫,在家裏那麼善於逗她開心,否則,對兒子的強烈思念,會使她吃不香睡不著的。
嶽自立剛回來的幾天,成民比她對兒子還親,兒子對父親也是,倒顯得她仿佛是名分上的繼母似的了。父子倆有那麼多說不完的話,成民竟撇閃了她幾宿,與兒子睡到一張床上去,整夜聊起來沒完沒夠的……
現在,因為缺少了自立,家庭氣氛頓顯冷清。丈夫,分明的也不能一下子恢複從前的樣子,極其樂於製造從前的愉快與溫馨了。
盡管她的歎息很輕,成民還是聽到了,緩緩地朝她轉過頭,並向她伸出了一隻手,低聲說: “過來……”
語調還是從前那種聽慣了的語調,仿佛內心充滿了仁愛的父親對唯一的繞膝小女說話。但又畢竟與從前的語調有所不同,雖然僅兩個字,感受細膩的李秀英,卻聽出了丈夫的語調中也有老大的委屈……和幾縷難言的悔意……
李秀英不吭聲,也不朝丈夫望,自言自語地說: “都沒能煮幾個雞蛋給他帶著……”
這當母親的女人,心想不知何時才能又見到兒子,默默地淌下淚來。
成民說: “他已經是大人了,身上有錢,難道還會餓著他?”他那隻手,仍向妻子伸出著。
他又說: “過來……”李秀英聽得出,丈夫的語調中已有幾分請求的意味兒。但她賭著氣,偏不走向丈夫。甚至,偏不朝丈夫望一眼。
她譴責地說: “你也太無情了。四年多不見,兒子高高興興地回來還不足十天,你就逼他憋憋屈屈地走了……”
成民伸著他那隻手站起來。
他問: “我開燈吧?”
李秀英冷冷地說: “問我幹什麼!”
成民猶豫一下,就用那隻手摸索著開了燈。似乎,如果不用那隻手開燈,那隻既已向妻子伸出的手,便永遠放不下了。屋裏一亮,成民看出妻子是在流淚了。他走到妻子跟前,想輕輕將妻子拉到懷裏,不料李秀英一甩胳膊一閃身,賭氣躲開了他的手。
成民愣了愣,語重心長地說: “我是為自立好啊!他不但是你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嘛。難道你我夫妻,還有第二個兒子不成?我愛他,和你是一樣的。他理應去奔更有出息的人生……”
李秀英終於不忍與丈夫賭氣了,也終於朝丈夫轉過了臉。她理解地說: “這我心裏明白。可……可我不願你們父子之間鬧下什麼誤會……”
成民說: “我相信自立他不會記恨我的。”
李秀英就撲在丈夫懷裏哭了。她一手攥拳輕輕擂著丈夫的胸說: “那你要答應我,以後主動給他寫封信,向兒子認個錯兒。”
成民一邊愛撫著妻子一邊保證: “我一定,一定。我是不該那麼衝動,不該扇他一耳光。但你想啊,他已然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了,又畢業於名牌大學,依了他自己,萬一沒為村裏貢獻什麼能力,反而將份原本不必自己擔的擔子擔在肩上了卸不下來,並且像家駒似的沾染了些壞習氣呢?……”
“我看你就是瞧不起我們農村人!幾個賭的,就等於全村都賭了?賭過的,就不能教育好了?……”
李秀英說罷,身子在丈夫懷裏一轉,又打算不理丈夫了似的。
成民的雙手,並未扳旋她的身子,卻從後摟抱住她豐滿又苗條的腰了。
他將臉偎貼著妻子的臉,嘴湊近著妻子的耳朵悄悄說: “我自己不早已經是農村人了嗎?我瞧不起農村人,還和你結婚?還這麼愛你寶貝著你?……”
“反正我覺得,你總是以知識分子那種清高勁兒,不正確地看待我們農村人身上的缺點……”
“謔,批判起來了!”成民不禁親了妻子一下: “你呀,言過其實了。我算什麼知識分子?於今而論,充其量是個小知識分子罷了。我承認,知識分子、小知識分子身上的臭毛病也不少,體現在我身上的,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行不?……”
李秀英終於撲哧笑了,將頭朝後一仰,反親了丈夫一下。
院子裏忽傳來黃家駒的喊聲: “自立!自立!……”
最後一句喊聲未落,黃家駒也不敲門,一頭闖了進來。
成民兩口子趕緊分開,但那種耳鬢廝磨的情形,到底還是被黃家駒看了個正著。
三人都不免的有點兒難為情。
李秀英紅了臉說: “家駒,吃過了嗎?我們正要吃,沒吃跟我們一塊兒吃吧?”
黃家駒說: “吃過了,自立呢?”
不待成民兩口子誰再開口,急急地便告訴他們——他已經向內蒙方麵發了傳真,內蒙古方麵也初步同意他辭去經理職務了。而且,初步接受了他的建議,由自立接替他。不日將派人前來對自立的能力進行考核……
“看,這是人家的傳真。人家是控股方啊,合作協議規定,經理的任免權在人家。但我相信,自立他是能夠順順當當地通過考核的。我和自立推心置腹地長談過,他對村裏未來的發展,是很有些好想法、大想法的。到底是名牌大學專門學過企業經營管理的,與我比,他高瞻遠矚……”
黃家駒嘴上佩服之至地說著稱讚的話,手已向成民遞過去一頁傳真紙了……
成民未接,淡淡地說: “自立他走了。”
黃家駒一愕: “走了哪兒去了?”
成民說: “反正是離開大柳樹村了。”
黃家駒追問: “究竟哪兒去了?”
成民不得不如實相告: “他那所大學成立校辦公司,他老師推薦他參與組建。如果他參與組建有功,可以免試讀碩士研究生……”
黃家駒不禁愣了一陣,接著罵道: “他王八蛋!他跟我說好的,肯接替我!從前,你們張家的人,總是貶損我們黃家的人老謀深算,不講信譽。現在證明,你們張家的人也想變就變,全不為別人考慮!他走怎麼可以不預先告訴我一聲,他這不是把我騙了嗎?……”
成民正色道: “家駒,你放肆!別忘了你在跟誰說話呢!”
黃家駒瞪了成民幾秒,氣得將傳真撕得粉碎,扔了一地。李秀英唯恐他們衝突起來,橫身二人之間,息事寧人地說: “家駒啊,你原諒他吧。其實,自立他走得也不是很情願……”
“他什麼時候走的?”
“下午就走了……”
而成民,輕輕推開妻子,望定黃家駒嚴肅地說: “黃家駒,即使他沒走,也不會摻和大柳樹村的事兒的。你就再也不要指望他什麼了吧!”
於是黃家駒心裏有幾分明白了。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 “張成民,你憑什麼從中作梗?如果我追不回來他,我永遠不跨進你家門!永遠再不認你這門親戚!……”言罷,摜門而去。
家裏的氣氛又變得壓抑了。
李秀英失悔地說: “我剛才不該告訴他自立走得情願不情願。我當時是怎麼了呢?提那個幹什麼呢?反而使他衝你發作了……”
成民又將妻子攬入懷,摟抱著,自言自語: “唉,這個家駒啊,自己應付不了責任了,一時又物色不到個他能信得過的人接替他,可不急唄!我理解他……他是不是瘦多了?……”
李秀英乖乖偎在他懷裏,一聲不出,隻點了下頭。
不一會兒,下雨了。越下越大……
黃家駒離開成民家,氣衝衝大步流星直奔車庫。卻沒成想司機正在修他那輛大鱉似的“奔馳”。他問什麼時候能修好?司機一籌莫展顛三倒四地答——反正是有了毛病,毛病出在哪兒還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大毛病。不是大毛病也不敢開上路啊!這麼高級的進口名牌車,摸不著修的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