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1 / 3)

井兒峪又安靜下來了。

在這大風暴的前夕,黨支部通過了朱四、朱蘭子和霍泉入黨。雖然,黨充實了新的血液,滿祥這些天來,依然是愁眉不展。滿祥清楚地知道這樣安靜,是戰鬥前怕人的沉默,它正和秋前一樣,敵人想把人們心裏的警惕平息以後,反手來一個突然一擊。但是,井兒峪好像是警覺起來,用不著滿祥告訴或者霍泉布置,天天有人四處巡夜。

這些日子,滿祥更苦了,他沒有一天睡在家裏,黑了天就到馬棚裏去,一直到二更,他才跑到飼養員的房子去睡,直到區委書記從牙兒峪歸來的時候,他才搬回家裏來住。

區委書記從牙兒峪歸來,已經是陰曆九月。滿祥把一切情況向苗書記做了詳細彙報,區委書記很同意支部的分析,但是對這樣遲遲不破獲反革命集團,感到了憤怒。

他鐵青著臉,問滿祥:“誰去蹲馬棚著?”

“我呀!我想查看個根底。”

“就你一個人嗎?”

“是!就我一個人!”

“馬棚臭不臭哇?”區委書記更加生氣了。

“那還用說,屎、尿、蚊子……”滿祥不解地微笑著。

“你不該是個黨支部書記,應當是一個大糞底下的‘屎殼郎’。”區委書記繃著臉,連前額的皺紋都沒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滿祥聲音突然提高。

他對區委書記這句話是非常不滿。區委書記好像完全不注意他這一點,兩隻眼睛,盯住麵前擰起的煙圈。

“區委書記,我不明白!”

“滿祥同誌!你應當明白,你是個軍人,你是井兒峪的黨支部書記!”區委書記聲音和緩了一些,但是口氣還和剛才一樣嚴峻,“黨支部,在村子是群眾的組織者、領導者,你是支部書記,過去依靠大夥幹得還蠻不錯,現下,有成績的時候,倒把大夥忘了,一個人去監視整個反革命集團來啦!啊?”區委書記抬起頭來,正視著滿祥的臉,滿祥的臉“轟”地紅漲起來。沒容他張嘴,區委書記接著說下去,“你是個軍人!散兵能打勝仗嗎?剛才我進村的時候,日頭剛落山,村口就有站崗的了,東一個,西一個,小夥子們可倒積極,你該怎麼辦哪?把他們組織起來!”區委書記把拳頭往空中一晃,“把鋼使在刀刃上,對準……”

滿祥高聲地插嘴說:“對準目標!壓縮陣地。”

“立刻把崗哨撤回來!連夜行動!”區委書記命令,“怕他跑上天去!”

“是!”滿祥在區委書記麵前,又無意識地流露出軍人的習慣,他來了一個向後轉,向門口跑去。

“回來!”區委書記臉還繃著,心裏卻笑了起來,“毛主席的報告和群眾見麵了沒有呢?”

“沒有!黨內傳達過了!”

“好!”區委書記兩眼一眯縫,嘴角微微地笑了,說,“毛主席的報告,已經在報紙上刊載了,說不定一半天就傳到咱們這兒,這時候要能把反革命分子連根拔,才……”

“打這個漂亮仗!”滿祥跳出屋子。

…………

漫黑的夜裏,滿天星和王富的院子被秘密包圍起來,宏奎、朱四老頭守著擺渡;滿祥帶著二翠爬上大槐樹的樹梢,好能查看四處動靜;塔高塔高的霍泉,領著一群青年民兵把兩院周圍都埋伏上人。

快要半夜的時候,福貴家的籬笆響了一下,麻玉珍輕悄悄地出來,她沒有看見躲在樹後的霍泉,直接進了滿天星的院子。忽然,霍泉想起個辦法,他等麻玉珍進院有一袋煙的工夫,便當當當地敲門。

滿天星把門打開,驚訝地問:“什麼事啊?霍泉,三更半夜地攪人睡覺。”

霍泉也不理他,要闖進屋去。

滿天星攔在門口說:“什麼事啊?主任!”

霍泉把屋的門簾子掀開一點,說:“我爹在嗎?”他眼光四處一轉,屋裏不但沒有剛剛進來的麻玉珍,就連炕上的鋪蓋卷兒也是一個,他想說:“秋霜的鋪蓋呢?”但是沒說出口,把話一轉,粗啞地問:“你哆哆嗦嗦地啞巴了,看著我爹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