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剛吃過早飯,一幹人個個麵帶殺機湧進院子。大舅哥二舅哥三舅哥四舅哥大嫂二嫂三嫂四嫂從左麵包圍,大姐夫二姐夫三姐夫四姐夫率四妻姐從右邊切斷退路,一個陌生的中年婦女中路殺將過來。老祖母烏鴉一樣棲在廚房一手按著菜刀老眼直盯窗外。不一時,四周的牆頭上已探出幾十個腦袋。

我沒想到這個名存實亡的契約對他們如此重要。我無法,也無力量撕毀它,硬要撕它同時也就撕碎了我。苦口婆心的規勸已經接近尾聲了,大妻嫂作了總結性的發言:“貓沒不沾腥的,你在花花世界走哪有不濕鞋的,有本事找到相好那是你的福分,可動不動就要毀了自己的窩,就成野貓癩皮狗了。”

這種開通叫我汗顏,原以為隻有美國才有這種風度,看來我確實低估了中國人的胸懷。我從重重包圍中站起來,強擠出幾絲笑:“這個秀也真是的,信上開個玩笑就鬧得天塌了一般。我們一沒拌嘴,二沒打架,三沒起訴上法院,鬧得滿城風雨……”話沒說完,我就聽見一個嚶嚶的哭聲擠進人群,妻撲了過來,伏在我胸前大哭。

我留這些親戚在家吃飯,都推說還有事在城裏辦,便雙雙對對走了。祖母笑成鴨子叫,說她從沒見過這陣勢,尿了一褲子,還是這個孫子有辦法,幾句話就打發了。

我看著忽然間冷冷清清空空蕩蕩的院子,拍拍妻子肥厚的脊背,心裏道:“已經變成玩笑了。”

妻說:“你咋不早說呢?”

我說:“你也不想想,老沒個孩子也不是個事,不想個辦法能回來嗎?”

妻笑了,紅著臉說:“這個月身上沒來。”

我感到心裏一陣發疼。

我笑著對妻說:“我要當爸爸了。”

十二

過了一年半,我的組織問題終於解決。我帶著這個喜訊回家,滿屋子都是笑臉在晃動,又是買肉,又是殺雞,忙得如範進中舉一樣。妻跑得屁顛屁顛的,還麵帶桃紅,好像看見了迷途多年的羊羔回了家。我頓時明白妻對我早已不滿。

假休得百無聊賴,我就提出提前回單位,全家竟沒一人反對。行前,又諄諄教導我。母親說:“你要注意克服個性,老毛病了。”父親說:“有了一點基礎,更要注意上下左右的關係。”病床上的祖父說:“自古禍從口出,你玩筆杆子的,凡事要三思才是。”小腳祖母說:“別作踐身子骨,字是寫不完的,寫不出來也不怕,家裏還有一畝三分責任田哩。”

我都一一應著。一歲的兒子還不會說話,妻抱他送我,車開動的一刹那,小兒子隔著車窗突然向我伸出手,喊出一聲:“爸爸一一”我望著他,禁不住潸然淚下。我明白兒子也在提醒我已是父親了,要負起父親的責任。我早不是孑然一身,我的處境就是這樣。

我清楚。

可是,我又是多麼希望能有一次赤裸裸的傾訴!哪怕它隻能進行一小時。回單位後,一個數字從我記憶中跳出,它被我忽視了許多年。數字是王萍的生日。

去街上給她選購禮物的時候,我竟又記起她最喜歡的是黃玫瑰。

我帶著那朵楚楚可人的黃玫瑰走進王萍的單身宿舍,故事就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這時我才發現,世界上竟還有這麼一個人為我不值一提的生命牽腸掛肚。這叫我不知所措。時不時竟產生一種隻是近黃昏的感慨。

我發現我並不是一個猶豫不決的廢人。創造的欲望終日膨脹著我。一天晚上我寫好了一首較為滿意的詩,迫不及待地去找王萍。

她坐在床上默默吟讀,眼睛漸漸變得賊亮:“你能成一個大詩人,我有一個塑造你的龐大計劃,暫時保密,我相信我有能力完成它,過些日子,會讓你負責辦一個大型新聞培訓班。我要讓省裏注意到你。”

“你以為我還能奢望有拿破侖一半的成就?”

“我還真信。一七八九年,拿破侖不過是一個上尉。你需要一個越大越好的舞台。但你別想著離開我。今天給你買了一件睡衣,穿上試試。”我猶豫了一陣兒,不由看看背後的門。

她笑道:“看把你嚇得,我不讓你晚上來,是為了保險,又懷疑了不是?”說著,眼淚就流下來,“我要真像人說的,見一個愛一個,能不帶個環嗎?你記住,無論發生什麼我隻愛你一個。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有時候我多想和你生個孩子呀——”

我感到喉頭發緊,上前把她摟在懷裏。她渾身一陣顫抖,突然把我推開了。

“你又來折磨我,正在期上你不是不知道,一提改組家庭,你就怕得渾身直打哆嗦。不過,能這樣也夠幸福了。天賜,你不知道,你對我是多麼重要!”

是的,王萍對我更加重要。每當我回憶不堪回首的生活時,我就看到王萍這一片光明,孤零零顯現在茫茫黑暗中,像節日的焰火,像黑暗幽長胡同裏的一盞路燈,其餘的一切全被黑暗吞沒了。這塊光明呈一把劍形,劍尖帶著血光,穿透我的記憶,直抵我的心房,如果別人問起我的生活裏還有沒有別的可稱作幸福的瞬間,我會說:“有,但那隻是我追憶的一鱗半爪,這些在我心中早已死亡。”

十三

陳全宇高升後,一直和我保持一種較為親密的單線聯係,授權我可以直接向他彙報處裏發生的事情。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免不了到梁恩才麵前翹翹尾巴。梁恩才冷笑著:“你以為你成了二處長?狡兔死,走狗烹,分寸要緊。”

我對梁恩才這種說法不以為然,一直和陳全宇保持著聯係。

新聞班辦到中途,陳全宇又把我召回他的家。問了一些不疼不癢的情況後,他對我說:“看你小臉瘦的,不僅要幹,還得巧幹。到了我這一步,檔案就要存到省委組織部,我那份自傳需要潤潤色,就看你這大詩人如何筆下生花了。你這個人有時又太拘小節,買書丟了三百元,吭都沒吭,怕什麼?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補張發票給我。看你抽那煙的檔次,也不怕人笑話你。學員來自全省,你又小有名氣了,為個煙落個小氣的名聲,不好。你把電視機上那兩條外煙拿去裝裝門麵,我從來不抽那玩意兒。”

我又一次被他征服,心甘情願操刀美化他的曆史。

日子就這麼一日日過去了。給陳全宇交了差,我去梁恩才那裏打聽上上下下對我辦這個新聞班的反應。王萍對我說過,如果這個新聞班辦成功了,調到省報副刊當個第五六位的編輯部負責人就有七分把握,搞文學創作就成了明媒正娶,可以堂而皇之打出詩人的牌子。這無疑是個誘惑。

梁恩才告訴我:“總的情況不錯,隻是你對女學員特別關注,這就不妙了。”

我忙道:“不會吧?我行為十分檢點。”

他笑道:“問題出在你的眼睛上,都說你看女人的眼神不對,太投入了。”

我大吃一驚。我和女學員的單獨接觸不過三五次,大都是工作上的來往。仔細想了半夜,想起來了。一日中午,我正在為陳全宇寫自傳,有位女學員破門而入,驚嚇中,就多看她了兩眼。她說要借我的鋼筆用用,然後就翻我寫了一半的稿子。吹捧了我的文采和口才,就說她實際上對文學更感興趣,參加這樣一個新聞班是病急亂投醫,往重裏說就是逼良為娼,進一步就問我能不能看看她從前的詩稿,衡量一下夠不夠發表水平。我表示願意效勞,又認真看了她兩眼。過了半個月,不見她來,去找她問這事,順便又看她兩眼,她就有點躲躲閃閃吞吞吐吐的模樣叫我起疑,問題肯定出在這裏。實際上,我已高度近視,十米開外人的眉眼就模糊不清,我要讓人覺著我尊重他們,夾住我孤傲的尾巴,我必須全身心地看他們。尾巴卻在這裏翹了起來。

到成都辦事,我下決心買了一副博士倫戴上了。

學習班結束時,省委宣傳部來了一個副部長,結業典禮的規格一下子上去了。座談會上,市麵上能見到的吃的、喝的,全都擺上了。一晚上我跑得腳掌疼。左思右想,總覺這服務上還差一點周全,問題出在哪裏?

西瓜切得不大不小,周周正正,以吃完瓜邊挨不住腮幫為標準,剩下的邊角料我根本沒讓端上來。葡萄一粒粒摘下洗淨放在玻璃盤子內,堆出金字塔形狀,太小的,顏色不健康的都沒入選。易拉罐的用法我也稍加改進,每罐配了一根奶白色的吸管,飲用起來就多了三分品味少了二分牛飲,品位和檔次自然已非同一般。香煙拆開放在景德鎮產的細瓷小碟內,信手一拈,就能夾起一支。火柴是那種加長型的,一根至少能燃半分鍾,可供點三支煙交談五句話用。廁所的位置,一路都作了指示,用中英文兩國文字注明,箭頭是大紅色,十分醒目。可第六感覺告訴我:有個漏洞。座談會要結束時,我忽然發現忘了在每個位置前放上一塊打濕的方毛巾,供首長擦手用。我忙找人搜集三個臉盆,三塊高級香皂,三條女學員的毛巾,打三個半盆涼水,又找六個模樣不礙市容的女學員三人端盆三人拿毛巾香皂列隊進入會場。

座談會散了。我急中生智,走到副部長麵前說:“請首長們淨淨手吧。”

副部長看著一溜姑娘列著隊,就朝最漂亮的一個走過去,一邊洗一邊說:“學習班辦得不錯,組織嚴密,周到細致,看來是下了一番工夫的。”

領導走後,我望著一片狼藉的會議室,忽然就有了要流淚的感覺。王萍這時幽靈一樣從門縫處冒出來,安慰我道:“總算沒白請來一個副部長,托了三個人,又不好說明白。你該好好歇一歇,你瘦得叫我心疼。”

我衝她粲然一笑:“要奮鬥總會有犧牲,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一個人死了,開個追悼會,用這樣的辦法,寄托我們的哀思……”

十四

有一段時間,我常做各種奇怪的夢。有一回,我夢見自己像一截香腸墜入河中。剛入水,後麵一聲巨響,巨大的紅月亮炸成碎片,劃出千萬條金黃的帶子向我拋來。我潛入水中,便看見自己的下體變作魚的模樣,我跟著一條大魚向深處遊,不久就看見水旋出一個幽深的圓形空洞。我正要鑽入,忽然間自己在洞口爆炸了。頭顱浮出水麵,看見水麵漂著一層魚鱗,伸手摸自己下體,手也不見了。我的頭隨著晚風在水麵上搖出一個舞蹈。一隻貓頭鷹站在槐樹梢上,衝我的頭顱淒厲地大叫一聲。我感覺這恐怕是我的一種生命預言。

一天晚上,我把這事當神話講給王萍聽。

還沒聽完,她不耐煩地說:“再邁一步你就無藥可救了,你們男人墮落起來比女人還快。你這個人看來無法享福,辦成一個學習班就惹了這麼多事,哪一天真的腰纏萬貫了,還不定折騰成什麼樣子。”

話裏分明有話,我知道問也問不出,朝著大概方向表白著:“撼山易,撼我冷天賜難,我的血變沒變黑,你最清楚。”

“誰也不是你肚裏的蛔蟲。”

據曆史經驗,我判斷出她又想折騰一點情趣消受一番,也就沒在意。我拿出紙牌,對她說:“看了一種外國新玩法,叫情人牌,我教你玩,很磨煉智慧。”

見她不反對,就把牌朝床上攤:“牌的分布是這樣的,分四排,七張、五張、三張、一張,你我輪流撿牌,一次數量不限,但每次隻能在一排裏撿,誰撿最後一張誰輸。”

她看看擺好的牌,眼一亮,不屑地翹翹唇角:“簡單得跟零一樣,我先拿。”

她就在最多的一排撿了兩張。給她剩了兩排兩張,她愣愣地盯一會兒說:“這次不算,重新開始,你先撿。”

結果她又輸了。玩第五次時,她突然用手把牌弄了一地,說一聲:“不玩了,鬥心計我怎麼能鬥過你!你走吧,我要睡覺了。”說完,把毛巾被朝上一拉,連頭都蓋上了。

我覺著十分沒趣。地是租種人家的,並不能想怎麼種就怎麼種,因為要交租子,東家要吃大米了,我就不敢種大豆,我種了大米,東家又要吃玉米了,還是沒我個好。這麼想著,就又覺到關係實在難處。我隻好屈下身子去撿那些牌。

牌沒撿完,她將頭露出來,惡聲惡氣道:“別撿了,你的臉皮也操練出來了。”

我把牌朝地上一摔:“話要說個明白,你不要以為是你在恩賜我。你要是覺著厭倦了,失望了,明說就是了,何必要弄出臉色給我看。我心裏早就血流成河了,還不夠慘?把你當作虹一般看待,生怕一陣風吹過來吹散了你,一片雲飄過來埋掉了你。到頭來還得猜謎一樣猜你。累不累呀!”

她坐起來,深深地冷笑一聲:“終於說出實話了,你把我看透了,就覺著沒趣了,轉身又去和小姑娘們調情。”

我朝她揮舞揮舞拳頭。

“你打呀,就剩沒打過我了。”

我拎起外套轉身往外走,眼淚不爭氣地滾下兩串來。她撲過來,又變得無限溫存,吻我的胡子,吻我的眼淚,又跪在地上央求我不要走,口裏喃喃著:“天賜,真的怕失去你,我隻有你了,天賜。我不怪你懦弱,我也不想改變我們的生活,這是天性,無法變了。我常感到幸福死了,越這樣,就越受不了別的女人對你那種注意。原諒我好嗎?”

我怎麼能不原諒她?我坐到床上道:“那總該有個證據吧。”

她沒直接回答,拉住我的手說:“天賜,你好好看看我,是不是我老了?快三十的人,能不老嗎?”

我看著她,沒說什麼。

“我知道,我早不如二十上下的女孩子,皮膚一彈就出水,給你寫信專挑那種淺藍色的信封,郵票也變著法子貼出花樣。”

我說:“那都是些很平常的信,談點苦悶什麼的,稍有越軌苗頭的,我都及時給你彙報過。”

“我知道,可還是怕,總想偷偷拆開看看才放心。我多發現你一處不同尋常,我就多一分擔心。有時候我也想得開,覺得能做你的一塊裏程碑也就夠了。更多的時候就不甘心,我常想,賜給我們一個完整的夜晚吧。”

我被她這番話徹底感動了,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事畢,我穿上衣服要走,她拉住我說:“天賜,我懷孕了。”

我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望了一會天花板:“你,你沒記錯吧?”

“錯不了,這幾天我常在夢中笑醒,我們終於有自己的孩子了。”

事情無疑是真的。她沒有戴環,也從不讓我用工具,她說那種感覺像個橡皮人,隻有她回去探親時才用。我一屁股蹲在床上,褲子在手裏一滑,落在腳脖子上。

我咬咬牙,轉身問她:“你能當她三個孩子的母親嗎?”

“什麼意思?”

“你我都回去打一場馬拉鬆吧,把孩子都要過來。”

她朝我笑了:“來不及的。”

我點上一支煙,在屋內踱著。

“做了吧,”她平靜地說,“想想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這就夠了。”

我忘情地把她擁進懷裏:“小萍子,我陪你去醫院。”

她吻著我的下巴說:“有你這番話,我什麼都不怕。天賜,你,你還行嗎?”

十五

這個突發事件給我提供了一次充分表達愛情的機會。我買了兩隻電飯鍋,把不幹膠商標揭下來,燉好了鯽魚湯,再把商標貼上,在人最多時,用網兜拎著大搖大擺走進王萍住的門洞,老遠就喊:“電飯鍋買來了。”第二天,我拎著第二隻鍋,又在人多時去,又大喊:“昨天的鍋拿錯了,這是個大號的。”這一鍋裏是一隻雞。第四天,她又把空鍋拎到我的住處,也大老遠喊:“這隻鍋電源有毛病,我先拿你那隻用兩天。”我再把一包益母草和幾十個雞蛋放在鍋裏,離老遠就喊她:“你的鍋修好了。”四個回合下來,我想她完全可以到食堂吃粗茶淡飯了。在這個有預謀有組織有計劃的陰謀中,我們收獲了多少自信和歡樂呀。竟有好心人提醒我:“以後不要幫她的忙,一隻破鍋就折騰你三四回。”

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創造的欲望,這是我們得出的一個結論。戲收場了,我覺著這鍋總得處理一個。梁恩才因升科長終於喬遷新居,我還沒顧上去看他,就把一隻鍋洗淨拎去了。

梁恩才正在臥室鋪地毯。我說:“鳥槍換炮了,這麼高檔的地毯都敢享用。”

梁恩才說:“六十塊。你不信,我也不信,是科裏小李買來的,他說他哥在成都開一家裝飾材料店,這是次品貨。”

“無功不受祿吧。”

“當然,小李今年想去進修。”

“這幾天很忙,給你買隻電飯鍋,不晚吧。”

梁恩才盯著我看:“真是高段棋手了,可也要看看對象,你我之間還用得著這?還是你留著用吧。”

“用過一次,挺好使的。”

“家裏要有,我就留下了。”梁恩才給我泡上蓋碗茶,到廚房拿出一隻嶄新的電飯鍋出來,“你嫂子前些日子和王萍去成都,已經買了一個。”

我的心裏打起鼓來,裝出很隨便的樣子,說一句:“王萍不是去了醫院?”

“你怎麼知道?”他反問一句。

我支吾道:“我也是聽人說的,說她去婦產科幹這幹那的。”

梁恩才吐出一個煙圈,感歎道:“真是樹大招風嗬,王萍到底是個什麼人,我不敢說,這回可真冤枉了她,我老婆一直陪著她,也就是一般的婦科檢查,真是人言可畏呀。”

我感到有一股無形的風把我刺透了,渾身有一種患瘧疾的感覺,不自主地追問一句:“果真是這樣?”

梁恩才疑惑地看著我:“這可不是你一貫的風格,你本來不該對這種事感興趣的。這一年多你的變化確實太大了。陳全宇已經在專挑你的毛病了,你給他寫自傳,就等於幫他改了檔案,你知道他的秘密太多了。這還不是全部原因。你和王萍的來往,他早覺察到了。你無法和她重新組合,人的生活是有慣性的,即使你們將來結合了,就注定是天下最幸福的?我看未必。既然知道沒有結果,何必招惹她?陳全宇懷疑王萍幫你辦調動的事,問我兩次。反正你自己掂量。你怎麼啦,怎麼嘴唇發青?”

我慢慢站起來,一個苦澀的笑從皮膚中擠出緩慢地向梁恩才展開,我吐出幾個字:“謝謝,回去歇會兒就好了。”

拉開門,他又喊我:“天賜,你把電飯鍋帶回去。”

我扭頭對他擺擺手:“不用了,我那兒還有一個,我一次買了兩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