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2 / 2)

“這是胡謅!”

“造謠!”

“桂花甭怕!”

“抓著造謠人宰了他!”

這一陣吵嚷聲,把這兩個壞蛋驚住了。他倆萬沒想到桂花不但不哭不鬧,反而來了這麼一招子,他倆真是臉白心跳,沒辦法,也跟著大夥喊起來。“是我編的不是,你們倆說!”魯慶堂吹胡子瞪眼地問。

兩人連連搖手:“不是!不是!不……不知是誰!”

“那是誰呀?”桂花用眼睛掃著他倆的臉。

“不知道!”潘七腦袋上冒汗了。

“我也不知道!”瘸老秦張口結舌地說,“我是從這兒路過。”

一場風波平息了。

桂花和魯慶堂往前走了不遠,迎麵跑來一群光屁股蛋的孩子,從滿天星的場院裏跑出來,一邊跑嘴裏還一邊數落著:

糊弄組

草包社

單幹戶,兩頭樂

“你聽!”魯慶堂拉著桂花,“這是誰編的?啊?”

其實,桂花早聽到了。這幾天來,她已經聽到很多流言蜚語了。桂花把它歸納為三方麵,一方麵是咒罵共產黨的,什麼“共產黨的政策是寺內有廟,廟內有寺,寺內有火君爺,火君爺有葫蘆火,不定什麼時候一把火,把家當都給你燒光了算”!另外,有一部分謠言是挑撥階級關係的,什麼“貧、中農是半路夫妻,一塊睡不長”啊,“貧農占中農便宜”啊,等等。最末一種是攻擊個人的,什麼“滿祥攻擊霍玉山,桂花和霍泉……”等等。讓桂花奇怪的是這些謠言來得那麼突然,傳播得那麼快,就像清早出窩的老鴰,一下子就散滿井兒峪村。她已經急得不行了,晌午,召開了黨團聯合支部大會,在會上黨、團員們決定一麵辟謠,一麵恢複井兒峪過去的站崗放哨的製度,另外,桂花要連夜趕到上級黨委去彙報請示。剛才桂花是去找宏奎老漢商量,兩人都認為事不宜遲,要連夜趕到區委會去。她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這兩檔子事,當然是沒有什麼很大的驚奇了。

性急的桂花,被一連串的複雜情況壓得快喘不過氣來;她沉默著,沒有應答魯慶堂的問話。魯慶堂老頭可就不是這麼想了,他看著桂花沉著個臉,也不看他,也不理他,心想:“是不是懷疑上我啦?本來嘛!井兒峪就我一個人愛編數來寶……”想到這裏,他心裏更加不安了,說:“桂花!你怎麼不答話呀?是不是——”

桂花激靈下子,這時,才發覺魯慶堂老頭還在跟著她,她站住,扭頭說:“慶堂叔!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你是不是懷疑我?”魯慶堂風箱嘴半張著。

“沒!”桂花瞅著魯慶堂笑了,“這話從哪兒說起?誰都知道慶堂叔是老實人嘛!”

“那你為什麼不揪著個小孩,追追謠言哪!”

“在群眾中公開追查謠言,是錯誤的!”

“為什麼?”魯慶堂撚撚他那兩根灰白胡子。

“第一,擾亂人心;第二,壞人聞風跑嘍!慶堂叔!你放心吧!我走嘍,村裏立刻召開大會向群眾解釋。讓這股歪風成不了氣候!”

“你走?”魯慶堂看看她的臉,“你往哪兒走哇?”

桂花覺著不必要把一切事情都告訴他,便反問道:“慶堂叔!你淨一句一句地問我了,我問問你,你跟著我有半天了,有什麼事嗎?”

“有人在夜裏偷偷地澆自個兒的地。”

“誰呀?”

“你哥哥和你嫂子!”魯慶堂把前前後後述說一遍。

“冒著雨跑這老遠,”桂花驚喜地看著魯慶堂,“專為這一宗事來的嗎?”

“嗨!你怎麼這樣看著我呀!掏心窩子說,就為告訴你這宗事來的,”魯慶堂風箱嘴微微地咧開,但是沒有笑出聲來,“桂花!你看這點事不值得嗎?”

“值呀!慶堂叔!”桂花眼裏跳躍著熱情的火花。

“怎麼還那個眼神兒看著我呀?”

“我看您是變了!”

“嘿!越變越老,有什麼奇怪的!”

“不,沒老,慶堂叔!我看你的腦袋變了,今兒個也管起合作社的事來啦!”

魯慶堂咧開風箱嘴笑了。桂花剛想說什麼,天空中亮起一個紅閃,接著一個震天霹雷,雨嘩嘩地倒下來了。

魯慶堂扭身就走,桂花喊:“家待會兒,避避雨呀!”

魯慶堂的葦皮蓑衣,慢慢地被雨水淹沒……

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