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過身邊的雲彩(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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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自行車鈴聲又響起來了。他下意識地看看表,正好是十點鍾。接連幾個星期天,這個女郵遞員總是這時候來到他們院子裏,簡直象時鍾一樣精確。可是,他怎麼關心起這個來了呢?郵遞員什麼時候來,跟他有什麼關係?無聊!無聊!

“小張,你的信!”郵遞員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院裏飄散,顯得格外清亮悅耳。“咣啷”一聲,隔壁的房門被使勁拉開了,有人迫不及待地從屋裏衝出來,衣角不知把門口什麼東西帶翻了,咯當咯當一直滾到台階上。

“小張,三天一封信,你還急成這個樣!”郵遞員快活地笑著,又說:“快了吧?什麼時候吃喜糖,可別忘了我一份啊。”

這個郵遞員,伶牙俐嘴地真會逗趣。

哦,對了,信!一封從她身邊飛來的,象露水一樣新鮮和鮮花一樣芳香的信。原來他日日盼著、等著的就是這個嗎?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在心靈深處還有這麼一個秘密。

是的,他不能否認。盡管自己沒有著意去想,可是這個奇怪的願望卻悄悄地、頑固地盤據在心裏。要不然,他何以突然關心起郵遞員的行跡了呢?人真是奇怪,有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有一段時期,他生活得很平靜,很愉快,很滿足,似乎已經是把她忘了。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這隻是自欺欺人而已。就象小時候吃糖,一不小心把糖咽進食管,心裏懊惱得要命,卻努力不去回想甜的滋味一樣。生活中有不少東西,當你占有它時,你並不覺得可貴,一旦失去,你才會懂得它的價值。你會遺憾,會悔恨,會捶胸頓足而耿耿不忘。

他盼望的僅僅是一封信。這個願望不算過份。他也想到,他對她是有愧的,他做了那麼一件笨拙的事,那麼自私,那麼沒有膽氣,使得他在她麵前簡直不能抬起頭來。她會怨恨他,或者,簡直就不值得怨恨,而是一種嘲笑,一種不屑提起的輕蔑。她會來信嗎?哪怕是幾個字,哪怕……罵他一頓呢?不錯,她若是來信,多少會攪亂他現在的生活。可是,要知道,平靜的湖水靜得太久了,就會象死水一樣,人在裏麵會悄無聲息地被淹沒和窒息。他雖然害怕翻江倒海的風浪,可是就不能奢望有一顆石子投進湖水,使水麵泛起幾圈漣漪嗎?

郵遞員輕快的腳步忽然停在他窗前了。他猛然覺得心跳起來,跳得那麼快,那麼響,使他覺得渾身的血液一下子都不能滿足心髒的需要。

“喂,你的信。”郵遞員趴在窗口,微笑著,把一封厚厚的信遞過來。

怪事,這個小姑娘長得多象她,尤其是一雙眼睛,灰黑灰黑的,就象睜得太大了,太久了,被太陽曬得略略褪了顏色似的。這雙眼睛帶著女性的嫵媚,又有一種大膽的、挑逗的神氣,使人不由得要迎上去,接近它……可惜,這個小姑娘隻長了一副甜甜的娃娃臉,雖說叫人喜歡,卻遠遠地缺少她那一種眩目的光彩,特別是她的自信,她的微笑,她的旁若無人的神態。

他伸出手,接過信來。手微微有些發顫,臉色一定也極不自然。機靈的小姑娘好象窺出他的心思似的,眨著眼睛笑了笑,就扭頭走了。他把信貼近胸口,不敢去撕開封頭,甚至連看一眼封麵的勇氣都沒有。

“我真的需要她嗎?我習慣了生活中的寧靜,如果她不是一顆小小的石子,而是一塊帶著火和電的隕石,從天外衝下來,在我的身邊激起漩渦和巨浪呢?”他不敢想下去了。

就在幾個星期前,他剛剛碰到過她。極偶然極偶然的一個機會。他到母校圖書館去查一個資料,她正好從裏麵出來,他們在草坪上相見了。

“你還是那樣,一點也沒變。”

“是嗎?”她微笑著,竭力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那雙灰黑的眼睛卻掩飾不住地流露出各種複雜心情。

他們相對無言,就那麼默默地站著,站著。彼此挨得那麼近,彼此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熱烘烘的氣息。

“陪我到湖邊走一走,好嗎?畢業兩年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他要求她。

她幾乎使人不能察覺地搖搖頭,輕聲說:“不了,我還要找找老師去。我忙。”

他失望了,但是他不想表露出來,因為這遺憾是他自己造成的。“你忙嗎?忙什麼呢?”他問。

“我要考研究生。去年考過一次,失敗了,今年還想幹。我已經選了一個很好的課題。”她說著,臉上恢複了那種自信和倔強的神氣。她的灰黑的大眼睛有了生氣,在陽光下流動著五顏六色的光彩。

他心裏忽然湧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惆悵。“你還是那樣要強。你總在飛,總在尋求什麼。”

“是的。”她仰起頭看著他:“人要是沒有希望,沒有追求,活著還有什麼樂趣呢?”

他沒有回答,輕輕地用腳在草坪上搓來搓去,又輕輕地問:“你……有家庭了嗎?”

她扭過臉。

“沒有?為什麼?”

半天半天,她才抬起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因為我曾經認識過你。”

她走了,象天邊的一朵雲彩,飄過他的身邊,又飄走了。她那雙濕潤的大眼睛,帶著怨恨的神色,竟象刻在他心裏似的。“因為我曾經認識過你……認識過你……”這句話總是在他耳邊震響,走到哪裏,耳朵裏總是她的痛苦和失望的聲音。

妻子回來了,提著一個沉甸甸的菜籃,額前的一綹短發被汗水浸得濕透,貼在腦門上,使她的臉更顯得疲憊和瘦削。“她的臉上永遠不會有這種神色。”他想,“她永遠是精力充沛的,活潑潑的,象帶了露水的玫瑰花一樣。”

妻子把菜籃放下,走到他身邊,兩眼盯住他的手:“誰來的信呢?”她問。

他忽然一驚,立刻象做了什麼錯事似的臉紅了。他很不情願地將手裏的信翻過來,給妻子看了看封皮。

“哦,是二哥的信。一定是報喜的,他的孩子生了。快看看,男孩女孩?”妻高高興興地說。

怎麼,不是她的信嗎?他狐疑地將信皮送到眼前,仔細看了看,覺得心裏涼透了。真見鬼,他為什麼自作多情地認作她的信呢?難道,就那麼一次重新見麵,她把他的靈魂帶走了?這簡直可笑透了。要知道,他是一個做了丈夫的人,他有一個溫暖的、曾經十分滿意的家庭。“把她丟開吧,我已經有我自己的責任了。何必給自己增添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