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來自庫爾喀拉的郵包(2 / 2)

這時我倒覺得真的需要一個QQ號,靠電子郵件,對話顯得很不連貫。

“朋友,你給我寄了郵包嗎?”

“去年元旦前寄的。”

“對不起,朋友,容我查查。你寄的地址對嗎?”

“我到郵局去核實了,他們說郵包已經寄到。我找到您單位的電話,打過去問,他們承認已經收到郵包,您一直沒去單位拿。我問老師的電話號碼,他們不肯告訴我。”

“有這樣的事嗎?真對不起。我馬上去查。順便問一下,你手裏的照片有什麼故事,能講給我聽聽嗎?”

“您先把郵包打開看看吧。”

“如果沒什麼不方便的話,可不可以把你手裏的照片發一份給我,讓我分享?我真的很好奇耶。”

我和收發室小張通電話的時候,照片發過來了。看到照片的刹那我愣住了。這個梭梭草是誰?這張照片她(?)是從哪兒弄到的?

發過來的兩張圖片是一幅黑白照片的正反兩麵。正麵這位年輕人,頭發濃密,眉目清秀,眼睛明亮,雪白的襯衫紮在挺括的毛呢西褲裏,褲襻從腰際攀過雙肩,把一個英俊瀟灑的青年襯托得傲氣十足。這不是我二哥張書銘嗎?我的影集裏有一張同樣的照片,是張書銘從西安交通專科學校畢業分配到烏魯木齊剛剛參加工作時寄給家人的。

照片反麵的文字證實了我的判斷。這就是他。二哥的筆跡個性鮮明,像他的人一樣,不拘小節,有幾分自信,有幾分天真、浪漫,又有點優雅和溫情。字跡雖然被粘連得模糊不清,但“銘……於烏市”這幾個字還能清楚地辨認出來。

“朋友,能告訴我,你是從哪兒得到這張照片的嗎?”

…………

“你好!朋友,如果沒什麼不便,請把你的情況告訴我好嗎?我相信你明白這張照片對我的意義,它在我心裏勾起的感慨是多麼複雜——我也像你一樣,有種想流淚的感覺了。你與這張照片的來曆對我很重要,知道嗎?”

“老師,您是不是有位哥哥叫張書銘?”

這是我得到的最後一次應答。

當我申請了QQ賬號,想和她(?)聊天時,她(?)從我的郵箱和博客裏消失了。

我從書齋裏走出來。春天的陽光很明亮,我不得不抬起頭,眯了一會兒眼睛。現在我必須到單位去,拿回郵包,把它打開——看來,想要忘記過去並不那麼容易,雖然我曾努力把二哥忘記,卻經不起一張舊照片的挑動。

看到郵包上的地址,我的心怦然一動。我把剪開的封套撫平,擺在桌麵上,仔細察看上麵的文字,嘴裏默念著:庫爾喀拉,庫爾喀拉……我不禁有點內疚,當小張說“新疆一個什麼地方”的時候,為什麼我沒想到庫爾喀拉?難道我真把這個地名忘記了?我二哥張書銘在那裏工作了大半生,經曆了人生最重大的轉折。對於我,庫爾喀拉是一個牽係著半生惦記、誘發著我的想象的地方,在我的心底留下了不堪觸碰的記憶。

書稿裏夾著一頁短信:

張書青老師:您好!請原諒我的冒昧。您是否有位哥哥叫張書銘,曾經在庫爾喀拉工作?有位老人說她是張書銘的同事,和他很熟悉。她向我講述了這些故事,希望有人把它寫下來,寄給您。我擔當了這個任務。我沒有別的想法,隻是為了完成老人的心願。如果您覺得這些文字還有點意思,您可以在作品裏使用。我不要求什麼,隻希望這故事不被湮沒。有什麼指教,請通過電子郵件與我聯係。

信後附了一個電子郵箱地址。

這部電腦打印的書稿,編輯規範,裝訂整齊,顯然是由專業人員製作。我翻遍前後,沒找到書名,也沒找到作者署名。掀開空白封麵,扉頁上有一行題記:

本書純屬虛構 請勿因偶然巧合對號入座

我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表白,不光為了賣弄玄虛,擺脫幹係,也是想逗起讀者的好奇心,勾起人們對書中人物原型的猜想。

我拿起書稿在手裏掂量,仿佛嗅到一種親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