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這場“瓜園會”沒有唱成,麻老五的臉更加蒼白了;看起來滿祥不會上鉤,這讓他感到深深的失望。沒有辦法,他隻能把全部希望放在閨女麻玉珍身上,他命令麻玉珍用一切辦法,通過霍玉山打進社裏去,並且把霍玉山拉過來。
麻玉珍看著麻老五悲憤凶狠的目光,向麻老五表示:一定要混進社裏去,請他放心。麻老五為了閨女的行動方便起見,從滿天星那兒哄借了一筆錢,讓福貴出外去跑買賣,順便讓他再買回一頭菊花青大騾子來,牽著這一對菊花青騾子,當作進社的台階。
福貴就要回來了。夜裏,麻玉珍決定先去探探霍玉山的口風,便到霍玉山家中去了。她走到霍玉山家院牆外麵,攀著歪脖子杏樹,爬進了矮牆頭。
“誰呀?”西屋霍泉的聲音。
麻玉珍慌忙地躲到影壁後邊。霍泉看看院子裏沒什麼動靜,又睡下了。
夏夜是悶熱的,霍玉山的房門大敞大開,麻玉珍到他窗根下,聽見他的呼嚕聲,走進屋來;淡淡的月光下,霍玉山正仰躺著身子,赤著胸膛,嘴裏嘟嘟噥噥地不知道說著什麼夢話。
她輕輕地坐在霍玉山旁邊,忽然,她想起一個最齷齪的辦法來,想……,但是她立刻把這個念頭打消了,麻玉珍腦瓜裏回憶起上次摔了半筐雞蛋的事。她想:還是得看霍玉山的臉色行事。
麻玉珍用個紙撚輕輕往霍玉山鼻眼一紮,霍玉山激靈下子醒過來了,一睜眼,身旁邊躺著個麻玉珍,“啊——”他剛要叫喊出來,麻玉珍捂著他的嘴,霍玉山粗壯的胳膊一掄,麻玉珍摔倒在炕邊上。
麻玉珍低聲地哀求說:“輕聲!輕聲!玉山叔,我求求你。”
霍玉山“噌”地劃著了洋火,點上燈,他看見麻玉珍赤袒著胸脯,披散著頭發,又像笑又像哭地站在他的麵前。
霍玉山背過臉去:“說!快說!”
麻玉珍咽口唾沫扣上扣子說:
“我家琢磨過味兒來啦!要加入社。”
“還想入社?求爺爺告奶奶的請都請不來,我還為這挨了一頓悶棍,眼下你倒是來了啊!”霍玉山聲音低沉而嚴厲。
“人有失錯,馬有漏蹄,我們一時錯了!”
“別耍你兩片薄嘴皮子了,這時候後悔了,哼!”
“不看金麵看佛麵,看在我的麵上,收留下我們吧!”
“你?你是誰?你和我有什麼情麵?”
“毛主席說,誰都犯錯誤嘛!我家錯了,以後改正不就行了嗎?”麻玉珍挨近霍玉山。
“改了以後再來吧!”
“我們現在改正了!”麻玉珍像起誓似的,兩隻手捂著胸口,“要是沒改,三更半夜來求入社?”
“你知道嗎?支部大會把我批評得像個癩皮狗,都為的是……”
麻玉珍雙腿一跪,打斷了霍玉山的話:“是為我們!玉山叔!知道您為我們受委屈了,您侄媳婦給您跪著賠不是了。這回,我們福貴又去買騾子去了,想湊上一對菊花青,牽到社裏來!嗚……嗚……嗚!”
一提騾子,霍玉山心裏動了一下,他回過身去,扶著麻玉珍的胳膊,一把把她拉起來,話還沒有出口,門簾子“嗖”下子被打開,燈舌跳動了一下,霍泉出現在門口了。麻玉珍害怕地閃到霍玉山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