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部隊招待所裏,住著一批神秘的客人。
其中的一間房裏,看管人員退了出來。隻剩下辦案人員和鄭湯楷。
鄭湯楷對楠州市紀委的辦案人員道:“好的,我一定實事求是地把問題講清楚。我全部都講,一點都不保留。”
辦案人員道:“你已經重複許多次了,你也是個領導幹部,是個副市長,是不是?既然你說要實事求是,要把問題全部講清楚,那就幹脆點講唄!幹嗎那麼婆婆媽媽、扭扭捏捏的?”
鄭湯楷歎了一口氣,道:“唉,我講是一定會講的。可是,我擔心啊!”
“你擔心什麼?”
“我擔心,問題越講越糟糕啊!”
“你又不對了,我們不是反複和你交代過政策了嘛,隻要你如實把問題講清楚,我們一定會從寬處理的。現在案件還處在黨內談話階段,隻要你如實交代了,組織上是會替你考慮的嘛,如果越講越糟糕,那還有誰會向組織上交代問題,今後還有誰會相信組織呢?”
鄭湯楷又歎了口氣,道:“不是我糟糕,我怕啊……”
“怕什麼?”
“我怕一旦講出來,綮雲的局勢就更亂了。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遭殃哩!”
辦案人員聽了這話,眼睛一亮,仿佛眼前的鄭湯楷忽然變成了一座金山,裏麵埋藏著無窮無盡的金礦,便進一步勸道:“好啊,你交代出的問題越多,對組織上調查工作越有利,越說明你有重大立功表現,這對你錯誤問題的處理是非常有利的。所以,我再說一次,隻要你實事求是地全部說清楚,組織上一定會從寬處理的。”
鄭湯楷用手掌拍了拍腦袋,道:“好,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在辦公室裏,羿豐拆開一個大信封。
裏麵隻是一張大紙團,抖開來一看,隻見上麵畫了一幅畫。上麵是一支手槍,手槍正對準一個人的腦袋射擊。從上麵畫的人頭來看,大約就是羿豐本人了。
羿豐又把那信封抖了抖,忽然一個東西掉了下來,“當”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撿起來一看,原來是一顆子彈!
正在惱怒,電話鈴響了起來。羿豐拿起來接聽,裏麵一個男人陰沉地道:“姓羿的,你一定很想嚐嚐子彈的滋味吧?啊,你有沒有嚐過子彈是什麼滋味呀?”
聲音不僅陰沉,還有些陰陽怪氣。羿豐怒道:“你這個卑鄙小人,別在背後搞鬼,有本事你站出來。子彈我沒有嚐過,要嚐的話,我看你的可能性比我大。你再這麼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嚐子彈的!”
羿豐不等對方答話,就掛了機。
過了一會兒,電話鈴又響起來了。這時,像是換了一個聲音。這人顯得有些斯文地道:“姓羿的,大家都在這世上混,別把事情做得太絕,啊,得饒人處且饒人!你要把人家逼到絕路上,大不了人家和你同歸於盡!”
羿豐還沒開口,對方卻先掛了機。
又一個電話打來了,裏麵的聲音很幹脆:“姓羿的,你當心點,你他奶奶的,小心你的狗頭!”
真是他奶奶的,氣死人也!
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來,幹脆不接它。連手機也一起關了它。羿豐把頭靠在椅背上靠了會兒,覺得電話聲太煩,就把話機擱在了桌子上。這樣,就清靜多了。
過了一會兒,司機小蔡急匆匆地趕到羿豐辦公室裏,道:“羿書記,你夫人打電話來,她說有急事要找你。”
羿豐趕到小蔡的辦公室,拿起電話道:“喂,怎麼把電話打到這裏來?”
蕭小芳道:“還問我哩,問你呀。辦公室裏電話老是忙音,手機手機又打不進去。我問你,你這究竟是怎麼啦?”
羿豐道:“喲,今天說話怎麼這麼凶?我今天是不想接電話,我心裏煩,這事說來話長,等我回家再說吧。”
蕭小芳道:“你趕快回來一趟,羿瑞被人家打了,頭都打破了,現在正在醫院裏呢!”
羿豐吃驚道:“什麼什麼?羿瑞被人家打了?是他和同學們打架?”
蕭小芳道:“不是同學打的,是其他人打的,你來了再說吧。”
羿豐趕忙把單位裏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就往楠州市第一人民醫院趕。在病房裏,羿瑞的頭上被一塊白布包紮著,像是從戰場上下來的掛彩戰士。羿豐問:“是誰?快說,是誰打的?”
羿瑞的眼角還流著餘淚,吃力地道:“我也不知道,是兩個年輕人,個子比我高,年紀比我大,大概有二十多歲。他們把我堵在弄堂裏,拿起石頭往我頭上砸,說要打死我!”
羿豐怒道:“誰這麼狠心,敢打死我兒子!”他轉頭問蕭小芳:“有沒有報案?”
蕭小芳道:“沒有。報案有什麼用?打都打了,現在重要的是看看有沒有打壞。”
羿豐便給派出所打了電話,然後道:“先報個案再說,如果不報案,不及時懲治這些人,他們說不定還會下手的。”
蕭小芳道:“你說說看,這些究竟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會對羿瑞動手?”
羿豐沉默不語。蕭小芳便對羿瑞道:“羿瑞,你對媽說實話,你在學校裏都幹了些什麼?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羿瑞道:“沒有,我什麼人都沒得罪。”
蕭小芳道:“我想想也不會呀,你在班裏一向都是勤奮學習,老師都說你表現很不錯的,人緣也好。可是,既然沒有得罪別人,別人為什麼會對你下這麼重的手呢?難道是人家找錯人了不成?”
羿豐沉重地道:“你別問了,我知道是誰幹的。”
蕭小芳道:“什麼?你知道是誰幹的,那為什麼不早說?”
羿豐道:“不是羿瑞得罪了人,而是我得罪了人。你明白沒有?現在綮雲的政局都有些亂了,那些屁股不幹淨的人一個個都不自在了,怕我威脅到他們,傷害到他們的利益。所以,他們就對我動手了。今天,我不接電話也是這個原因。”
蕭小芳道:“什麼原因?”
羿豐道:“有人給我寄了子彈,還給我打威脅電話,叫我小心點,不要多管閑事。你看,現在羿瑞又出了事,我想,準是這夥人幹的。隻要我不對他們放手,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今後啊,你們都要小心,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蕭小芳道:“果然是這麼回事!這些天我一直在擔心呢,現在楠州人都在說綮雲的事,都在議論你這個紀委書記,說你把綮雲都搞亂了。有人說你是清官,是挖蛀蟲,有人則說你是在整人,是在踩著別人的肩膀往上爬呢!”
羿豐氣憤道:“什麼?我踩著別人的肩膀往上爬?這也太難聽了吧?我往上爬?我往哪個上麵爬過啦?我都多少年啦,還是個小小的副處級幹部。我從楠州到綮雲來,也不過是個平調嘛,也沒升遷呀。況且我都這把年紀了,能把這個副處級幹到退休就差不多了,我還能幹市長省長不成?真是豈有此理!”
蕭小芳道:“你別朝我嚷嚷呀,這話又不是我說的。再說,人家這麼說不就是對你有意見,有看法嗎?人家要知道你聽了這話生氣呀,人家才高興呢。這正是人家求之不得的,他們巴不得你生氣,巴不得你倒灶哩!”
羿豐聽了這話,平靜了下來,道:“我擔心的倒不是我,是你們哪!我對不起你們。我搞紀檢,反腐敗,肯定是要得罪人的,而且是一件很得罪人的事。人家有意見,想報複,也是在情理之中,我早就預料得到。我想,他們要報複,要行凶,朝我來就是了,我大不了和他們同歸於盡,為反腐敗作點犧牲,也算留個清名。可是你們呢?你們何苦要替我承擔這些責任呢?”羿豐憤恨地道:“這些混賬東西,他們不敢對我下手,就先對準了你們,專找薄弱環節下手,真是些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