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她不錯。”迪爾說,“女演員都喜歡她。電影公司也是。她不會超出預算,也不借拍電影撈好處。不過把她拉進來之前,我們先把演員陣容定下來。”

“你準備找哪家公司?”克勞迪婭說。

“羅德斯通,”迪爾說,“他們跟我磨合得很好了,所以演員和導演的問題上我們不用太費心。克勞迪婭,你的劇本非常棒。很有靈氣,很引人入勝,從早期的女權主義這個角度入手,選得非常棒,這個話題現在正火。當然還有性。你給梅莎琳娜和所有的女人正名了。回頭我就找梅洛和茉莉·弗蘭德斯談你的合同問題,茉莉會聯係羅德斯通的業務部。”

“你這家夥,”克勞迪婭說,“你已經跟羅德斯通談過了吧?”

“昨天晚上,”斯基比·迪爾微笑著說,“我把劇本給了他們。他們說隻要我能安排好一切,就給我綠燈。聽著,克勞迪婭,可別小瞧我。我知道安提娜已經答應出演了,所以你才敢這麼強硬,”他停了一下,“我跟羅德斯通也這麼說了。那麼,行動吧。”

這個大項目開始了。她不會讓努力付諸東流的。

克勞迪婭從交通燈左側轉入輔道,這是到馬裏布的必經之路。她不由得感到一陣慌亂。安提娜意誌堅定,這是明星必須有的特質,她不會輕易改變心意。無所謂,要是安提娜拒絕的話,她就飛到拉斯維加斯去找哥哥克羅斯幫忙。克羅斯從沒有讓她失望過。一起長大的時候沒有,她跟母親一起離開之後沒有,母親去世之後也沒有。

克勞迪婭還記得長島克萊裏庫齊奧家族聚會的盛大場景。圍牆之中的宅院仿佛置身格林童話之中,她跟克羅斯就在無花果樹林裏嬉戲。一群八到十二歲的小男孩分成兩隊。沒有克羅斯的那個小團體裏,丹特·克萊裏庫齊奧帶領的一隊是克羅斯的對手。那時唐總是靜立在樓上的窗子前,好像岩洞裏的巨龍。

丹特年少氣盛,喜歡打架,喜歡當首領。他是唯一一個敢跟克羅斯單挑的孩子。丹特把克勞迪婭按在地上揍她,要她屈服,恰好被克羅斯看見。於是丹特跟克羅斯就打了起來。盡管丹特是那麼凶狠好鬥,克羅斯卻自信十足,輕輕鬆鬆就打贏了。

所以,克勞迪婭很不能理解媽媽的心思。媽媽為什麼不多喜歡克羅斯一點?克羅斯更值得擁有她的愛。他選擇了跟父親一起生活,這就是證明。克羅斯其實是很想跟媽媽和她一起生活的,克勞迪婭從不懷疑這一點。

分開後的幾年中,他們多少還是維持著一些聯係。從兩人的談話和從周圍人群的舉止中,克勞迪婭知道,她的哥哥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接近爸爸的地位了。雖然他們已經完全不是一路人了,兄妹兩個人的感情始終如一。她意識到,克羅斯是克萊裏庫齊奧家族的一員,而她不是。

克勞迪婭搬到洛杉磯兩年以後,也就是她二十三歲那一年,她的媽媽被診斷出了癌症。那個時候的克羅斯已經為克萊裏庫齊奧殺了第一個人,成了格羅內韋爾特的合夥人。他來到薩克拉門托,與她們共度了最後的兩個星期。克羅斯雇了護士二十四小時照看娜萊內,還找了廚師和管家。這是離婚以來,三個人第一次重新住在一起——娜萊內不讓皮皮來看她。

癌症影響了娜萊內的視力,所以克勞迪婭經常讀報紙、雜誌和書給她聽。克羅斯負責外出購物。有些時候,他必須回拉斯維加斯花一個下午的時間處理酒店生意,但是他一定會在傍晚趕回來。

夜裏,克羅斯和克勞迪婭輪流握著媽媽的手讓她安心。雖然她已經用了大量的藥,還是離不開他們的手。有時候她會產生幻覺,以為孩子們又回到了小時候。有一天晚上情況很糟,她嗚嗚地哭著,祈求克羅斯原諒她的所作所為。克羅斯把她抱在懷裏,想方設法讓她安心,告訴她一切都很好。

漫漫長夜裏,母親服藥睡下後,克羅斯和克勞迪婭就給彼此講述自己生活裏的點點滴滴。

克羅斯說,他把討債公司賣了,離開了克萊裏庫齊奧家族,不過還是靠著他們的影響力,在桃源酒店謀了一份營生。他隱晦地提到了一些他的影響力,告訴她歡迎她隨時來桃源酒店玩,住宿和餐飲一律免單。克勞迪婭問他這怎麼可以,他有一絲得意地說:“我有簽單的權力。”

克勞迪婭覺得這種得意很好笑,又有一點悲哀。

對於母親的死,克勞迪婭比克羅斯要更傷心。但是這段經曆讓他們重新走到了一起。他們又回到了兒時的親密無間。之後的幾年裏,克勞迪婭常常飛到拉斯維加斯去,她見到了格羅內韋爾特,看得出這位老人與她哥哥關係密切。這些年來,克勞迪婭知道,克羅斯有一定的影響力,可他從來不會把這種影響力跟克萊裏庫齊奧家族聯係起來。克勞迪婭跟家族的關係一向很緊張,家族無論是葬禮、婚禮還是洗禮,她一概不參加。她並不知道,克羅斯仍然是家族的一員。克羅斯也從來不跟她提及這些。她很少見到爸爸。他對她沒興趣。

新年夜是拉斯維加斯最大的盛事。人們從四麵八方彙集到這裏,但克羅斯總是給克勞迪婭留出一間客房。克勞迪婭並不熱衷於賭博,可是有一年元旦的前一夜,她昏了頭。她帶了一個年輕氣盛的男演員,使勁渾身解數討好他,一時失控,整整簽了五萬美元的借據條子。克羅斯攥著欠款單來到她的房間,臉上帶著好奇的神情。他一開口,克勞迪婭就發現,這根本就是爸爸的神情。

“克勞迪婭,”克羅斯說,“我一直覺得你比我聰明多了。這到底怎麼回事?”

克勞迪婭有點不知所措。克羅斯經常告誡她,賭注一定要小,運氣不好就別再加注。還有,每天最多賭兩三個小時,因為賭博最大的陷阱就在於讓人沒完沒了地賭。這些忠告,克勞迪婭這一次全都當了耳旁風……

她說道:“克羅斯,給我幾個禮拜時間,我一定還上。”

哥哥的反應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讓你還錢,我還不如直接殺了你呢。”他慢條斯理地把借據撕得粉碎,然後揣進了口袋。他說:“聽我說,我邀請你來這兒,是因為我想見到你,不是因為我想賺你的錢。永遠記住,你贏不了的。這根本不是運氣的事。這是真理,就像2加2等於4一樣。”

“好的,好的。”克勞迪婭說。

“撕了欠條我無所謂,但是你要是笨我可受不了。”克羅斯說。

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但是克勞迪婭卻開始好奇。克羅斯真有那麼大的權力嗎?格羅內韋爾特會同意嗎,還是說他根本就不知道?

類似的事情還有幾件,但讓她心悸的是發生在一個叫洛蕾塔·蘭的女人身上的事情。

洛蕾塔是桃源酒店滑稽劇演出的歌舞明星。她活力四射,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幽默特質。克勞迪婭很喜歡她,於是演出結束後,克羅斯介紹她們認識。

洛蕾塔·蘭無論在舞台上還是在台下都很有個人魅力。但是克勞迪婭發現,克羅斯對她頗為不屑。不僅如此,她的精力充沛讓他頗為慍怒。

克勞迪婭再次來到拉斯維加斯的時候,帶了梅洛·斯圖爾特專程來看滑稽劇演出。梅洛本來完全是出於好意,並不抱什麼期望。他以品評的眼光觀賞著演出,對克勞迪婭說:“這女孩真不錯。我說的不是唱歌跳舞。她有演喜劇的天分。對女演員來說,比金子還寶貴。”

到後台找洛蕾塔時,梅洛扮出一副不顧一切的表情說道:“洛蕾塔,我愛你的表演,我愛你的表演,你懂嗎?下周你來一趟洛杉磯,我會安排你拍一段試鏡,給我的一個電影公司的朋友看。不過,你得先跟我的經紀公司簽一份合同。你也知道,想掙錢的話,我得先做大量的前期工作。這個行業就是這樣。我愛你的表演。”

洛蕾塔興奮地擁抱了梅洛,不是裝模作樣的感謝。約好了日子之後,三個人一起去吃飯慶祝。梅洛第二天一早就回洛杉磯了。

晚飯的時候,洛蕾塔說了實話,她跟一家經紀公司有個夜店演出的合同。合同還有三年到期,沒有商量的餘地。梅洛讓洛蕾塔放心,什麼事都有解決的辦法。

但是這個問題沒法解決。洛蕾塔的演出經紀公司堅持她完成三年的工作。驚慌失措的洛蕾塔求克勞迪婭找她哥哥克羅斯幫忙。這讓克勞迪婭很是吃驚。

“克羅斯又能怎麼幫你呢?”克勞迪婭問道。

洛蕾塔說:“他在這裏說話很有分量。他一定能幫我弄到合理的協議。求你了。”

克勞迪婭在酒店套房找到了克羅斯,把事情跟他說了。她的哥哥一臉嫌惡地看著她,搖了搖頭。

“又不是什麼大事,”克勞迪婭說道,“幫她說句話,我也沒求你多做什麼。”

“你真傻,”克羅斯說,“這種女人我見多了。她們專門踩著像你這樣的朋友往上爬,回頭就把你忘個幹幹淨淨。”

“那又怎麼樣?”克勞迪婭說,“她很有天分。這個好機會可能改變她的一輩子。”

克羅斯再次搖頭。“別找我幹這事兒。”他說。

“為什麼?”克勞迪亞問道。她習慣於幫別人找關係。電影圈就這個習慣。

“因為要是我插了手,我就非辦成不可。”克羅斯說。

“我不是要求你非辦成不可,你盡力就好了。”克勞迪婭說,“那樣的話,我至少能跟洛蕾塔說我幫她問過了。”

克羅斯笑了。“你真是個笨蛋。”他說,“好吧,告訴洛蕾塔和她的經紀人明天來找我一趟。十點鍾,不許遲到。你最好也能過來。”

第二天早上的會議上,克勞迪婭第一次見到了洛蕾塔的演出經紀人。他叫托裏·內文思,一身拉斯維加斯的休閑打扮,但還是特意為這次會麵的嚴肅性做了一些休整,也就是無領白襯衫,外麵套了件藍色夾克,一條藍色牛仔褲。

“克羅斯,很高興又見麵了。”托裏·內文思說。

“我們見過?”克羅斯問道。他從來沒親自管理過滑稽劇表演。

“很早以前了。”內文思並不介意,接著說,“那還是洛蕾塔第一次在桃源演出呢。”

克勞迪婭注意到了洛杉磯大明星的經紀人和托裏·內文思之間的差別,他是夜店小明星經紀人,顯得有點緊張,外表也不強勢。他沒有梅洛·斯圖爾特那種強悍的自信心。

洛蕾塔親了親克羅斯的麵頰,但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其實,她還是帶著平時那種活力。她坐在克勞迪婭旁邊,克勞迪婭感覺到了她的緊張。

克羅斯穿著打高爾夫球時穿的夾克、肥肥大大的白褲子、白T恤,還有白色帆布鞋。他的頭上戴了一頂藍色棒球帽。他招呼大家喝點什麼,大家都說不用了。於是他淡淡地說:“那我們就把這事解決了。洛蕾塔?”

她的聲音哆哆嗦嗦。“托裏要從我的一切收入裏抽成,這其中也包括電影。洛杉磯的經濟公司自然要從我拍的所有電影收入裏抽成。可我又不能讓兩邊都抽成。所以托裏決定控製我的所有工作。洛杉磯的經紀人不會接受的,我也接受不了。”

內文思聳了聳肩。“我們簽了合同的。我們隻是希望她履行合同而已。”

洛蕾塔說:“可那樣的話,電影經紀人是不會簽我的。”

克羅斯說:“我看很簡單。洛蕾塔,你把合同買斷就是了。”

內文思說:“洛蕾塔是個好演員,給我們掙了很多錢。我們給了她很多機會,一直都相信她的天分。我們也投入了一大筆錢。現在是她回報我們的時候,我們是不會讓她走的。”

克羅斯說:“洛蕾塔,讓他抽成。”

洛蕾塔都快急哭了:“我不能抽兩份成,那也太殘忍了。”

克勞迪婭極力想要保持微笑。但是克羅斯拉下了臉。內文思看上去很委屈。

終於,克羅斯開口道:“克勞迪婭,去把你的高爾夫球杆拿來。我們去打9洞。等我這邊完事,就到樓下的收銀台找你。”

克勞迪婭原本看到克羅斯穿得這麼隨便,似乎根本不在乎這件事,這讓她很不舒服,而且她知道這也讓洛蕾塔很不舒服。但是這種打扮卻讓托裏放寬了心,以至於毫不妥協。克勞迪婭對克羅斯說:“我哪兒也不去,我想見識見識所羅門王的才幹。”

克羅斯永遠無法跟自己的妹妹生氣。他大笑起來,她也對著他微笑。這時,克羅斯對內文思說:“看來你不準備讓步,我也覺得你有道理。這樣如何,一年之內,她的電影收入可以給你一份?但是你必須放棄控製權,否則事兒就不成了。”

洛蕾塔怒道:“我不會把錢給他的!”

內文思說:“我也覺得不行,不是抽入提成那個方麵,而是如果我們給她聯係了一場好演出,可她拍電影抽不開身怎麼辦?那我們要賠錢了。”

克羅斯歎了口氣,語氣幾乎有些悲哀了:“托裏,你必須終止跟她的合同。這是我的要求。我們酒店跟你有大量業務往來。給我個麵子。”

內文思第一次感到警覺。他用近乎懇求的口吻說道:“我很願意幫忙,克羅斯,但是我得跟我經紀公司的合夥人確認一下啊。”他想了想又說,“我應該可以安排一下合同買斷。”

“不對,”克羅斯說,“我是說給我個麵子,不是買斷。我現在就要你答複,然後我還要去打高爾夫。”他頓了頓,說,“行還是不行,你說吧。”

這個要求太無禮,克勞迪婭瞠目結舌。克羅斯並不是在威脅或者恐嚇。事實上,他隻是打算放棄了,似乎這件事他已經失去興趣了一樣。但是克勞迪婭發現,內文思在發抖。

內文思的回答更出人意料。“可這不公平啊。”說著他剜了洛蕾塔一眼,洛蕾塔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克羅斯瀟灑地把棒球帽歪了歪。“這隻是個要求而已。”他說,“你完全可以拒絕我。怎麼辦都行。”

“不,不,”內文思說,“我隻是不知道你這麼在乎,你們交情這麼深。”

突然,克勞迪婭發現她哥哥的態度立即發生了變化。克羅斯探過身子,淺淺地擁抱了托裏·內文思一下。他的微笑讓整個麵容都顯得春風和煦。這個混蛋真帥,她想。克羅斯用滿是感激的口吻說道:“托裏,這件事情我不會忘記的。在桃源,你想捧哪個新人隨便你,名字我保證放在演出海報的前三位上。我甚至可以給你安排個滑稽劇專場之夜,把你所有的演員陣容全搬出來,而且演出當夜,我希望你還有你的合夥人能跟我一起吃個飯。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會吩咐他們把你的電話轉進來。你可以直接跟我聯係。沒問題吧?”

克勞迪婭意識到兩件事。克羅斯是故意展示了他的影響力。還有,克羅斯早就仔細考慮過如何補償內文思的問題,但是得在內文思點頭同意之後才行,而不是之前。托裏·內文思會得到一個舉辦專場之夜的演出機會,那他得出盡風頭了。

之後克勞迪婭才明白,克羅斯讓她見識了他的能力,是一種愛的表現,而且這種愛是有物質倚仗的。克勞迪婭望著克羅斯,他精致的麵容和他那令人嫉妒的美麗似乎定格在這一刻,仿佛就要變成遠古的大理石雕像。

克勞迪婭離開太平洋海岸公路,來到了馬裏布的入口。她喜歡馬裏布。房子就建在海邊,正對著波光粼粼的海麵,遠遠倒映著山巒。克勞迪婭把車停在了安提娜的家門前。

博茲·斯堪尼特此刻躺在馬裏布南側的公共海灘。鐵絲柵欄橫跨整個沙灘,延伸到海裏十步左右。但是這種柵欄純粹是做做樣子,你完全可以遊泳繞過去。

博茲正醞釀下一次對安提娜的攻擊。今天是試探,他穿著一件T恤、一條網球褲,裏麵套了一條泳褲,開車來到公共海灘上。他的沙灘包其實是個網球袋,裏邊裝了一瓶用毛巾裹好的酸液。

他在海灘上這個位置,正好可以透過鐵絲柵欄看到安提娜的家。他看見海灘上的兩個私人保鏢。這兩個人都配了武器。既然屋後都有人守著,那屋前肯定也有。他不在乎保鏢受傷,但他不想搞得像個大開殺戒的瘋子一樣。那樣就損害了他報複安提娜的正當理由。

博茲·斯堪尼特脫下T恤和長褲,鋪開毯子。他出神地看著沙灘和蔚藍的太平洋。溫暖的陽光讓他昏昏欲睡。他又想起了安提娜。

上學的時候他聽教授講愛默生的時候引用過一句詩:“美因美而在。”是愛默生寫的吧?寫的是“美”吧?但他又想起了安提娜。

同時擁有美麗的外表和善良的品質的人實在是少見。他想起了安提娜還是花季少女的時候,大家都叫她提娜。

他年輕時如此愛她,他一直活在她愛他的美夢裏。他無法相信生活還能如此美妙,可一點一點地,一切都不複當年。

她怎麼敢如此完美?她怎麼敢如此苛求愛情?她怎麼敢讓那麼多人傾心於她?難道她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博茲又想到了自己。他的愛怎麼變成了恨呢?其實很簡單。因為他知道,他不可能天長地久地擁有她;他早晚有一天要失去她,早晚有一天她會躺在其他男人的身邊,早晚有一天她會從他的世界消失,永遠不再想他。

他察覺到陽光的溫暖從他臉上消失了。他睜開眼睛,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穿著得體的男人,拎著一把沙灘椅在居高臨下地打量他。博茲認得他,吉姆·洛西。他往安提娜臉上潑水那次,審他的探員就是吉姆·洛西。

博茲眯起眼睛抬頭看著他:“多巧啊,我竟然有幸跟你在同一片海灘遊泳。你他媽想怎麼樣?”

洛西展開椅子坐上去:“這把椅子是我前妻給我的。我抓的人裏有不少都是玩衝浪的,所以她說我也該讓自己舒服一點兒。”他頗為和善地俯視著博茲·斯堪尼特,“我隻是想問你幾個問題而已。第一個,你離安提娜·阿奎坦內小姐的房子這麼近幹什麼?你違反了人身限製令。”

“我在公共海灘上,中間隔著柵欄,我還穿著泳褲,你覺得我看著像是要騷擾她嗎?”博茲說道。

洛西的臉上露出了同情的笑。“我明白,”他說,“我要是能娶她,我也離不開。讓我看看你的沙灘包裏都有什麼,怎麼樣?”

博茲把沙灘包拉過來枕在頭下。“不行,”他說,“除非你有搜查令。”

洛西和善地笑了笑。“別逼我抓你,”他說,“或者揍你一頓才把包拿過來。”

這句話挑動了博茲。他站起來,伸手作勢把包遞給洛西,隨即又把手縮回來。“來拿啊。”他說。

吉姆·洛西很詫異。他沒想到有人會比他更加強硬。換了別人,他早就抽出警棍或者手槍,把對方痛揍一頓。這一次,也許是腳下的沙地,也許是斯堪尼特的無謂,他覺得不妥。

博茲笑著說:“你隻能開槍了。”他說,“我比你壯,跟你一樣高。如果你開槍,你又沒有正當理由。”

洛西很佩服這個男人的洞察力。真要是打起來,他未必打得贏。要掏槍又確實沒理由。

“好吧。”說罷,他收起椅子起身離開。然後又回頭,用一種讚許的口吻說道:“算你狠。你贏了。但是,可別給我找到什麼理由。我沒測量你距離房子有多遠,也許你正好超過了法官限定的範圍……”

博茲大笑:“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放心好了。”

他注視著吉姆·洛西離開沙灘、上車離開了。博茲把毯子塞進沙灘包裏,找到了自己的車。他把沙灘包放進車的後座,拔下鑰匙塞在前座底下。然後回到海灘,準備遊過柵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