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回(2 / 2)

桂香小姐在三道重門上了花轎,李天賜在大門外上了轎,朱孝廉派人賞轎夫每名二錢銀子,又吩咐家人套車,令丫鬟二名上車,陪送桂香小姐出閣。三聲炮響,離了朱府,排開執事,出了東關,竟撲沂州大路而行。一路上宿店打尖,按站而行,二十六日已到自己門首。那些男婦老少鬧鬧吵吵,都來看新人。顏小姐未曾下轎,使女下車與他帶罩頭紅,顏小姐真是大家派頭,並無小家子氣度。李天賜夫妻二人下了轎,足踏紅氈進了大門。越過二門,來至堂房以前。顏國順在天地台前焚香使禮。他夫妻二人拜罷天地,又對麵交拜。笙簫鼓樂吹打著,送入洞房去了。眾街房鄰居皆言這事出奇,李天賜三年前荒旱時將他表妹賣於人販。李天賜中了舉,在濟南朱宅定了親,顏國順又往朱宅送吉日去。今娶了親來,還是顏桂香呢!真令人納悶。

不言眾鄉親街談巷論。且表這李天賜諸事俱依顏國順與他照理,遂賞了兩個車夫拾吊錢,打發他星夜回家去了。顏國順將家內裏外之事料理妥妥當當。這時候是日落西山,天色已晚。李天賜走進洞房,那些瞧看新人的婦女皆都散去,使女掌上燈來。李天賜口呼:“表妹,咱如今一家團圓,是該歡天喜地,為何不言不語?”顏小姐說:“你待叫我作甚麼?休想從前我稱呼你哥哩!”李天賜笑言道:“你不稱我為哥,稱呼我為老爺嗎?”顏氏說:“你若作了官,我就稱呼你為老爺。”夫妻二人正然講說,兩個使女一個端盤,一個提壺,送進賀婚酒來,擺在桌案。口尊:“姑爺、姑娘,請用一杯喜酒!”李天賜夫妻二人飲了數杯酒,就有些醉意。丫鬟撤去殘席,退出房門。桂香小姐閉了房門,忽然想起一事,口呼:“官人!你記的咱們忍餓之時,今荏苒已三年之久。我還有一件不足之事。”李天賜問:“還有哪一件不足之處呢?”顏小姐說:“我那公婆在世必然歡喜,不幸下世去了。”李天賜說:“咳!這也是各人的壽限,無法可使。我也有一件不足之事。”顏氏問:“有何不足之處?”李天賜說:“我原不是你婆母所生,我也不知是哪裏人氏?我還記的我那奶奶常領我上海邊去玩耍,我父親把我撂在火池,有一紅臉大漢把我抱在咱這村外靈官殿內。咱爹娘廟中降香,抱我家來,那時我僅三四歲,記不真了。若足了平生之願,除非見了我那生身父母,方趁我平生之願足矣。”不由的眼中含淚。顏桂香說:“這也是一件大事。官人且免悲傷,吉人自有天相,蒼天不負好心人。自有神佛撥滯,必有相見之日,以了你平生之願。”夫妻敘話,天交三更之時,遂上床解帶寬衣安眠。說不盡襄王巫山會神女,你恩我愛,一夜晚景勿庸細表。

次日清晨起來,穿戴已畢。使女端進淨麵水,捧過漱盂,夫妻二人淨麵嗽口。桂香小姐欲往廚房照料,李天賜說:“理當你坐床三日,須裝新人。咱家三年前也無有親戚鄰居與咱照管,於今我娘舅關東挖參發財,打了幾個垛子回家;又兼我中了舉,那些親族鄰居皆來與咱照管,何用你操勞?這正應了俗語:錦上添花世上有,雪裏送炭一個無。”顏小姐說:“我爹爹發了財回來,人家在咱家不過是吃咱點子飯。那鄉親鄰居為甚麼來給咱送小飯,都是咱爹娘當日種下的。俗語雲:行下春風望下秋雨。咱爹娘若不行善,周濟貧寒,咱未必有今日。聖人雲:‘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咱爹娘惜老憐貧,積下陰功,咱夫妻也該效法才是。爹娘若不積德累仁,為何無子而有子?墳前立牌坊豎旗杆?妾有四句言語,是那:

行好如種田,來世不貧寒。

你我作夫妻,前世有姻緣。”

你我作夫妻,前世有姻緣。”李天賜聞言,口呼:“娘子真乃金石良言,可稱的起是一位太太了。”

閑言不表。霎忽到了二十八日,治辦酒席,周待了鄉鄰鄉親、客人,上墳祭墓,熱鬧了一天,過了除夕。

不知後來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