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石長也不是等閑之輩。他一聽到外麵有動靜,知道是來抓賭了,便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村裏的路,甚至村民家的房子結構,他都熟悉得很。他找了個空當,猴子似的從裏屋溜進了某人家裏的茅坑,然後從茅坑的一個很小的窗戶裏翻進了菜園地。等抓賭的將三名“賭徒”一個個手到擒來時,他們發現卻讓最重要的人物跑了。後來,這些人被任候耕痛罵了一頓。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派出所與聯防隊聯合辦案人員對“賭徒”們進行了嚴厲的審訊。這些被任候耕指派來的“賭徒”們,很快就將水石長與他們一起玩十塊錢一個“跌倒胡”的賭博問題交代得清清楚楚。
水石長坐在家裏正蹺著二郎腿,唱著“空城計”。不料,派出所的人還是找上門來,凶巴巴地將他帶走了。村支書官再大,到了派出所裏還是小民一個,一點都大不起來。沒辦法,他隻好把參與賭博的事交代了,並在筆錄上簽了字,按了手印。回家後,還想辦法交齊了一千元罰款。
水石長以為事情總算完了,沒想到,派出所將案卷移交至市紀委,落到了白邊海的手上。這下,任候耕在白邊海家裏一邊喝酒,一邊討論著如何整倒水石長。
水石長隻是個村支書,按幹部管理權限,該由鎮裏管,處理也該由鎮裏處理。於是,市紀委就將派出所移送來的材料轉到了黃盛鎮,並且責令他們盡快處理。
黃盛鎮召開了黨委會,會上大家一致同意給水石長黨內警告處分。按照黨紀條規,共產黨員參與賭博的事,是可上可下的,處分得重一點就重一點,輕一點就輕一點。要不是被派出所抓住了把柄,說實在,根本就用不著處分。
然而,白邊海聽了鎮裏的彙報後,非常生氣,他給鎮黨委書記和鎮長分頭打電話,要求重新召開黨委會,必須開除水石長的黨籍。
鎮黨委沒奈何,再次召開黨委會,終於通過了關於開除水石長同誌黨籍的處分決定。
水石長是個老黨員了,沒想到就因為打幾圈麻將就將黨籍給丟了,至於村支部書記的職務,自然也就消失了。後來,他聽說是任候耕在背後搞的鬼,便坐在家門口苦著臉長歎道:“嘿,我說這個白邊海怎麼會這麼對我呀?啊,殺一隻雞,他怎麼用上了牛刀了呢!”
白邊海利用任候耕捕捉綮雲市的政情民風,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當時的市委書記祈成富非常關心這些,經常向白邊海問起這些。在與任候耕結了親家後,白邊海便幹脆把這個政壇“線人”推薦給了祈成富。
幾個回合下來,任候耕也得到了祈成富的另眼相看。
後來,祈成富經常找任候耕了解情況。漸漸發展下去,任候耕便也常找祈成富幫忙。他們倆一個出售權力,一個充當掮客。這種關係雖然不是十分露骨,但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
由於祈成富對任候耕另眼相看,當時的市長夏文成也不敢小看任候耕。於是,任候耕也成了夏文成的座上賓,雙方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係”。
不過,任候耕替祈成富、夏文成做掮客還是後來的事。在這之前,他的靠山主要還是白邊海。
白邊海幫他將水石長趕下台以後不久,再一次出手相助,將任候耕扶上了南盛村村委副主任的位置。
那年,黃盛鎮開始搞村委會選舉試點。也就是說,原先一直由鎮領導說了算的村委會領導,將改由村民選舉決定。這是中國農村基層民主政權建設的一大進步。也許正因為試點的緣故,是新生事物,當時的新盛區區委書記、區長表現得十分熱情,多次到黃盛鎮打招呼,要求黃盛鎮領導重視南盛村的選舉工作,特別是對於任候耕這樣的同誌,要加大力度予以扶持。區委書記說:“絕不能因為搞試點了,就把權力完全放出去,放任自流也是要出問題的。”
雖有區委書記和區長打招呼,但是,黃盛鎮黨委班子中的大多數成員都不太買賬。他們認為任候耕名氣太差,扶持他等於扶一根爛稻草,影響鎮黨委的威信。由於鎮黨委意見不統一,在協助南盛村村委會選舉工作中沒有出大力,經村民選舉,任候耕落選了,沒能進村委會班子。
新盛區領導在白邊海的壓力下,對黃盛鎮的工作很不滿意,認為任候耕沒有選進南盛村委,是因為“黃盛鎮黨委對南盛村的選舉工作放任自流,這是一種嚴重不負責任的行為”。
黃盛鎮黨委書記和鎮長在被區委領導狠批了一通之後,開始加倍重視起南盛村的選舉工作,於是,鎮裏專門派出一個工作組進駐南盛村,認為前一次的選舉有“舞弊嫌疑”,有必要進行調查,同時宣布選舉結果無效。
重新選舉前,鎮工作組一個個地做了村黨支委和村委會班子成員的工作,要他們拋棄成見,吸收新鮮血液進村領導班子工作。與此同時,工作組還專門替任候耕進行了策劃,他們在找任候耕談話時,要他拿出競選方案,努力改變村民的看法,比如,提出辦一些實事、好事,以此來贏得村民的選票。
任候耕聽了工作組的建議後,果然信心大增,明確了競選的思路和方向。他向村民們遊說道:“如果選我當村長(村委會主任,仍俗稱村長),我保證把村前的那條路修好!”他拍了拍胸脯道:“以後,你們家裏有什麼困難,盡管找我,我能夠替你們辦到的,一定替你們去辦!”
任候耕根據每家每戶的實際情況,提出了遊說的對策,很是收買了一些人心。特別是他提出上任後要籌錢修路的事,說到了村民的痛處。村前的那條路又窄又歪,而且坑坑窪窪,讓村民們出門辦事很不方便。更要命的是,這條路還特別要緊,是村民外出的必經之路。村民們向村兩委提了多次意見,但都因沒錢辦不了事,最後就這麼拖著。現在,任候耕提出了這個口號,說出了村民們的心裏話。而且他們相信,憑任候耕的社會關係,村裏肯定能夠籌到錢的。
第二次選舉時,村民投任候耕的票大增。
鎮工作組還不放心,他們組織全村的黨員幹部,在村委會辦公室裏幾乎是手把手地教他們填,其中斷斷不能漏掉的一個名字,就是任候耕。
選舉結果終於出來了。其他人選都沒有什麼大變化,隻是村委班子裏麵增加了任候耕。
村委班子成員選出來了,在村委會主任人選上,鎮工作組和村支書一起把關。鎮裏提出讓任候耕當主任,村支委和村委會其他成員竭力反對。最後,雙方都作出了讓步,由任候耕擔任村委會副主任。以前,村委會通常隻設一個主任,其他都是委員。現在,憑空增加了一個副主任,這簡直就是專為任候耕而設置的。
鎮工作組似乎還不滿意,他們又與村兩委商量,決定根據任候耕的特長,給他“多壓壓擔子”,由他兼任村聯防隊隊長。
昔日南盛村裏的一個小混混,今日終於登上權力寶座。不僅攫取了村委的第二把交椅,而且還掌握了在他看來極為重要的實際權力——掌握著全村的“兵權”,指揮著一支本村的“部隊”!
從那時起到他栽跟鬥的近十年時間裏,任候耕就整天從村東頭晃到村西頭,從南盛村晃到黃盛大街。那隻頭顱總是昂得高高的。那模樣,倒有點像是南盛村甚至是黃盛鎮的“黑貓警長”。
大家還漸漸發現,任候耕開始發胖了,他那原先有些駝的背,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不駝了。
有了村委會副主任兼聯防隊隊長的頭銜,加上白邊海做靠山,任候耕開始努力將權力化作經濟利益。他和弟弟在黃盛鎮大街上合開了一家紅太陽酒家,開始,生意並不怎麼樣。後來任候耕有了主意,他經常往白邊海家裏跑跑,或者給他打打電話,讓他抽空到飯店裏來坐坐。隻要白邊海一到飯店,任候耕便給鎮長書記們撥電話,請他們到紅太陽酒家來吃飯。鎮長書記忙於應酬各路官員,也沒時間隨便出去吃飯。可是,他們一聽白邊海也在紅太陽酒家,趕忙推掉其他酒席,來到紅太陽酒家。酒足飯飽之後,當然是鎮裏簽字結賬。這樣一來,鎮幹部也漸漸知道任候耕的厲害了,於是,紅太陽酒家就有了點名氣,生意漸漸紅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