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1 / 2)

區委書記苗林是到牙兒峪去“糾偏”的。他隻在井兒峪停留了半天,布置了一些事情,幫助黨支部分析了“渡口事件”,就起程往牙兒峪去了。

晚上,黨支部傳達毛主席“關於農業合作化問題”報告的時候,滿祥抓機會去找王富。他腰裏掖著區委書記留給他的一把手槍,輕悄悄地進了王富家的院子。

王富正愁眉苦臉地對著牆抽煙,滿祥進來,他立刻讓滿祥上炕,嘴裏結結巴巴地說:“滿祥!這簡直是天上飛下來的橫禍,我王富一生小心謹慎,能幹出這事來?滿祥!你救救我吧!”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滿祥兩眼在王富臉上停了一霎,“要不是你,你也甭怕!”

“還不怕呢!村裏都嚷嚷開了,說有一個跟我一般高的麻臉漢子,跑到我家來了。我的天哪!這是哪兒的事,簡直是鬼!”王富哆哆嗦嗦地捂著臉。

“你家沒留外人嗎?”

“有個人影情願掉腦袋。”

滿祥在屋裏屋外、炕上炕下都相看一遍,王富又陪著滿祥在院裏牲口棚找了半天,在手電筒銀亮的光輝下,什麼也沒找到,真是連點可疑的線索也沒發現。出了王富門口,他想起霍泉說的假社,根據區委書記的分析,這個假社是反革命集團的耳目,他想去找霍玉山談談。

霍玉山的屋裏點著大號煤油燈。滿祥走到院裏,“出車飛相”的吆喝聲從屋裏傳來,進屋一看,秋霜和霍玉山正下象棋,福貴伸著個脖子在旁邊支嘴。

“秋霜!你出去!我和霍玉山有兩句話說。”

“喲!這麼威風啊!”秋霜一動不動。

霍玉山攤開棋子兒,凶狠地瞪著滿祥說:“你有什麼權力讓她出去?我還想讓你出去呢!”

“好!”滿祥激動地大聲說,“福貴!你出來一下。”

福貴猶疑了一下跟滿祥出來了,他猜想滿祥一定是為打霍泉的事情來的,連忙和滿祥說:“那天是一時肝火太旺,不該伸手就打!”可是滿祥沒有理他,拉著他一隻手,來到了楊樹林。滿祥四處看看,小聲地對福貴說:“有一件重要的事。”

福貴看著滿祥沉靜的臉。

“那天後晌開會,就缺王富一人嗎?”

“哪天?”福貴納悶起來。

“你們成立社的那天!”

“噢!”福貴想了一下,“就缺王富。”

“看真了嗎?”

“誰還把個大活人看沒嘍!”

“家家都有,為什麼單缺他呢?”

“這,我想去喊,娘兒們不讓我喊他。”

“為什麼呢?”滿祥立刻精神起來。

“我也說不清!”福貴絲毫沒有覺察滿祥的驚奇。

晚秋的風,帶著初冬的寒意,把大楊樹吹得像喝醉的老人,左搖右擺地晃個不停;發幹的白楊葉子微微低語,像山水衝下來時的水花飛濺聲,晚秋裏生命力頑強的螢火蟲,就在這片濤聲中飛行,一會兒西,一會兒東。

樹林的秋夜,是多麼寂靜啊!

一切熱心腸的話衝到滿祥嘴邊了,他想把他分析的事都告訴福貴,但是,滿祥把到了嘴邊的話都咽下去,他知道這樣做是不行的,因為隻要福貴漏一點口風,這群狡猾的賊狐狸,就會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