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泉剛走到門口,院裏走出滿祥來:“你爹哩?”
霍泉平靜地回答:“我嗓子喊幹了,也沒找到。”一種說不出來的難過,又潮水般地湧上來。
“霍泉!你怎麼了?”
“沒怎麼!滿祥。應該清洗。”霍泉直起脖子,像棵塔高筆直的白楊。
“支部會等他哩!”
“野女人秋霜又把他勾走了!”
“往哪兒走的?”
“河灘。”
滿祥突然想起那場沒唱成的“瓜園會”,邁著大步朝河灘走去,他告訴霍泉不要出聲音,兩人一霎就到了社豐產玉米地的旁邊。
霍泉小聲說:“喊過了,沒在這兒。”
滿祥一揮手鑽進青紗帳,他走在前麵,霍泉跟在後邊,好半天,才插到滿天星瓜地的窩棚旁邊。
窩棚上,上著鎖。
霍泉一把攥住要走的滿祥,說:“你聽!聽!”
兩人屏住氣,一陣女人淫蕩的呻吟和尖笑聲,隱隱約約從窩棚口傳出來。
“啊!”
兩人心裏同時叫了一聲,眼睛彼此對視在一起了。滿祥堅決地把手一擺,霍泉上前照著窩棚就是一腳,紙糊似的窩棚門一下子被踢掉了,滿祥的手電光照進去,裏邊響起秋霜的尖叫聲。
雪白的光亮下,霍玉山和秋霜脫得一絲不掛。
…………
“快穿!”滿祥背過臉去,嚴肅地命令著。
傲慢成性的霍玉山,被這突然的捉奸嚇住了,他渾身冒著熱汗,嘴裏大聲地咳嗽著,表示他的滿不在乎。秋霜卻緊縮著她的白身子,像條蛇似的哆哆嗦嗦地盤卷在一起,連窩棚上的幹草葉,都發出輕微的顫動聲。
她妖聲妖調地說:“修修好!給照照亮兒,衣裳找不著了!”
霍玉山慌亂地穿上衣裳,拔腿就走,秋霜赤著下身,哭叫著跑出來纏著霍玉山的大腿:“你!玉山,你不能,不能走哇!”
霍泉揚起拳頭,喊道:“騷娘兒們!你鬆開他!”
秋霜連頭也不抬,死死地抱著霍玉山大腿說:“你打吧!打死我吧!我高低不放,我要嫁給他。”
滿祥聲音不高,但非常嚴肅,他說:“秋霜!我叫你鬆開他!他眼下還是共產黨員,我比你權力大。”
秋霜沒動。霍玉山猛然一掄腿,秋霜一溜滾地滾在窩棚上,她尖聲地罵道:“好個沒良心的野漢子,挨刀殺的,吃槍子兒的,我才不嫁你這個‘窩囊廢’呢!”
霍玉山走進支部會會場,話音就像八月的風雹,從四麵八方朝霍玉山身上瀉來:
“等了你八袋煙了!”
“還是共產黨員哪!”
“趁早開除。”
“開除霍玉山黨籍!”
一片呼喊聲。
霍玉山站在人們麵前,用眼睛掃了一下會場,每個黨員都是滿麵怒容,他的頭垂下了,臉由紅而黃,由黃變成像窗戶紙那麼蒼白。
“霍玉山!你抬抬頭!”有人喊。
霍玉山四方臉微微仰起來。下邊立刻喊聲四起:
“你還是人臉哪!不準朱四老頭進社,這就教育你多少次啦!還揚手打老頭子一拳,黨給你這樣權力了嗎?”
“我說說吧!”站起來的是宏奎老漢,“我說的是一點新鮮玩意兒,昨個前晌我才看見的。”說著,走到霍玉山跟前,從他懷裏掏出個翡翠煙嘴,“我在麻老五家扛了三十年活,我記著這煙嘴,好像是跟麻老五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