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事(2 / 3)

進了門,小雷就說:我今天問你們倆點事。

小齊說:有什麼好事?

小高就笑:有好事他不會找咱們的。

何主任在一旁笑:小雷想給你們倆介紹對象哩。說著就往外走。

小雷忙笑道:何主任你呆著你的,我們到會議室說去。就站起身。

到了會議室,小雷就把門鎖死,招呼二人坐下。

小高就笑:什麼事?看你神經兮兮的。真是給我倆介紹對象啊,可是我倆都沒跟老婆商量通呢。

小齊也笑:對象倒不急,是不是要偷著給我們哥倆分點獎金啊?

小雷不再笑,沉下臉問:你們倆最近聽到什麼議論了嗎?比方說有人在下邊議論廠領導。

小齊小高嚴肅起來,相互看看,都是很茫然的樣子。

小雷就接著啟發:你們聽沒聽到過有人在下邊犯自由主義,講廠領導的壞話。比如講李廠長的壞話。

小高臉就紅了:是不是老任對你講什麼了?

小雷說:你先別管老任不老任的。你先說你最近聽到什麼了?

小高說:肯定是老任。小雷你說是不是老任?

小齊就笑:你們倆說什麼呢?

小雷就對小高說:你到底聽到什麼了?我可告訴你,我今天可是看著咱們平常關係不錯,才問你們的。這件事廠長特生氣。你們倆可要如實說。

小齊忙說:這裏邊有我什麼事啊?

小高臉就紅得更厲害了,就對小齊說:就是那天你跟我說的老秦在宣傳部跟老吳說廠長跟女的亂搞,還接受外國人賄賂的事。我就跟老任講了。準是老任跟小雷說了。

小齊就不高興:小高,你這人怎麼傳閑話啊。

小雷心裏就挺得意,臉上卻不顯山不露水。淡淡地問:小齊,你那天到底都聽到什麼了?仔細說說。

小齊就吞吞吐吐地說:就是上星期三的事。那天我去宣傳部借雜誌,正聽到秦部長跟老吳發牢騷呢,還罵罵咧咧的,說你看現在這叫什麼事,身為一個廠長,明目張膽地接受外國人的賄賂,還跟女的亂搞,也沒有人管管。老吳就說,要不現在老百姓有氣呢。我走進去,兩人見到我,就不說了。秦部長還跟我笑笑,我覺得他笑得挺不自然的,我記得他當時臉挺紅的。老吳就說他第二天去廣州的事,問秦部長捎什麼東西。我看兩人都不說那個話題了,就趕快出來了。第二天上班,我跟小高瞎聊天,就把這事說了。誰知道小高這家夥嘴這麼快啊。以後什麼話也不能跟他說了。就狠狠瞪了小高一眼。

小雷掏出本子記了記,就又問小齊:你當時都聽清楚了,老秦確實跟老吳說了這些?

小齊說:我的確聽清楚了。就又瞪了小高一眼說:這次秦部長真要恨死我了。

小高臉上非常不自然,就說:我那天去財務報賬,報完賬沒事了,就跟老任說了幾句。誰想到這老家夥亂講啊。真他媽的操蛋。

小雷記完了,就收起本子說:咱們歲數都差不多,我今天要勸你們兩人幾句。這機關可不比車間,想說幾句什麼就說幾句什麼。沒事就沒事,說有事真就有事了。到時真是吃不了兜著走哩。好了,今天就到這吧。這事你倆可別再往外講了。

小高一臉追悔不及的表情,嘴裏不住地罵老任,就和小齊都紅著臉走了。小雷送他倆出來,就去李廠長那裏彙報。

推開一個門縫,見李廠長正跟老古大高說話呢。就沒進去,悄悄地退回來了。

大高拉著老古到了李廠長的辦公室。李廠長正在接一個電話,嘻嘻哈哈說得挺熱鬧。李廠長示意他倆先坐下,兩人就坐在沙發上,等廠長打完電話。

李廠長打完電話,問大高:什麼事?火急火燎的。就摘下眼鏡擦。

大高忙說:廠長,我們車間袁建軍的孩子得了白血病。要住院,想借點錢用。

李廠長擦完了眼鏡,戴好。掏出紅塔山,給老古大高一人扔一支,自己也點著,深深吸一口,才說:何主任跟我說了。這事廠裏解決不了。對了,老古,這事你們工會辦一下嘛。職工生活嘛!

老古笑:工會解決不了,要押金四萬呢。

廠長搖搖頭:不行。四萬?不能開這個頭。廠裏好幾千人,都來借怎麼辦?再說,廠裏現在也沒錢啊。

大高心裏一陣發涼:廠長,這可是人命關天啊。

廠長一瞪眼:人命關天?咱們廠這個月的工資都有困難。誰來管?你們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要是兩個月不發工資,職工不鬧事才怪呢。想想看,要是你們換了我,該怎麼辦?廠長又看了看老古,就緩緩口氣:這件事是讓人同情。老古,大高,咱們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大高心一橫:廠長,我可是代表車間的職工來找您的。您要是解決不了,我回去也沒臉交待。您現在就把我這個車間主任撤了算了。

李廠長就黑了臉:你敢威脅我?

大高忙說:我沒這個意思。

李廠長頓了頓,就對大高說:你先回去。我跟田書記碰一下情況,研究研究。就抄起桌上的電話,給田書記打電話:老田啊,你到我這裏來一下。

大高就往外走。老古也跟著走。

李廠長忙喊住老古:你別走啊。一會跟田書記商量一下。

老古就留下來。

田書記一會就來了,進門就說:有什麼指示?請廠長下達。

李廠長也笑:你一天指示指示的。到底誰指示誰啊?

老古在一旁笑:你們倆就別謙讓了,你們倆都指示我吧。

李廠長就說了袁建軍的情況。沒說對,把袁建軍的女兒說成了兒子。老古給糾正了。李廠長說:大高這家夥一個勁找我,看來不解決一下是不行了。

老古在一旁說:袁建軍夠可憐的。現在都讓要一個孩子,真要是有個事,真是沒辦法啊。再說,袁建軍還是咱廠的技術尖子呢。也該照顧照顧。

田書記看了一眼李廠長,就對老古說:老古,現在廠裏真是沒錢。上次開會不是剛剛立了不許私人借款的製度嗎。再說,畢竟是家屬,又不是職工。

李廠長點點頭:是啊。要是真有錢,我不瘋不傻的,幹嘛放著好人不做呢?

老古說:可是如果不借給袁建軍,那他的孩子可是真住不了院啊。真要是死了,職工們可是要罵街的啊。

田書記就罵:現在這醫院真他媽的操蛋。要是毛主席活著,真得槍斃了他們。說這話就遠了。六幾年,我姑姑在部隊醫院住了半年多,醫藥費欠了好幾千。那時好幾千真是錢啊。硬是沒要,你說那是什麼勁頭?啊?

老古也感歎:是啊,那是什麼勁頭?

李廠長皺皺眉,他最怕田書記東拉西扯,要是隨便扯,田書記能從日本東京扯到北京猿人。局裏的幾個局長都怕田書記去彙報工作,如果不限製時間,他能從早上彙報到下午下班還言猶未盡。

李廠長就抓起電話給財務科打,找金科長。

不一會,金胖子就顛顛地上樓來了。

老古就笑:你小子越來越像日本翻譯官了,真像那個什麼電影裏的那個吃西瓜不給錢的胖翻譯官。李廠長田書記,你們說他像不像?

金胖子就笑:怎麼不像?我老婆都說我像電影明星。

李廠長打斷他們:老金,這月工資怎麼樣?

金胖子皺眉道:到現在為止,回款還是不來,這個月的工資怕是要借貸了。

大家都不說話了。田書記就掏出紅塔山來,撒給大家,都悶悶地抽煙。

李廠長就說:我有個歪點子,不知道行不行。讓工會牽頭搞搞募捐怎麼樣?

老古就苦笑:這些日子總讓職工買獎券了。攤派得大家都煩了。上個月的國庫券剛剛扣完,市裏這個月還讓買省八運會的獎券呢,每人五塊。咱們現在又搞募捐,職工們怕是要罵娘的啊。

田書記就笑:我看李廠長講的行,袁建軍畢竟是咱們廠的職工嘛。這和買獎券不一樣的。試試看。

李廠長站起來:那就試試。我帶個頭,掏三十。就掏出錢來,拍到桌上了。

田書記也掏出三十塊錢來。

金胖子就笑:我掏十塊,不能超過領導啊。

老古笑:你小子應該多掏點,贖贖罪過。你們小日本欠我國人民的太多了。

金胖子笑:那是日本政府的事情,跟在下沒有任何關係。

李廠長對老古說:你們要盡量發動一下,全廠兩千多職工盡可能都要捐一點,是個意思。就這樣吧。老田,你等一下,我還有事跟你說。

老古和金胖子就出去了。

李廠長就打電話給小雷,問了問情況,臉上就有了怒色,放下電話對田書記說:老田,剛才小雷找小齊和小高問了,秦誌明那家夥的確講我了,是跟供銷處老吳講的。你們準備什麼時候找秦誌明?

田書記說:不是說好了嗎,下午一上班,邊書記就找他。

李廠長點點頭:這次可要好好整整他了。

田書記說:我就怕他死不認賬。現在老吳在廣州出差,我想讓邊書記給吳進生掛個電話,問問清楚,必要時把老吳提前從廣州叫回來,跟秦誌明對質。

李廠長讚許地說:行。

田書記想了想又說:侯誌方上次到深圳出差嫖娼被人抓住的事,是不是再給個說法。

李廠長說:不是處分過了嗎?

田書記笑笑:現在正在搞反腐敗,正好抓個典型。關鍵侯誌方是秦誌明的小舅子,弄他一下,秦誌明臉上就不好看了。

李廠長點點頭,笑了:老田,別說,這方麵我還真不如你腦子快。行,就這麼辦,一會再跟老邊商量商量。

老古回到工會,就給大高打電話,講了情況。大高就在電話裏罵:我操他們全體的親姥姥。他們家裏是不是都不死人啊?這年頭不講階級感情了,也總要講個人情吧。

老古就笑:你先別罵了,你到我這來一下,咱們商量商量募捐的事吧。怎麼個搞法啊?

大高說:我一會就去,我這裏還有點事。就放了電話。正在一旁數錢的老劉就問:怎麼回事?廠裏不肯借錢?

大高罵:操他媽的。

也在一旁數錢的小張就皺眉:主任,你一天到晚操操的,好像你可以隨便操的。

大高笑:小張你說話可是太難聽了。我就是說說而已,你見我正經八北地操過誰?

老劉數完了:大高,一共四千五百六十三塊。其中有大家剛剛湊的。

小張笑:小金庫也一掃而光了。

大高想了想說:老劉,我看這樣,你和小張先到建軍家,跟建軍商量一下,帶著這點錢先去省城。老劉你熟人戰友都多,托托關係先讓孩子住了院,就說咱們是國營企業不會坑醫院的,錢很快就送到。算了,這些你都會說,不用我教你。反正你把這事辦了就是。小張,你家裏能離開嗎?

小張說:去幾天?時間長了可不行。

老劉笑:頂多三兩天吧。妹夫還真夜夜離不了啊。

小張就笑:我說劉書記,我平常看你挺老實的,原來也壞著呢。

老劉笑: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也是剛剛學壞。

大高說:老劉,就這樣定了吧,你們到了省城打個電話回來。那我去工會了。

老古見大高進來,就說:你小子到底急不急啊?我可是等你半天了。就說了捐款的事。又說:廠長和書記都很重視,咱可不能把事辦砸了。

大高說:那就捐捐試試吧。

老劉瞪大高一眼:你怎麼了,怎麼一點底氣也沒有啊?

大高就罵:他們在外邊吃一頓飯就好幾千,少吃幾頓就有了,何苦還讓大家捐球的錢。

老古忙說:你這人嘴太臭。好了好了。我說咱們是不是寫個倡議書,在全廠號召一下。

大高說:動筆杆子的事你別找我,找你手下的秀才。

老古就打電話喊來工會幹事小嶽。

瘦巴巴的小嶽進來了,看看大高:高主任在這呢?

小嶽業餘時間搞文學創作,常常在市報的副刊上發表些小小說和散文什麼的。在市裏也小有名氣,經常到外麵參加個筆會什麼的。於是,就成了全廠公認的才子。老古對他管得很鬆,小嶽有時晚上熬夜早上就起不來,老古也不追究,還替他打掩護。有人提意見,老古就說:要寫你也寫啊。人家這是搞精神文明建設,你別犯紅眼病。小嶽就十分感激,認為自己遇到了開明領導,所以工作就特別賣力氣,跟老古也特鐵。工會十幾個人,小嶽成了老古的心腹。

老古就把捐款的事跟小嶽說了,讓小嶽馬上起草一個倡議書。小嶽說行,就埋頭在桌上寫,一會就寫好了。老古大高湊過來看:為袁建軍同誌的女兒募捐

我廠三車間袁建軍同誌的十一歲的女兒袁小雲同學,最近患了白血病。現在省醫院待治療,急需押金四萬元。袁建軍同誌傾家中財產,也不足四萬元之數額;親朋好友支援,也是杯水車薪。現在,袁建軍同誌走投無路。為此,工會倡議全廠職工捐款,為袁建軍同誌的女兒獻出一份愛心,一片真情。

捐款從即日起,各車間各科室由各基層工會負責代收,彙總後交廠工會辦公室。

此告

廠工會

某年某月某日

大高看完了,想了想,就說:小嶽,我總感覺詞不多啊。你平常寫文章用的那些詞兒呢?別一給袁建軍寫你就舍不得用了。

老古瞪了大高一眼:自己不會寫還窮挑毛病,我看挺好,別弄得花裏忽哨的。

大高說:我不會下雞蛋,可我知道雞蛋好吃不好吃。你這家夥,還真是不讓人說話了啊。

小嶽笑笑:這種文章不在乎詞不詞的,關鍵是要把事情說清楚。

大高說:這個地方是不是改一下?“走投無路”不好聽。換個說法。

老古點點頭:是,聽著有點舊社會的意思。改改,改改。

小嶽說:那就改成“困難重重”。怎麼樣?

大高又說:我記得有一首歌,叫什麼人人都獻出一點愛,這詞挺好的。寫上。

老古說:是,這詞是不錯。寫上。

小嶽就笑:都是老掉牙的套話了。你們要寫就寫上。於是,就寫上了。

老古看看大高:就這樣吧。

大高說:就這樣。挺好。

老古說:小嶽,你抄幾份,每個車間門口都貼一份。機關也貼一份。

小嶽笑:我可抄不了,我的字太臭了。

大高說:讓你們工會老王抄,他的字好,不都是他寫標語嗎?

老古說:老王到學校去開家長會了。

小嶽說:我去找小雷,他的字好。

老古說:你去辦,你去辦。

小嶽就走了。下班鈴響了,大高說:喲,該吃飯了,有事下午再說吧。

大高拿著飯盆到食堂去吃飯,一邊吃一邊算賬:全廠兩千多人,一個人平均十塊錢,就是兩萬多塊。建軍再湊點,也就差不多了。家屬還報銷半費。問題就不大了。想到這裏,心裏也就鬆了口氣。就又想這年頭真是病不起了,要是自己病了,小病就不說了,要是得了大病,就自殺。絕不讓家裏為難,也省得讓廠裏不願掏醫藥費。胡思亂想著,就吃完了,洗了飯盆,就往車間走。他想躺會兒。

進了辦公室,就躺在了長椅上,隨手抓起一張報紙看了幾行,就有了睡意。剛剛閉上眼,就聽到有人推門進來。

是女質檢員小吳。小吳是車間的工會生活委員。進門就嚷嚷:大高,工會在車間門口貼了捐款的告示,咱們上班是不是動員一下。

大高笑:動員什麼?大家看著辦吧。就坐起來,沒了睡意。

小吳說:那就不動員了?

大高說:你說動員好還是不好?

小吳一屁股坐在長椅上:屁話。你是主任還是我是主任?問我?

大高就笑:操,吃了火藥了。

大高跟小吳的關係很鐵。大高跟老婆總打架,小吳也跟男人合不到一塊。兩人上班來,都是經常臉上青一道紫一道的。於是,兩人就常常在一起各自痛說革命家史,漸漸就有了共同語言。漸漸地兩人在一起就愛動手動腳的。如果旁邊沒人,就有更多的故事。大高見沒人,就來了勁,上前要摟小吳。

小吳也不躲,就笑:沒正經。也不怕讓人看見。

愛誰看誰看。好些日子不摸你了,憋得我好難受的。大高嘻嘻笑,眼裏就起了火。

於是,兩人就親了一個嘴。大高就去摸小吳,就要深入進行一下。

來人了。小吳嚷了一聲。大高忙撒手。

沒人來。

大高罵:你這個壞東西。

小吳笑:我是怕你來了勁就不管不顧。

大高笑:隻要你家戶主不在現場我誰也不怕。

小吳笑:你說戶主在現場了,前天我們街坊就鬧出事來了。

什麼事?

小吳說:那家男的出差去了,女的就把相好的給領到家裏來了。那天夜裏,兩人正幹得上勁,那男人出差提前回來了,進了門,就罵:老子的戶主,不在家的時候,本職務是暫缺。誰讓你來代理的?還享受老子的福利。

大高就笑:你又瞎編。沒有這回事。

小吳也笑:誰哄你了,真的。那個代理戶主就奪門而逃,被戶主一把抓住了。

後來呢?大高來了興趣,追問。

小吳笑笑,不說了。還用問啊,猜也猜出來了。

大高看看表,對小吳說:到點了。你去通知班組長,半小時以後來這開個會,動員動員。建軍是咱們車間的,咱們不能捐少了。說著,在小吳的屁股上擰了一把。小吳就尖叫起來。

下午一上班,宣傳部部長秦誌明就接到紀委書記老邊的電話,要他到紀委去一下。秦誌明就嘻嘻哈哈地去了。

一進門,秦誌明就見邊書記和紀委幹事小林辦公室秘書小雷坐著。秦誌明就笑:怎麼?開會啊?

邊書記就說:老秦,你坐。有件事要問你一下。

秦誌明就笑:問就問吧,挺是回事的。有好煙沒有?拿出來吸吸。

邊書記說:老秦,今天找你來是問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最近有人在下麵造廠領導的謠啊?

秦誌明一怔,臉就紅了。急忙說:不知道啊?造什麼謠啊。

邊書記看秦誌明臉紅,覺得有了幾分把握,就加重了口氣:你再想想,你最近在下邊說過什麼沒有?

秦誌明就有點火:我說過什麼?怎麼了,看你們都神經兮兮的。

小林忙說:秦部長,有話慢慢說,別急嘛。

小雷也說:我們是找您調查一下嘛?

邊書記說:有人反映你在下邊給李廠長造謠,說李廠長受賄亂搞女人。

秦誌明臉紅紅地站起來:放屁哩,我啥時說了。你邊書記說話要有證據。

邊書記說:你坐下。有理不在聲高。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再好好想想,你跟誰講過什麼沒有?

秦誌明火火地吼起來:不用想。我跟誰講了?誰亂咬舌頭,講他出來和我對質就是。

邊書記搖頭:對質就難看了啊。

秦誌明冷笑一聲:照你邊書記的意思,就一定是我講了李廠長的什麼了?

邊書記忙說:老秦,我可沒有就認定是你講了,這不是問一問嗎?

秦誌明恨恨地說:我沒講過。你們愛信不信。真是,哪隻狗亂咬好人哩。我操他姥姥了。就摔門走了。

邊書記就問小林小雷:你們看會不會是他說的?

小林說:我看他臉紅了。

小雷點點頭:是啊,我也注意到他臉上不自然了。紅一陣白一陣的。

邊書記沉吟了一下:看來問題真怕是出在他身上了。先這樣,我跟田書記李廠長彙報,下次再說。

小林小雷就走了。

邊書記就去找李廠長彙報。

李廠長正在跟田書記說話,見邊書記進來,李廠長就問:怎麼樣了?他承認了嗎?

邊書記說:他不認賬。

田書記問:你看像不像是他講的?

邊書記說:他臉紅一陣白一陣的,挺不自然。

李廠長生氣地說:這小子肯定說了,沒跑。

田書記皺眉說:他死不承認,這事就不好辦。

邊書記說:實在不行,就把吳進生從廣州喊回來,當麵對質。

李廠長說:你一會先給吳進生掛個長途。在電話裏先問問。

邊書記說:行。

田書記笑笑:老邊,侯誌方可是秦誌明的小舅子啊,去年到廣州出差不是出過點事嗎?先拿他開一回刀,鎮一鎮秦誌明的邪氣。

邊書記忙說:還是書記有辦法。對,秦誌明的小舅子侯誌方到廣州又搞妓女,又吃回扣,現在正在反腐敗,先弄他一個典型再說。

李廠長想了想就說:行,這事老邊就去辦吧。明天一上班先開個黨委擴大會,研究一下給侯誌方處分的事。

老古在辦公室裏睡著了。他老婆在服裝廠上班,好幾個月開不出工資了,就放了長假。老婆就擺了一個餛飩攤,每天晚上老古都要去幫著賣一會兒。老古不願去,可是他怕老婆。昨天晚上生意好,賣到下三點才收攤。老古熬不住,中午在食堂吃了點飯,回到辦公室就在沙發上睡著了。電話鈴響了好幾回,他都不接。最後一個電話響起來不屈不撓的,老古隻好爬起來接電話。

是小嶽打來的。小嶽說:古主席,你是不是睡著了?

老古含混地說:我有點感冒,不舒服。

小嶽說:電視台的來了,報社也打了電話說明天早上來。

老古問:他們來幹什麼?

小嶽說:人家來采訪募捐的事,已經在我這裏等你半天了。

老古生氣地問:這事是誰捅出去的?

小嶽說:宣傳部的小呂,這小子一慣嘴快。上午剛剛聽到點風,就緊著忙著給電視台打電話,把人家給叫來了。現在怎麼辦啊?人家要采訪你啊?

老古看看手表,已經快三點。就說:我這就去,你先應付一下。就放了電話,到門後邊的臉盆裏用冷水擦了把臉,出了辦公室。

電視台來了三個人,二男一女,女的是個節目主持人,老古在電視上見過她。兩個男的是錄相的。老古進屋的時候,小嶽和宣傳部的小呂正陪著三個人聊天呢。見老古進來,小呂和小嶽忙站起來說:這是我們工會古主席。

老古滿臉堆笑跟三個人挨個握手:太麻煩你們了。就順手捉起茶幾上的招待煙,向那兩個男的扔。兩個男的笑著忙接住:點著呢點著呢,別客氣別客氣。

老古連著說:接上接上。

那女的笑著說:古主席,請您先介紹一下貴廠給袁小雲同學捐款的事吧。

老古說:行,行。就簡單說了說情況。

老古說完了,小嶽補充道:現在是剛剛開始,募捐的最後結果還沒有出來。

小呂也笑了:是啊,所以我上午給你們打電話,就是通報個情況,沒想到你們行動這麼快。

女主持人笑道:沒關係,我們今天主要是錄一下場麵。請你們組織一下,好不好。

老古痛快地說:沒問題。小呂小嶽,你們倆帶他們幾位到三車間去找找大高。

小呂小嶽說行,就帶著三個人出門。老古又追出來,把小嶽叫到一邊低聲說:另外你通知一下食堂,給這三位安排一下客飯。弄好一點。

那三個人好像聽到了,就朝老古笑笑,算是感謝的意思了。

小呂就問那兩個男的,二位有多大酒量,晚上咱們練練。那兩個男的笑了,說我們酒量不行,劉小姐能喝八兩酒。女主持人就笑:呂先生,你可別聽他們胡說八道。

於是大家都笑。劉小姐就問小嶽:嶽先生,你們廠有一個叫楊軍的沒有?

小嶽問:哪個車間的?我們廠有四千多人,我認識的不多。就是機關的我也認不全呢。

小呂說:是啊,廠裏人多,不大好認全。男的女的?

劉小姐笑道:男的。我一個老同學。前幾年剛剛轉業回來,說是分配到你們廠了,我一直沒見到他呢。

兩個男的就笑,說是不是劉小姐的初戀啊。

劉小姐有點不高興了:初戀怎麼了。咱們電視台的人都這麼無聊。

電視台兩個男的就有點幹,小嶽忙笑道:劉小姐,這事我幫你問一問。

劉小姐有點掃興地說:不用了,我就是隨便問問。

幾個人就說著話走到了三車間。

老古回到辦公室,見工會幹事小梁正等著他。

小梁說:主席,二車間已經捐完了。就遞給老古一張紙:這是名單。

老古驚訝:這麼快。侯誌方這小子,什麼事都愛出個風頭。

侯誌方就是秦誌明的小舅子,在二車間當主任,去年參加市委組織的一個考察學習班到廣州參觀,參觀完了就去嫖娼,被公安局的逮了,通知了單位。回來又有客戶反映他吃回扣,所以就被撤了車間主任的職務。誰知道他們車間的生產一下子就亂了套,廠長又下令讓他暫時代理主任。工人們說:二車間有好多搗蛋鬼,沒有侯誌方還真是治不住。侯誌方平常就是咋咋呼呼的。

老古看了看名單,就知道侯誌方搞了行政命令。名單前邊是幾個車間領導,每人一百元;下來是班組長,每人五十元,一般職工每人二十元。後邊還有幾個五塊錢的,都是平常吃補助的。老古看完了就笑:這小子是有邪的。就問小梁:機關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