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滿天星麵如土色,搓著手。
霍泉看他這個樣兒,慢騰騰地溜出來。
這一場事情發生,讓麻老五、秋霜和麻玉珍受了一場虛驚:麻老五頂上手槍的門子兒,麻玉珍、秋霜滾到床底下去。滿天星爬進炕窖裏去,說是霍泉找爹,麻老五才鬆了一口氣。他纏著被蘭子砍傷的胳膊腕子,隻打閃不打雷地幹笑著說:“出來吧!玉珍……”
“爹!我有點怕!”
“你怕什麼?怕這個叫什麼苗林的來呀!”麻老五把手槍扔在空中,又接著,咯咯地狠笑說,“明個兒,我從槐樹上打黑槍,送他上天!”
“爹!社章起草完了沒?”麻玉珍著急地說。
“完了。來!秋霜!咱們合計一下。”麻老五從他幹草墊子下麵取出紙來說,“順便把跑買賣的計劃、賬本,弄清楚點!”
滿天星聳聳肩膀笑著說:“五爺!左眼跳財,右眼跳禍,今兒個我左眼‘騰騰’地直跳,合作社發了財可別忘了我滿天星!”他咧著幹得掉片的嘴唇,打著手電筒,順炕道到大槐樹上去放哨。
天交半夜。濃黑的雲彩把星月都遮沒了,低低地挨著樹梢飛去;帶有寒意的冬霜,透過枯幹的枝杈,把滿祥和二翠的衣裳都打濕了。
“冷嗎?二翠!”滿祥把棉襖給她披上。
“不冷!”二翠推卻著。
猛然,滿祥捂著二翠的嘴,樹幹上傳來一陣“嚓嚓”的爬動聲,二翠要打手電,滿祥一手搶過來:“快!快貼在粗枝上!”二翠把身子緊貼在樹枝上了。滿祥往樹下看去,沒有一個人影,但是“嚓嚓”的聲音越來越大。滿祥把手槍握在手裏,二翠一指樹幹當中小聲說:“看樹洞子裏木頭動呢!”滿祥像隻靈巧的猴子,一隻胳膊兩條腿,三抓五攀,黑色粗大的樹幹就把他擋得嚴嚴實實。
樹洞裏的木頭轉掉了,一個光禿禿的腦瓜子露出來,腦袋像撥浪鼓似的,朝四處望望。他看看四周沒人,便把上半截身子都探出來,躲在黑色的樹枝後邊,向牲口棚眺望。這一下子,滿祥都明白了:這裏居高臨下,一眼可以把牲口棚裏瞧得清清楚楚。滿祥心裏無名火起,兩腿一攀,到了滿天星身後,滿天星聽見響動回頭一瞅,滿祥的槍口對著他的脊梁。
滿天星的叫聲還沒出來,二翠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你嚷!打死你!”滿祥把冰涼的槍口對準他的腦袋。
滿天星渾身淌下大汗,幹張嘴也說不出話來。
“說!”滿祥問,“這棵樹通什麼地方?”
滿天星像死人的臉,閉上眼睛。
“裝死啊!”滿祥把槍機扳動一下;滿天星渾身篩糠似的說:“別打死我!這樹是通我家裏的!”
“什麼地方?”
“這……”
“說不說呀!”滿祥威脅著,把手槍的保險打開。
“這……”滿天星的話在舌頭上打轉兒,“這……我說,你饒我嗎?……”
“快點!”二翠手扶著樹杈,盯著他這死人似的臉。
“通……炕窖!”滿天星企圖大聲嚷叫,滿祥用手絹堵住他的嘴。
“有麻老五在裏邊對不對?”
滿天星驟然回過頭來,看了滿祥一眼,他又點頭又搖頭地昏過去了。
滿祥一擺手,二翠飛也似的跑去了,一會兒,又跑回來。滿祥問:“準備好了沒有?”
“跳牆進去了!”
“那條黃狗呢!”
“沒出聲就讓霍泉宰了!”
“舀一瓢涼水來。”滿祥聲音輕得像樹葉落地。
滿祥輕輕往滿天星臉上噴了兩口水,滿天星醒了,他模模糊糊地睜開眼,槍口對著他的腦門:“帶路!”
滿天星軟得像攤泥,晃晃搖搖地帶著路,滿祥和二翠跟在他背後,順空洞槐樹下去。
滿天星哆哆嗦嗦地往後看看,旁的看不見,一個閃亮的槍口在他腦後,他無計可施了。
走了有半袋煙的工夫,看見前邊的燈光了。
再往前走,聽見麻老五的說話聲。滿天星慢慢往前走,麻老五聽出他腳步的沉重,厲聲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