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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金堂的計劃是,利用秋季到來,城裏日偽軍出來搶糧的機會,先在城外聚殲敵人一部,減輕攻城壓力,然後集中主力傾全力攻城,爭取半日之內拿下縣城。
江山認為,光憑三團力量肯定不夠,打算把一、二團撥給羅金堂指揮。羅金堂不需要,說:“他們隻要擋得住來自徐水炮樓的敵人援兵,我就燒高香了。”江山還打算把分區直屬炮營配屬給他,他居然也不要,道:“他們那幾門破炮打不穿炮樓,跟撓癢癢差不離,就算了吧。”江山吃不準他,拿什麼攻城?
但是,江山相信他,不是吹大牛。隻要他想幹,就能幹成。
要說起羅金堂打仗,軍分區上上下下無人不佩服。他性子雖蠻,打仗卻從不蠻幹。他認為,打仗和殺豬差不多,要麼不殺,要殺就得一擊致命,不能讓豬脖子上插著刀子滿院子亂跑。要想一擊致命,就得瞅準時機,瞅準部位。打伏擊戰,不看清敵人的眼皮是雙的還是單的,他不讓動手;打運動戰,他要求他的部隊比敵人跑得更快,要像一陣風一樣,善於長途奔襲。他把每一場戰鬥,都當作一場決戰。他喜歡用霹靂雷霆之手段,幹淨利落地結束戰鬥,決不拖泥帶水。
上了戰場,最需要的就是殊死決戰的剛勇。俗話說,猛將必發於卒伍。羅金堂從最普通的士兵當起,他最大的特點,恰恰就是不怕死。一支隊伍裏,不怕死的人多了,仗沒有打不勝的。打敗仗的原因主要有二:一是指揮不當;二是將士不用命,畏戰怕死。他在指揮上的精細,使部隊有了打勝仗的基礎;每逢打仗,他總是往最前麵衝,即便當了團長,仍然喜歡把指揮位置放在最前麵的尖刀連,與戰士並肩戰鬥。每次戰鬥歸來,他常常說:“老子又活了一次,撿了條命回來,賺大發啦!”有這樣玩命的團長,全團誰還不用命?
新兵初次參戰,難免會膽小怕死,畏縮不前。羅金堂有空就往新兵隊列裏鑽,告訴新兵,子彈專找膽小的,越怕死,死得越快,越不怕死,子彈越有可能躲著你,打仗的時候,你們看我的。說來也真是奇怪,他身經數十戰,每一戰都是拚了性命上,他居然隻受過幾次無關緊要的皮外傷。
每次戰鬥,總會有哪個營或者哪個連沒有打好,對於沒打好的部隊,他決不輕易放過,下次戰鬥,就讓它打主攻。幾番磨煉,三團不論哪個營連,都不是包。陣前他喜歡罵人,他罵遍了全團所有人的娘,嘴巴上操過全團所有人的姐姐妹妹。彈飛如雨、血肉模糊的戰場上,人們聽到他的惡罵聲,並不反感,反而感覺心中踏實。
他似乎天生就是個戰將,為打仗而生,他是大陽山土生土長的戰神,難得的軍事人才。所以他每次出征,江山總是提心吊膽——不是擔心打不勝,而是擔心他有個三長兩短。
三團兩千六百多人星夜出發,主力在離臨山縣城五十多裏的山中隱蔽待命,羅金堂和冷長水帶領小股部隊,化裝成老百姓,進入縣城周邊最大的產糧區朱家廟一帶。冷長水一路上老是嘀咕:“團長,敵人不出來搶糧怎麼辦?”羅金堂說:“他們年年出來搶糧,今年也不會例外。據內線報告,縣城敵人已經缺糧。”冷長水說:“我擔心他們萬一不出來呢?”羅金堂說:“如果他們不出來,我們不能硬打,隻能撤回。”
耐心等了三天。到第四天上午,天氣晴朗,老百姓下田收獲玉米和稻穀,羅金堂也終於等來了各路偵察員的報告:敵人正在城裏征集、搶奪運輸車輛。他高興得一拍巴掌:“他娘的,有門兒!”當即決定,冷長水率兩個營,負責在城外圍殲出城搶糧的敵人,他和團政委劉子厚率四個營攻打縣城。三團是個加強團,有六個營,總兵力接近三千人,能打仗的全來了。
羅金堂讓冷長水保證,務必把出城的敵人堵住,不使其逃回城。冷長水拍著胸脯說:“羅團長!我要是把敵人放回城,我他娘的就不姓冷!不用你槍斃我,我自己跳糞坑裏淹死!”
冷長水以前畢竟當過副司令,身經數十戰,見過大場麵,栽了跟頭,正想積極表現,所以羅金堂不擔心他完不成任務。
當下二人分手,冷長水派通信員火速去把一、三營調過來,到指定位置預先埋伏好,不得暴露,然後張網待敵;羅金堂則率團主力隱蔽接近縣城,一旦城外打響,他預計鬆本清揚一定會派兵出城救援。羅金堂的如意算盤就是爭取把更多的敵人調出縣城,在城外開闊地帶加以殲滅,這要比直接攻擊敵人堅固的碉堡和炮樓,輕鬆許多,勝算更大。上一回江山失敗的教訓,就是在沒有重武器的情況下強行攻城,無功而返,招致敗退。
戰局果然朝著羅金堂所預想的方向發展,午後兩點多鍾,約有一個中隊的鬼子和一個中隊的皇協軍從西關出了縣城,像趕大集一樣,熱熱鬧鬧地趕著二十幾輛騾馬大車,快速奔向朱家廟方向。
敵人這時候敢於出城搶糧,說明他們並沒有發現八路軍主力。
一個多小時後,搶糧的二百多敵人進入了伏擊圈。冷長水指揮部隊圍住敵人,戰鬥瞬間打響。
敵人出城的同時,羅金堂和團政委劉子厚帶領主力秘密遷回接近縣城,在通往朱家廟方向的道路兩側,繼續設伏。果然,冷長水那邊打響之後,不大工夫,就有約一個中隊的鬼子出了城,直撲朱家廟增援。
看到越來越近的敵人,羅金堂放下望遠鏡,興奮得直撓禿腦殼,這一下,臨山縣城的敵人,就分成了三股。他對劉子厚說:“老劉,一會兒打響,你帶二、四營務必纏住這股敵人,不能讓他們進到朱家廟,更不能讓他們退回縣城。”劉子厚抗戰初期來自北平,是個大學生,滿腦子《孫子兵法》,剛到三團當政委時,有些瞧不起羅金堂,認為他不過是個土包子,打仗小打小鬧還湊合,打大仗肯定不靈。跟羅金堂配合一段時間後,發現他確實有招數,確實不怕死,確實不一般,於是徹底服氣,對他言聽計從。
劉子厚說:“老羅你放心,我會全殲這股敵人。”
羅金堂還是不放心,道:“一會兒我帶人攻進去,這股敵人肯定會拚命回援,你能全殲更好,如果不能,你要死死堵住他們回城的路,防止他們兜我的屁股。萬一頂不住,在兩翼遠端閃開口子,讓他們分散突圍。”
劉子厚點點頭。
羅金堂帶領剩餘的兩個營,繼續遷回,撲向縣城。此時縣城的炮樓和碉堡裏麵,大約還有一個中隊的鬼子、一個中隊的偽軍,加起來共有二百多人,如果據險死守,仍然很難攻克。羅金堂讓警衛員小孫打開隨身帶的小包袱,拿出一套髒兮兮沾有血跡的鬼子軍裝,穿在身上,他要親率兩個排作為敢死隊,先上。這兩個排的人都換上鬼子或皇協軍的服裝,偽裝成從朱家廟方向狼狽敗退下來,出其不意,爭取混進城中心的那個大炮樓,隻要能進去一部分,與敵人形成短兵相接,拿下炮樓就更有把握。
五營營長追上羅金堂,叫嚷道:“團長又要打頭陣,你衝鋒誰指揮?”羅金堂道:“這時候了,還指揮個球!玩命衝就是。”想想不對,又道:“記住,我死了你指揮!你必須給我打下來,否則老子死了也不放過你!”
羅金堂前頭走了,五營營長率大部隊隨後跟進,與尖刀排保持一定的距離。羅金堂的招數再一次應驗——沿途所經過的哨位上的敵人,都把他們當成了從朱家廟方向敗退下來的散兵,稀裏糊塗便被羅金堂等人的大刀砍死。不一會兒,羅金堂帶領五十多人順利到達大炮樓下麵,乘敵不備,居然都鑽了進去,打了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到這時,勝負已無懸念。
至傍黑時分,結束戰鬥,日軍指揮官鬆本清揚中佐乘坐摩托車,上麵架著歪把子機槍,僅率二十餘名日軍衝出包圍圈,逃出縣城,逃往徐水鎮方向。城外的兩股敵人也大部被殲,少數漏網。淪陷一年多的臨山縣城,重新回到八路軍手中。這一戰意義重大,振奮人心,不僅繳獲大批軍用物資,而且隻用一個團,就奪回了日軍威脅大陽山抗日根據地的橋頭堡。不久,延安八路軍總部發出通報,表彰了大陽山軍分區。
但是,槍聲停了,卻找不到團長,全團人都急了眼。劉子厚擔心羅金堂身著日軍服裝,被自己人打死,趕緊命人在幾個據點裏翻找陣亡的日軍屍體,看能不能找到羅團長。戰士們扯開喉嚨,全城都響起“羅團長,你在哪裏”的喊叫聲……
江山也心急火燎地趕來了,他很緊張,手一直在抖。如果真的失去羅金堂,那麼他一定後悔,不該打這一仗。
最後在一間倒塌的房子裏,找到了羅金堂,他被房梁砸中了腦袋,流了不少血——幸好,他還活著,衛生員給他包紮,江山蹲在一旁,握住他的手,輕輕呼喚他的名字。他終於醒轉過來,咕噥一句:“老子不會死……女人還沒懷上種呢……”
江山欣慰地笑了。
他又昏了過去。
2
羅金堂受傷並不重,半個月不到,就恢複了元氣。
杜宗磊說到做到,要發展李蘭貞入黨,並且提出由江司令和他親自擔任她的入黨介紹人。
誰也想不到的是,李蘭貞卻拒絕了,她認為自己沒做任何貢獻,達不到黨員的標準,入黨不夠格。如果僅僅因為她嫁給羅金堂,成為他愛人,就讓她入黨,她是不會入的。羅金堂打下臨山縣城有功,與她沒有關係,她不想沾他的光。
話說到這份兒上,弄得杜宗磊頗有些尷尬。她入黨之事,暫時擱了下來。
羅金堂傷好之後,用三天時間教會了李蘭貞騎馬。他說,趁沒懷上崽,趕緊學騎馬,行軍打仗,離不了馬,關鍵時候,馬能救命。李蘭貞本來早就想學騎馬,但是以前汪默涵、江山都不同意她學,他們把她當成嬌小姐對待,怕摔壞她。
第四天一大早,十幾匹戰馬離開了三團駐地,羅金堂、李蘭貞和警衛員小孫行在前麵,後麵是一個警衛班。秋天的山巒和原野,綠中帶黃,看上去沉甸甸的,有一種成熟的、厚重的美,令人感到踏實,心胸開闊。騎在馬上,揚鞭奔馳,李蘭貞心情格外地好,她神清氣爽,渾身是勁,心裏流淌著少有的歡樂。行了一段,羅金堂拿馬鞭子指著西麵一座高高的山頭說:“這個山頭的那一邊,就是大槐樹。還記得大槐樹吧?”她點點頭,大槐樹怎麼能忘呢?她是永遠不會忘的。羅金堂又說:“我們就是在那裏認識的。”她問他,大槐樹還在嗎?記得那年讓申之劍放火燒了。羅金堂告訴她,大槐樹燒了半天才滅,燒得麵目全非,看上去滿眼都是黑乎乎的,江山說,這大槐樹是咱大陽山共產黨的象征,不能死啊。到第二年,它果然又發了新芽,前年他帶三團打遊擊路過那個地方,專門去看了看,大槐樹又活過來了,跟以前一樣,枝繁葉茂。不過聽說去年日本人搞大掃蕩,進到那裏,那裏麵是一個軍工廠,日本人又放火把大槐樹燒了,不知它還能不能活轉過來……
一路上,她心潮起伏,往事曆曆在目。
自從她槍擊汪默涵,汪絕情而去之後,她來到了地獄的大門口,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她想回家——畢竟龍城有她的家,有她的親人,她想念奶奶,想念爸媽。可是,她那時的身體狀況不允許長途跋涉,即便活著回到家裏,她就能好受嗎?她離家六年了,那個家還回得去嗎?
如果不是江母悉心照料,或許她早已死去;江母完全為了她而死,更讓她感覺老人於她恩重如山,所以她對江母和江山有說不盡的感激之情。江母臨死前,她答應做江家的媳婦,雖然是在倉促之下被迫點頭同意,但也心甘情願,無怨無悔。她用全部的生命深深愛著的汪默涵,並不愛她,而且從未愛過她,他是那樣的決絕,那樣的無情,令她無比地絕望,心底無比地黯然。她知道,從此以後,這一生一世,她不會再有愛情……
既然不再企求愛情,那麼,和誰結婚,都是無所謂了。江山不要她,說明人家沒看上自己,她也自感配不上他。組織上把她介紹給羅金堂,羅金堂不嫌她身子不幹淨,願意娶她,她心存感激。雖說羅金堂相貌醜陋,性格暴躁,但人家畢竟是個英雄團長,是大陽山的戰神,是江司令最看重的人物,能夠做他的妻子,是光榮的。江司令希望她做好丈夫的編外政委,她不知道能不能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好在結婚之後,羅金堂十分尊重她,基本上她說啥他都聽著,他的性子也收斂了些,不再動不動就發火罵人。
前日羅金堂突然提出帶她回一趟老家七裏寨,其實他家裏已沒什麼直係親人,老娘在他參加革命前就死了,他大老遠跑回去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無非是他娶了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帶回家鄉炫耀一番,滿足點虛榮心罷了。
她問他:“報告江司令了嗎?”
他道:“這點小事還用報告?悄悄走,早點回來就行。”
她態度堅決,道:“不行!江司令不批準,我不跟你去。”
羅金堂硬著頭皮去了方莊,找江山請假,江山猶豫不定。七裏寨在大陽山南麓的平原地帶,離三團駐地足有二百裏,山路難行,需要兩天趕到,來回就是四天。這且不說,主要是那地方還不是可靠的根據地,往南靠近連城,連城駐有日軍一個旅團;七裏寨西南方向的沂州,駐有國民黨頑軍一個師,這股頑軍經常與八路軍製造摩擦,不久前闖入根據地,活埋了臨水縣二十多名我黨的基層幹部;途中還要經過土匪盤踞的天柱峰一帶,也不安全。總之,僅帶少數武裝人員出入那一帶,是相當危險的。
江山想了想,說:“你回去可以,李蘭貞不能同去,因為她一個女同誌,遇到情況會很麻煩。”
羅金堂不悅,道:“她不去,我回去有球用?”
江山說:“所以,我勸你暫時不要回,以後再說。”
羅金堂更加不悅:“我帶她回去給我娘上墳,我娘去世十周年了。”
既然如此,江山不便再硬攔他,隻是擔心李蘭貞。羅金堂大大咧咧地說:“她是我女人,我自然會小心,你鹹吃蘿卜淡操心,怕個球呀!”
回家的路上,羅金堂心情也很不錯,這是他從軍後頭一次回老家。當年他在七裏寨做屠夫,因為相貌不好,父親早逝,母親長年有病,是個藥罐子,搞得家徒四壁,沒人瞧得上他,都認為他是個一輩子打光棍的命。如今他身為團長,帶著李蘭貞回去,鄉親們驚掉下巴,那也是有可能的。
當晚經過臨水縣所在地茂莊,他們休息一晚,次日一大早出發,第二天快到晌午時,進了七裏寨。進寨子之前,警衛班長請示,是否全體換上便衣,穿軍裝太顯眼,也容易給敵人的暗探發現後告密,這兒離連城不過二三十裏遠,日軍的騎兵呼啦就到。羅金堂不幹,心想,老子這是榮歸故裏,軍裝都不敢穿,穿便衣,太沒味兒了!他大聲道:“都給我把軍裝整理得板板正正的,少給老子丟人!”
羅金堂和李蘭貞並排行在前頭,後麵十三匹東洋戰馬一字排開,一共十五匹馬馱著十五個氣昂昂的八路軍,進了原本就很熱鬧的七裏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終於有人認出來了,行在最前麵、挎盒子槍、騎棗紅馬的那個臉膛黑亮、腮幫上有幾粒麻點的矮壯軍官,不正是殺豬的羅金堂嗎?那個緊挨著他、美得能紮人眼睛的女八路,八成是他老婆了。
羅金堂回來的消息像風一樣,很快傳遍了寨子。當年認識他的人,都跑來看他,羨慕他的老婆,羨慕他的馬。他家的兩間草房早已坍塌,破院子荒草叢生,灰老鼠大白天竄來竄去。家裏不能待客,他大手一揮,對眾人道:“走!到飯鋪去!”幾十號人喜氣洋洋,像趕廟會一樣,簇擁著他們到了街上一家最大的飯鋪,他對賣飯的掌櫃說:“凡來看我羅金堂的,都管飯!最後我給結賬。”擁來的人擠滿了飯鋪,警衛員小孫悄悄提醒他說:“團長,你一月才三塊錢,都管飯,哪夠呀?”他拍拍兩個口袋說:“我攢了十好幾塊,要不夠,你們先墊上,從我以後的津貼裏扣。”
來看他的人裏麵,有他當年要好的一個夥伴,這人叫趙林,他們小時候一塊學過殺豬,現在趙林還在殺豬宰牛。趙林說:“金堂,你把我帶走吧,我跟你當兵去。”羅金堂說:“你是獨子,不能帶你走。還是先當民兵吧。”趙林眼睛直盯著他腰上的那支勃朗寧手槍,他把手槍摘下來,退掉子彈,遞過去,趙林把玩一會兒,說:“金堂,你這手槍真好,我挺喜歡,送給我吧。”眾人都看著羅金堂,沒想到他說話不打磕巴,大聲道:“拿去吧!練好槍法,打鬼子。”
熱熱鬧鬧吃罷晌午飯,把認識的、不認識的鄉親打發走,羅金堂隻帶上李蘭貞,二人去了寨子東麵河邊的一片雜樹林,他家祖墳就在那裏,費了好大勁才找到埋葬母親的土堆,他雙膝一並,跪下了。李蘭貞猶豫一下,也在他身邊跪下來。他磕了三個響頭,眼窩濕了,說:“娘,我知道你老人家最擔心我打光棍,你睜開眼瞧瞧呀,我把兒媳婦給你帶回來了……”
直說得李蘭貞感到前胸後背冷颼颼的,仿佛真有一雙老眼藏在某個地方,在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剛回到寨子口,就見小孫領著一個駝背的中年男人迎麵走來,羅金堂搭眼一看,是他父親的堂弟、他的堂叔羅元鬥。羅元鬥一見他,眼淚嘩嘩地流,差點要給他跪下。他急忙扶住堂叔,問道:“叔啊,你怎麼啦?”
堂叔邊哭邊說,很快羅金堂聽明白了,堂叔去年傾盡家中所有,給兒子有福定了一門親,女方是北麵於家窩於洪太的大閨女翠芹。按照兩家約定,翠芹應當上個月初八過門,這邊一切都準備妥當,就等著迎娶新人,哪想到上月初七,翠芹找不見了,兩家人急得火上房,這可怎麼辦呀?
“翠芹,她去哪兒了?”羅金堂問。
“孩子過了三天才回來,人不像個樣子,都要瘋了……”堂叔泣不成聲。
堂叔繼續說道,原來是讓天柱峰的土匪頭子龔黑柱給綁了去,那姓龔的專占新娘子的初夜,他見翠芹姿色好,留下糟蹋了三天,才給放回來。耽誤了婚期不說,翠芹沒臉見人,趁家裏人沒看住,上了吊。消息傳來,有福受不了,大哭了一場,人也不見了,不知跑哪兒去了……
李蘭貞看到羅金堂臉膛更黑了,他摘下軍帽,緊緊握在手裏,仿佛要攥出水來似的,這是他生氣的動作。
這時,有不少鄉親圍上來,說起天柱峰的土匪,你一言我一語,講的全是這幾年土匪的惡行,個個恨得牙根癢。有人道,那姓龔的土匪頭子據說滿臉黑麻子,長相說不出的醜陋。他倒不怎麼搶百姓的東西,也不輕易傷人,他隻搶地主老財、大戶人家。但他有一個特別可恨之處,就是貪淫好色,方圓幾十裏之內,凡有姿色的女子,不管是富人家的,還是窮人家的,都很難逃出他的魔爪,遇到結婚的,他要占新娘子的初夜,這一帶的每個村鎮,都有人遭殃,也有過幾個像翠芹那樣的,受辱後自盡……
3
回去的路上,羅金堂麵色沉重,一言不發。
大陽山從來不缺土匪,大小土匪像一茬茬的韭菜一樣,從來沒有割盡過,戰亂之年,匪患尤甚。抗戰之前,有大小數十股土匪,當然也包括被國民黨稱之為“共匪”的江山所部。抗戰爆發,日本人占領大陽山周邊重要城鎮,大陽山大片區域成為八路軍的地盤,形形色色的各路土匪逐步被分化瓦解,但是在日、頑、共三家接壤之地,有一股較大的土匪,號稱“九路軍”,不僅存活下來,而且不斷地發展壯大。這支土匪武裝占據著海拔近千米的天柱峰,憑借“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極有利的地形,周旋於日、頑、共三股勢力之間。天柱峰是大陽山主峰之一,它的南麵是日軍控製下的連城,西南方向是國民黨頑軍控製下的沂州,北麵的大片地域則是共產黨領導下的抗日根據地,這一片“三不管”之地,或者說“三不敢管”之地,長期為“九路軍”所控製,這股武裝輕易不招惹日、頑、共,但也絕不允許別人染指於它。日本人、國民黨頑軍、八路軍都曾想對其拉攏收編,也都曾想過消滅掉它,但都是白費心思,誰也拿這支土匪武裝沒有辦法。
“九路軍”的總司令,便是大名鼎鼎的龔黑柱。
傳說他曾當過國軍雜牌部隊的連長,槍法極好,身手敏捷,鬼子來的那一年,他所在的部隊作鳥獸散,他沒有逃走,而是留下來,趁月黑風高之夜,帶幾個弟兄摸上天柱峰,取了長期占據峰頂的大土匪劉八郎的首級,以後便在天柱峰紮下根來。他拉起隊伍,號稱“九路軍”,自任司令,隊伍越搞越大,前來入夥的很多是國民黨老兵,戰鬥力頗強。他趁亂多次襲擊過日本人,襲擊過國民黨正規軍,更是多次對國民黨頑軍動手,不是他有多麼愛國,而是他看上了對方的優良裝備。傳說山上有各式各樣的大炮,各式各樣的重機槍,各式各樣的輕武器,糧食儲備也很充足,堅守三年沒問題。日、頑、共三大勢力不敢來攻,除了忌憚天柱峰易守難攻的地形,還忌憚山上的火力配備。沒有兩萬正規軍,沒有三個月時間,誰也別想攻下天柱峰。
九路軍除了偶爾到根據地搶一點老百姓種的糧食,很少對八路軍的人員動手,不是它擁護共產黨八路軍,而是它嫌八路軍窮,就那幾杆破槍,龔總司令是看不上眼的。
江山多次有過對九路軍動手的想法,他看上的自然是龔黑柱的那些寶貝家夥。前年九路軍的人下山搶走了幾車糧食,江山想借機對龔黑柱發難,打算派羅金堂打一下天柱峰試試。羅金堂堅決不幹,說沒有飛機、重炮,想打天柱峰,那是胡鬧,直接給頂了回去。江山不死心,派二團前來,揚言要拿下天柱峰。等來的卻是一頓來自山頂的猛烈炮火,二團團長何西來被炮彈皮炸傷了脖子,在野戰醫院躺了三個月。
識炮聽音,對槍炮有研究的老兵說,山上肯定有好幾門德製150毫米榴彈炮,還有日式三八式75毫米野炮。那可都是寶貝疙瘩,也不知道龔黑柱是怎麼搞到手,並把那些東西運上山的。若論裝備,大陽山區日、共、頑、匪幾股勢力,貌似九路軍為最好。
江山讓二團試打了一下,試出山上果真有寶貝,從那兒以後,便一直惦記著天柱峰,做夢都想把它拿下來。眼下軍分區兩萬多部隊,僅有十幾門從日本人手裏奪來的擲彈筒,實在寒酸,沒有重炮,想打個炮樓,攻個縣城,都是那麼費勁,將來拿什麼對日大反攻?拿什麼打大城市?
羅金堂早就猜到了江山的心思。這次回老家,一來是榮歸故裏,給母親上墳;二來是順道偵察一下天柱峰。天柱峰離他的故鄉七裏寨隻有幾十裏路,他小時候,常聽老人說,天柱峰上早年住有神仙,神仙保佑山下的子民,風調雨順,年年有餘,後來被土匪占據,土匪打家劫舍,無惡不作,大人嚇唬不聽話的小孩子,最愛說,再不聽話送你上天柱峰……一路上他都在琢磨,用什麼法子能拿下天柱峰。
堂叔的兒媳婦翠芹受辱自盡,兒子有福不知去向,鄉親們泣言控訴龔黑柱淫人妻女的條條罪狀,更使他按捺不住心頭的憤怒,真恨不得立刻把部隊調過來,攻上山去,活捉龔黑柱,砍了他的腦袋,為受害的人家報仇雪恨。
但是,憤怒歸憤怒,他不會蠻幹,他要尋找到一個最好的辦法,用最小的損失,拿下天柱峰。
下午四點鍾光景,他們到達一個岔路口,道路兩旁都是數人高的林木,太陽被西邊的山巒擋住——那座高高的山巒便是天柱峰了,往西就可以沿著石級上山,往北便是部隊駐地的方向。
羅金堂勒馬停住,仰起臉來,久久打望著天柱峰,眉頭擰成一個疙瘩。眾人也都勒馬駐足,沒人吭聲,馬兒也都靜靜地佇立。這兒靠近天柱峰,平時少有人過往,他們本可以從東麵的官道繞行,羅金堂有意選擇從這兒經過。
李蘭貞知道來這地方有很大危險,但因為身邊有能征慣戰的丈夫,所以她並無懼意,神色安詳。
風吹林木,發出波浪般的颯颯聲響,頭頂有鳥兒飛過,轉眼就不見了。遠處似乎隱隱傳來嘚嘚的馬蹄聲,蹄聲悠閑,宛若牧童去放牧。羅金堂胯下的戰馬卻急促地一噴鼻子,這是發現敵情的信號,其餘的馬匹也都仰脖噴鼻,原地踏步刨著蹄子。小孫拔出手槍,雙腿一夾馬腹,胯下白馬便搶到羅金堂的身前,擋住了羅金堂和李蘭貞。在他們身後,戰士們也都迅速把長短槍抓在手裏,子彈上膛,呈戰鬥隊形,警惕地注視著前後左右……
這當兒,又有一群鳥兒貼著樹梢飛過來,它們剛剛飛到高處,前方突然響起四聲清脆的槍聲,隻見羽毛飛揚,四隻鳥兒啪啪啪啪,先後掉落在麵前雜草叢生的小路上。真是神一般的槍法,羅金堂、李蘭貞和戰士們一時都有些傻眼。
緊接著,小路拐彎處,緩緩馳過來六匹馬,也都是東洋馬,為首的那位,也騎一匹高大威猛的棗紅馬,跟羅金堂的胯下坐騎幾乎一模一樣,難以分辨;他頭戴禮帽,一襲黑袍加身,腳上是一雙日式野戰靴,鼻子以下用一塊白布罩住,看不清他的真麵目,隻看到一雙目光犀利的眼睛。他左右手各持一把駁殼槍,槍很舊了,烤漆全部脫落,槍管光禿禿的,準星有意打磨掉了,槍管似乎還在冒藍煙——顯然剛才那四槍,就是他擊發的。他身後的五人,也都手持短槍,剃著光頭,黑衣黑褲打扮,腰紮國軍製式銅扣皮帶,腳蹬日軍戰靴。
對麵的六人站住了,雙方相隔二三十米,氣氛驟然緊張。戰士們如臨大敵,等待著羅金堂的命令。羅金堂的佩槍給了幼時夥伴趙林,現在他手中並沒有武器。好在對方隻有六人,我眾敵寡。
但此時,羅金堂很清楚,就憑身前這個黑袍蒙麵客的槍法,憑那人手中那兩把舊駁殼槍,他們十五個人,一個也活不了,眨眼之間,他們就得橫屍馬上……或許當兵以來,羅金堂從未這麼緊張過,他幾乎要窒息了。
李蘭貞倒是一點也不緊張,因為丈夫就在身邊,她心中好奇地揣測——這人為什麼遮住臉,他很醜嗎?還是不願展露麵目於人前?
雙方的人都怔定在那裏,個個紋絲不動,焊住一般,誰也不知道下一秒鍾會發生什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黑袍蒙麵客的目光掃過李蘭貞,微微一個怔忡,隨即隻見他雙手一提,雙槍斜插入腰間。
羅金堂大鬆一口氣,這時他才感覺到,後背都濕透了。他抬手示意眾人,把槍收了。戰士們不情願地收起槍。
那人身邊的五人見狀,也都把槍插入腰間。
剛才萬分緊張的氣氛,終於鬆弛下來,無形中化解了一場重大危機。
雙方的人馬,比較友好地分列兩側,互相看著,都不說話。顯然,這六人是山上九路軍的人。對方也一定猜出,對麵的八路軍來者不凡,不好惹,或者不願惹,不敢惹,雙方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就在這時,從六人後麵的道路上,出現了一頂小轎,四個抬轎的人,也都是一身黑衣黑褲,腰別短槍。轎子到了近前,放下了。這頂小轎上蒙著紅布,還貼了個紅喜字,顯然是一頂花轎。片刻過後,從轎子裏麵傳出女人嚶嚶的低泣聲……
戰士們一齊望向羅金堂,暗暗用力握住槍柄,氣氛突然又變得緊張起來。
情況明擺著,土匪們又打劫了一位新娘,送到山上給那土匪頭子享受“初夜”。八路軍遇到這種事,焉能不管?
用什麼辦法攔下這位不幸的新娘,使她免遭毒手,是來硬的,還是來軟的?羅金堂快速地思考著——在這種危機四伏的地方,動武顯然是下策,最好的辦法就是勸說土匪主動放走新娘。
他尚未開口,李蘭貞突然催馬前行兩步,嚇了他一跳。隻聽她對那個黑袍蒙麵客說道:“這位大哥,是你娶新娘子嗎?”
蒙麵客微微一怔,他沒想到這位女八路會開口說話,一下子把他問愣了,他竟然回答不上來。旁邊的一個黑大漢粗聲粗氣地說:“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用你來管!”
她咯咯一笑,笑聲像銀鈴一樣,動聽極了。蒙麵客不錯眼珠地望著她,一動不動。
“甭管是不是,讓我們遇上了,跟著沾個喜興,可真好!”她麵向蒙麵客,繼續道,“噢,這位大哥,就當你是新郎官了!恭喜恭喜!見麵是緣,讓我瞅一眼你的新娘子,好不好?”
黑大漢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想發火,蒙麵客抬手製止住他,然後略一猶豫,打個響指,示意抬轎的人,放裏麵的人出來。
眾人都伸長脖子,瞪大眼睛望過去。轎簾一掀,新娘子緩緩出來,她雙手被捆,由於這一番驚嚇,她的雙腿直哆嗦,幾乎站立不住,傻了似的,滿臉都是淚痕,眼睛哭得通紅。看她穿衣打扮,像一個富裕人家的千金,身材不錯,眉眼也頗有姿色,難怪土匪要搶人。
但是與李蘭貞一比,新娘子頓時就差了一大截——誰都能看得出來。
此時,無論是羅金堂,還是李蘭貞,都感覺麵前這個黑袍蒙麵客很有可能就是土匪頭子、九路軍總司令龔黑柱。在人們的傳說中,他滿臉黑麻子,奇醜無比,經常麵不示人,而且剛才他使雙槍擊落飛鳥,如此無與倫比的槍法,也很像是傳說中的他……
李蘭貞絲毫不緊張,仿佛來參加人家的婚禮,她輕輕拍著巴掌:“新娘子真漂亮呀!祝賀,祝賀!”
那蒙麵客似乎冷笑了一聲,打個手勢,示意身邊的黑大漢放人。
黑大漢以為有錯,竟然沒動。蒙麵客瞪他一眼,他趕緊對抬轎的人說:“放人!”有個轎夫上前,解下新娘子手上的繩索。新娘子淚如泉湧,撲通一聲,衝著李蘭貞跪下了。
李蘭貞不能下馬去扶她,隻得大聲說:“小妹妹,既然這位大哥不是你新郎,那就快回去找你的新郎吧!”
這當兒,有十幾個老百姓一臉驚恐地追了過來,顯然他們是新郎新娘家裏的人,見新娘子被攔下,紛紛衝著八路軍的人作揖下跪磕頭。李蘭貞揮手示意他們快快走人。他們把新娘子塞進小轎,呼呼隆隆遠去了。
到這時候,羅金堂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黑大漢似乎心有不甘,道:“你們是哪部分的?”
“我們是八路軍大陽山軍分區三團。”小孫搶先答道,伸手一指羅金堂,“這位是羅團長!”
蒙麵客微微一怔,盯一眼羅金堂,又盯一眼李蘭貞。
李蘭貞還沒完,天真地追問道:“這位大哥,你就是龔司令吧?”
那蒙麵客仍然不說話,愣了愣,抬手摘下麵罩。這下李蘭貞看清了,這人三十歲左右,身材中等,不胖不瘦,白淨麵皮,五官勻稱,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乍一看像個文質彬彬的書生。如果不是腰間那兩支快槍,他跟土匪完全沾不上邊;腰間有了那兩支槍,他便顯得威風凜凜……
李蘭貞有點犯糊塗了——這個人,難道不是龔黑柱?傳說中的龔黑柱,是個滿臉黑麻子、奇醜無比的男人,難道那是以訛傳訛?
黑袍客最後無比留戀地掃一眼李蘭貞,露出一個微笑,然後撥轉馬頭,朝天柱峰方向急馳而去,他胯下的那匹棗紅馬,像一團流動的火。
此時,天要黑了。
羅金堂望著土匪遠去的背影,心中咆哮道:“老子一定要掃平天柱峰!”雙腿一夾馬腹,棗紅馬一聲長嘶,向著北方進發。在他身後,李蘭貞等人緊緊跟上。
4
回到固莊團部,羅金堂滿腦子想的是怎樣打天柱峰——擒賊先擒王,隻要幹掉匪首龔黑柱,就成功了一大半。
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此人的貪淫好色,把他誘下山來,隻要他肯下山,就離成功不遠了。
這個行動需要從長計議,一時半會兒難以實施。由於日軍丟掉臨山縣城後,有尋機報複的跡象,甚至有可能再來一次較大規模的掃蕩,所以他得先把天柱峰的事情放一放。
一天,冷長水領著一個陌生人來到團部,那人神神秘秘的樣子,冷長水讓那人先在外邊等著,自己進去見羅金堂,說:“羅團長,有人從徐水鎮過來,給你捎來一封信。”
徐水鎮是敵占區,羅金堂警惕地站起來:“什麼信?誰捎來的信?”
“是日軍鬆本清揚中佐派他來的,這個人在那邊當翻譯,姓高。”
冷長水把那姓高的翻譯叫進來,高翻譯上前對羅金堂點頭哈腰,一副奴才相。羅金堂很不耐煩地擺擺手,讓他有事快說,有屁快放。高翻譯拿出一封信,遞給羅金堂。信封上用中文和日文寫著:請呈交八路軍大陽山部隊團長羅金堂先生親啟。
羅金堂拆開信,內文有些字他不認得,就讓冷長水給念一下。冷長水把信念了念,大意是:本人名叫鬆本清揚,是皇軍第三十六旅團下屬的大隊長,是羅團長的手下敗將。本人非常敬佩羅團長,想同羅團長見一麵,當麵請教,不知能否垂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