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1 / 2)

午夜,滿天星和秋霜從家裏出來,繞過農業社的豐產玉米地,到瓜園裏來了。

黑綠黑綠的瓜葉之間,西瓜、甜瓜已經熟透了,七月的夜風,吹來一陣陣的瓜香。

秋霜拿電筒往窩棚裏一照,還沒有一個來人。

滿天星說:“摘兩個甜瓜預備著吧!”

“真是小氣鬼,這事兒不比你西瓜值錢?摘兩個熟西瓜來!”

“騷娘兒們!你就有兩片子嘴。”滿天星到瓜地裏去了。

秋霜不相信他能摘好西瓜來,便跟在他身後一塊到西瓜地去了。滿天星本來想去摘兩個發爛的西瓜,他聽見背後沙沙的瓜葉響,回頭一看秋霜跟他來了。滿天星看她瘦瘦的身段,忽然想起一件別的事來,他說:“秋霜,我跟你說句心裏的話。”

秋霜說:“你說吧!”

滿天星靠近了秋霜,聲音酸不溜丟地說:“咱們倆雖說是一對假夫妻,你也別天天睡在炕窖裏呀!”

秋霜咂咂嘴,眉毛一揚說:“怎麼了?酸了,是不是?我把這話轉給麻五爺,好不好?”

滿天星發狠地說:“轉就轉,甭拿這個嚇唬我!你別看我滿天星嬉皮笑臉的,我怕誰呀!誰我也不怕,嗬!一口一個麻五爺,要是你們住在我這兒坐吃山空,說不定我就給你們泄露泄露!”

秋霜趕忙接嘴說:“好大的氣啊!這不是跟你說著玩嘛!你怎麼當真哪!放心吧,滿天星!住在你這兒有你的好處,麻五爺手裏那點玩意終久還不是你的?我……我……還不是你家炕頭上的人?”

滿天星歪斜著鼻子幹笑了;秋霜掐了他一把:“快摘吧!”

滿天星到底還是摘了兩個微微發爛的西瓜來,秋霜用腰裏的匕首打開。這時候,青紗帳裏莊稼穗子一陣左右搖擺,富農潘疙瘩潘七、兵痞瘸老秦和怕事鬼王富,從青紗帳裏鑽出來。

滿天星爬到窩棚旁邊歪脖柳樹上當耳哨;秋霜在窩棚裏主持會議。這倒是個很別致的會場,窩棚裏沒有點燈,蚊子在每個人耳朵邊敲著小鑼。他們誰也看不見誰的臉,隻能憑聲音來判斷發言的人。

秋霜說完話後,瘸老秦油腔滑調地說:“造謠言,這不行吧!抓住掉腦袋。”

“傳嘛!誰讓你造來著!”秋霜話音很輕。

“瘸老秦!”說話的是潘疙瘩潘七,“你幹過國民黨的兵,怎麼這小的膽子?”

“別瞧不起人啊!瘸爺渾身是膽!”瘸老秦咳嗽一聲,“王富大哥,你怎麼樣啊!”

“我?我……我沒意見!隨……大夥……”

秋霜像個熱鍋上的耗子,一下子跳起來,聲音輕緩,但口氣非常酸硬,說:“好吧!王富大哥!請你回你家去吧!我們這兒不要窩囊廢。”秋霜說這話的意思,想試探試探王富,但是王富抬起屁股哆裏哆嗦地應兩聲“是”便離開了窩棚。

“真是怕事鬼啊!”潘七罵道。

秋霜臉上真像蒙上一層秋天的冷霜,她摸摸口袋裏的手槍,忍住氣說下去:“讓他走吧!有他叫苦的時候!今兒個還要告訴大夥一個事!”其實,窩棚裏一共還有三個人,秋霜說起“大夥”這兩個字,是給自個兒壯著膽子,“大夥知道嗎?福貴家入社啦!眼下是到社裏去攪亂,要是攪不起個樣兒來,就退出來成立假社。今兒個把大夥召集來,想合計合計發展社員的對象。”

這倆人掐著手指頭一五一十地計算起來,半天,隻算出八戶的對象,這八戶裏包括擺渡朱四、巧把式魯慶堂。為什麼有他倆呢?連富農兵痞也看得出,朱四、魯慶堂是兩個有棱有角的人物,把他們瞞哄進來跟滿祥他們對抗,那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到的好手兒了。

剛剛合計完畢,潘七有些懷疑地問:“魯慶堂嘛,是中農還有希望;朱四老頭這個固執的老家夥,那是共產黨支部書記的老丈人哪!”

秋霜笑了:“老家夥正對社裏不滿,咱們慫他當社長,怕他不動心?”

“有理!有理!”兵痞瘸老秦點著頭。

“這都是咱的計劃,早打算盤比晚打算盤好!大夥回去可別漏口風啊!”秋霜說著,把麻老五編的謠言,發給這兩個人,叮囑著說:“哥兒們!要小心啊!”

這兩個人抬起屁股剛要走,秋霜把住了窩棚口,陰冷陰冷地笑兩聲,低聲地說道:“諸位!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一塊經風浪打,一塊挨河水淹的!我告訴大夥一個消息,麻五爺還活著!”

“啊?什麼?”潘七驚喊道。

“五爺還活著?真……”瘸老秦一把拉住秋霜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