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問不停地添水,於天青不停地喝水。都半壺水喝掉了,於天青仍覺得嗓子幹得很,裏麵像是有一座火山在熊熊燃燒。
以前辦過的大要案也多了去了,就是沒辦過像手頭這樣古怪的——一會兒接連死亡,一會兒接連失蹤,而且動不動就來個跨國大追逃。改革開放以後,腐敗分子的涉案金額越來越大,涉案地區也越來越遠。看來,以後要想辦成案子,還得把地球當作自家的菜園子來走動才行。
摸了摸茶杯,水沒了。王之問沒給他續水,因為他在接聽一個剛打來的電話。
這回是個好消息!是關於綮雲市市長宋建德的。
陳淳安已經向委領導那邊作了彙報,說宋建德並沒有失蹤外逃。前幾天,他帶了人去山區扶貧,在一個小山村看到一個老農在挑柴火,就硬是想逞能,上去幫他挑了一肩。剛走沒幾步,肩膀一滑,柴火傾斜,人摔倒在山路上,腿部受了傷。在山上休息了一天後,村裏組織人把他抬下山,送到了醫院。因為手機信號沒有覆蓋這個山區,市裏的同誌一直和他們聯係不上。也怪宋建德本人,除了隨行的人以外,他沒有告訴在家的其他同誌,大家都不知道他去哪了。他自己也是在鄉鎮調研時臨時決定去那個山村看看的,不料就出了這個事。
“既然是一場虛驚,我們就暫時放一放。”於天青在聽了王之問的報告後說,“盡管我們認為宋建德的嫌疑很大,可至今還沒有發現有關他違法亂紀的確鑿線索,一切都隻是停留在猜測上。”
“是啊。”王之問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加緊對俞青田的審訊。一方麵是查清她的問題,另一方麵再敲一敲,看看她會不會吐出有關宋建德的問題。”
“那麼,目前俞青田的情況怎麼樣?她肯說了嗎?”於天青問。
“仍然處於第二階段。”王之問道。他所說的第二階段是指所有查處對象到“兩規”辦案點後,經過對抗和辯白的第一階段之後,突然保持沉默的必經階段。“如果像其他案子一樣搞,隻怕時間拖得太長了,省委領導會來過問的。”
“她弟弟俞慶元所交代的那些問題,她都不肯交代嗎?”於天青問。
“是啊。”王之問說,“盡管俞慶元說許多人買官都是由他充當掮客,然後由俞青田出麵說通的。可俞青田硬是不承認,說自己是清白的。不過,我們通過外圍調查證實,許多局領導都交代說俞青田曾向他們施加過壓力,或者前來說情,讓他們提拔某某人。在我們出示了這些證據後,俞青田就開始沉默了。她是想用沉默來代替反抗,防止問題進一步擴大。”
“那她為什麼要外逃呢?”於天青笑道:“她不是很清白嗎?”
“對,我們也反複問了。”王之問說:“她說自己確實很清白,但在弟弟出事後,風聞紀委和檢察院就要來找她,她一害怕,就逃出去了。她隻是承認出逃特別是逃出境外是不對的,違反了有關紀律,但在經濟上沒有任何腐敗問題。”
“看來得加大點力度啊?”於天青似乎是自言自語地道:“不出手狠一點,她不肯開口呀?”
王之問道:“現在不比從前了。現在都講依法依紀辦案嘛,我們對她也不能采取過激的懲罰措施,既不能打她,也不能罰她,隻有好好做她的思想工作。就這樣和風細雨地,她能老實交代問題麼?”
“嘿,就這麼個女同誌啊,即便打她也下不了手啊,更別說現在講文明辦案。”於天青道:“你說說,有什麼絕招妙招啊?”
“還得從外圍入手。”王之問道:“通過其他途徑查出她在經濟方麵的問題,然後與她對證,不愁她不老實交代。”
“我們沒什麼好招數了。一個外逃出境的女貪官,回來以後還不好好交代問題。談話談了這麼久,還是沒有談出什麼眉目,你說說看,有這種窩囊事嗎?”於天青想了想,道:“要不還是走老路?再到她的辦公室和家裏掃一掃?看看有什麼巨額贓款,或者別的什麼?”
說幹就幹,反腐敗的老一套技法,還得搬出來用用。
有關部門通知了俞青田的丈夫傅金華。到了他家裏時,正巧他們的兒子傅永康也在家裏。原來昨天晚上感冒發燒,今天剛掛了一天的鹽水。傅永康也是在醫院裏接到的電話通知,於是要求再緩個把小時,等鹽水掛完以後再來家裏。
據了解,傅金華和俞青田有兩處住宅,而且不定期地輪換居住。有時住在機關事務管理局分的房改房裏,有時則到自己購買的別墅裏去住。所以,這兩處住宅都得查一查才行。
先到了市府旁邊的房改房查了查,但裏麵東西差不多都已搬走,看來他們在這裏住的時間越來越少了。經搜查,並沒有什麼收獲。
接著,他們又來到別墅,正好,孩子已經在家裏了。孩子在場時搜查不太妥,於天青就和王之問一起做了傅金華的思想工作,讓他把孩子安置到鄰居家裏休息一會兒。搜查人員當著傅金華的麵進行了兩三個小時的仔細搜查,傅金華的態度還不錯,始終耐心地配合搜查,沒有表現出任何急躁和不滿情緒。
遺憾的是,盡管搜查人員非常專業,也非常敬業,卻並沒有查出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在一間儲藏室裏,於天青和他的同事仔細搜尋了每個角落,也沒發現什麼。這時,於天青看到一隻櫃子角落裏扔了兩片紅封皮,打開以後卻沒有任何東西,就很失望地把它扔回去了。總而言之,經過搜查,除了查到幾百塊錢的現金外,連一本存折都沒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