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1 / 2)

滿祥要登程了。

他是很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村子的,青紗帳長起來了,村子裏的情況,也像青紗帳一樣,越來越不好摸索,像一層濃密的霧。但是,他還是按時去報到了,因為這是上級黨委的指示,有什麼意見到那兒再提。

燥熱的晌午,他拒絕了社裏飼養員牽來的燕皮大驢,用一隻僅有的胳膊,挎起行李卷。蘭子早跑到渡口去等著搖渡船去了,桂花陪著滿祥出了村口。

原野籠罩在一片酷熱裏,田間小路裏刮著熱風,滿祥和桂花走在熱風撲麵的小道兒上,熱汗順臉淌下來。

“哥!我替你背會兒!”

“不用,”滿祥用袖口擦擦汗說,“桂花!村裏人說你有點變啦!脾氣越變越沒哩!”

桂花笑了,連她自己也感到這麼一點。這個帶有男人魄力的姑娘,過去是一根火種,一點就著,總喜歡喊叫吵嚷,犯急躁病。過去,她輕易看不到自個兒的弱點,滿祥回來,她家裏就像多了一麵鏡子,這個血氣方剛的姑娘開始度量自個兒了,她不自覺地學習滿祥的沉穩和細心……因此,她常常臉上燒紅了,帶著刺的話要闖出嘴,但是她盡量壓著自個兒的嗓子,說出話來有根有葉,條條是理;村裏老太太都說桂花是往閨女氣裏變哪!

說起來,也奇怪,桂花唯獨對一個人還是經常紅臉,批評起來就沒頭沒臉,像疾風卷著暴雨。這個人是誰呢?是滿祥娘?不!娘倆沒紅過一回臉。是福貴嗎?也不是,桂花見他就裝看不見。是霍玉山嗎?也不,她對霍玉山提意見的時候,平穩得多了。那是對誰呢?就是對膀大腰圓的霍泉。更怪的是霍泉對桂花的態度,從不計較;一有問題,還去找桂花商量。桂花總是怨他沒有鬥爭性,“吭哧吭哧”五尺高的漢子,完全按照桂花的意見辦事。

桂花讓滿祥提醒了,她想起這件事來問滿祥道:“哥!我對霍泉有點反常,這為什麼呢?”

“桂花!”滿祥望著桂花那張又黑又紅的臉,“你說霍泉這個人,究竟怎麼樣呢?”

“老老實實!肯幹肯吃苦!”

“還有呢?”

“還有……”桂花低頭尋思。

“還有,”滿祥笑了一下,“你別看他高高的個子,還粗中有細哩!有一股子事業心,這是共產黨員、青年團員都不能缺少的!”

“你挺喜歡他唄?”

“打心眼稀罕!”滿祥反問道,“妹妹,你呢?”

桂花一下子被問短了,她有些敏感地紅了臉:“哥!我們到一堆沒扯過別的,說不上稀罕不稀罕。”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