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背對著門口坐著,壓根沒發現自己的爹過來,見他忽然出現,整個人跳了起來,手忙腳亂的把手中的鞋麵往邊上的針線籃裏一放,然後扯過剪鞋麵剩餘的布料蓋在了上頭。
隻見她擋在前麵,慌慌張張的看著薛重光,道,“爹,你怎麼這麼早就下衙了。”
她抽了抽手,見他一臉緊張自己的模樣,連忙搖頭到,“爹爹,我沒事,以前學針線可比這個紮的更多,也怪我,不經常練習,到做的時候,就手笨腳笨的。以後我一定經常練習。”
聽了珠珠這話,薛重光心疼壞了,道,“你哪裏用經常做這些,咱家養了那麼多繡娘是做什麼用的?你好好的就行,你這紮一下,可也紮在爹的身上,疼著呢。”
他為不可察的看了眼那露了一半在外麵的鞋麵,嗯,是一雙隻有他這個年齡的人才會穿的顏色……
這大概就是女兒給自己的禮物吧?不然她剛才為什麼那麼慌張,還用布蓋住?肯定是想給自己一個大大的驚喜。
薛重光越想,心裏越發的肯定就是這樣的,心裏就越發的美了,想到生辰過後,自己穿著女兒親手做的鞋子出去,別人一問,是珠珠做的,那可不羨慕死那些人?
尤其是薛明睿!
薛重光也不戳穿珠珠的心思,而是把帶回來的糕點遞給她,道,“還想吃什麼,告訴爹爹,爹爹以後給你帶。”
珠珠見都是自己喜歡吃的,頓時笑眯了眼,拈了一塊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好像一隻萌萌的小鬆鼠。
對於無意中發現了珠珠的小秘密,薛重光心中非常的喜悅,更是有什麼好吃的,都帶一份給珠珠。
甚至還終於忍不住一個人藏著這樣甜蜜的秘密,而偷偷的和芳華分享了一下,同時也期盼著自己的生辰快些到來。
他那天收到鞋子的時候一定要假裝不知道,驚喜萬分的樣子。
好不容易,盼望著,盼望著,終於,到了他生辰的那天。
小呆也從宮裏出來給他慶賀生辰,一同來的還有薛明睿,以及,薛明睿新收的義子。
說到義子,薛重光沉穩的內心,崩裂了。
這個男人覬覦自己的老婆一輩子,也不娶妻,連個妾也不要,情願王位將來被收回,連個庶子也不弄出來,卻收個勞什子義子……
義子能做什麼吃?他那個義子,今年十八歲,出生的頭三年是在狼群裏長大的,後來被山民收養,後來山民也去了,一路輾轉到了金陵,去年,經過層層嚴格的選拔,進了禦林軍。
不過,他好奇的是,在狼群中長大的孩子,性格並沒有扭曲,而是格外的陽光向上,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才會被薛明睿給收為義子吧?
他的生辰並沒有宴請客人,隻是家人聚一聚,再加上不請自來的薛明睿,大家高高興興的吃了一頓飯。
飯後,芳華讓人送上來一組四個的插屏,小小的,可以放置在桌麵上。
上麵繡的,卻是讓薛重光又驚又喜,裏麵有他早年的畫作,也有他與芳華相識時的場景。
涼廳外的大石上,靠著一個女子,正傾聽著什麼,麵上微微的驚恐,大石後麵是一座涼廳。
高高的青山崖邊,滿麵絡腮的男子正抱著女子往下墜……
還有兩幅是他當年的舊作,畫了送給芳華的,也被繡了上去。
薛重光慢慢的欣賞著,心裏一陣溫暖,他笑意盈盈的看著芳華,伸手握住她的手,兩人一起看,重溫著他們自相識以來的種種……
薛小呆見他們牽手,調皮的‘噓’了一下,“爹,娘,我們三個可都在哦,你們這樣不好吧。”
薛重光瞪了他一眼,芳華笑吟吟的道,“孩子他爹,這是我和珠珠一起送給你的禮物,你可喜歡?”
然後告訴他哪個是自己繡的,哪個是女兒繡的……
薛重光愣了一下,女兒送的不是鞋子嗎?
他心裏又想,也許,那個是珠珠額外給他的禮物吧?那等等吧……
珠珠笑眯眯的看著薛重光,“爹,雖然我繡的沒有娘漂亮,但也是我的心意,等明年你生辰,我一定送你一副更好的。”
端王爺一時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他呐呐的道,“繡活傷眼睛,少做點。”
這時,小呆和小笨分別送上了自己的禮物,一個送的是孤本,一個送的是一條珠串。
小笨道,“爹爹,這個珠串可是我自己串的,給你戴在手上,你最近不是又撿起了佛經嗎?給你念經用。”
芳華失笑,拍了小笨一下,“你這是想你爹出家嗎?你娘怎麼辦?”
小笨雖然已經十五,但依然還是埋頭在醫藥裏的那個懵懂小孩,他道,“你還有我們三個啊。”
一旁看著一家人送禮物的薛明睿忽然大聲笑了起來。
薛重光不悅的看著他,生辰宴上見到這個討厭的人真是夠了。
“怎麼,見我有人送禮物,你受刺激了?”薛重光緩緩道。
薛明睿搖頭,笑而不語,站起身和薛重光告辭,道他的禮物到時候再補。
薛重光才不稀罕他的禮物,他如今還沉浸在女兒送給自己的禮物竟然那不是那雙鞋的震驚中……
自從那天看到珠珠做鞋麵後,薛重光期盼了很久,他滿心以為珠珠送給自己的禮物是那雙鞋,已經想好了要在薛明睿麵前顯擺的。
沒想到的是,女兒送給自己的禮物雖然也是繡的,可不是那雙鞋啊。
他的眼角忽然看到一樣熟悉的東西,定睛一看,為什麼薛明睿的鞋麵那樣熟悉?
那……那……那不是……珠珠做的那雙嗎?
他剛剛還在心裏想,可能是因為珠珠第一次做鞋,做的不太好,所以不好意思拿出來送給他?
其實,隻要是女兒做的,就算是把鴛鴦繡成鴨子,他也會坦然的穿出去的。
隻是打擊來的如此之快,他還沒美完呢,竟然在死對頭的腳上看到了那雙鞋,這簡直沒辦法讓他控製著情緒啊。
薛明睿肯定是故意穿著鞋子到他麵前來晃蕩的吧?
想到這裏,薛重光頓時臉黑了下來,站他對麵的珠珠見他忽然黑下臉來,頓時嚇了一跳,不安的看了眼邊上的芳華。
芳華上前低聲道,“還有客人在呢,你怎麼了?”
薛重光反應過來,哈哈大笑,“這不是有你們送禮物,高興的魔怔了嗎?謝謝女兒,謝謝兒子,芳兒,謝謝你。”
他在芳華的臉上親親的印了一個吻。
他的動作把芳華驚呆了,雖然他一直有點不羈的性子,但自從和她在一起,可是克製了很多,從來沒有在人前這樣的與她親密過。
難道,他真的高興的魔怔了?
她難為情的推了推他。
薛明睿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薛重光,帶著杜藝鳴走了。
薛小呆三個小的,看薛重光在芳華的臉上親了一下,在薛明睿走後,就都走了,尤其是珠珠,絲毫不知道爹爹的轉變是來自於自己,而是促狹的笑了笑,道,
“爹爹的好日子,肯定有好多話說,我們就不在你們麵前晃悠啦,你們好好的相處啊。我還是很想要個妹妹的……”
說完,擠眉弄眼的看著兩人,怪笑著跟在薛小呆和小笨身後一溜煙的走了。
芳華無奈的看著他們走遠,回頭又對著薛重光無奈的笑了笑。
不管薛重光的內心有多少的疑惑,這一刻都按奈了下來,良辰美景,不可辜負。
他攜著芳華的手回房歇息了,他讓人把插屏放了兩個在自己的書房,其餘兩個放在了內室,一睜眼就可以看到的地方。
夫妻倆湊在一起,欣賞著那兩個插屏,慢慢的回憶從前,最後薛重光忍不住把靠在他身邊的芳華壓在了身下。
芳華推著他道,“一晃眼,孩子們都這麼大了,馬上我也要做婆婆了,以後還會做祖母,外祖母,唉,真是歲月催人老啊……”
用手撐在她上方的薛重光,凝視著芳華,這張臉,他隻覺得百看不厭,日日都能看出不同的風情來。
他低頭下去,吻住那喋喋不休的唇,道,“我們再給珠珠生個妹妹吧。”
芳華怪笑,“老都老了,還生,像什麼話。”
“我可沒覺得你老。”
“你剛剛說你老了。”
“你不老。”
“真的?”
“真的。”
夫妻倆溫存了一番後,薛重光心底的鬱氣終於散去了,不過,到底還是沒忍住,提了那雙鞋子,那天所見,以及今日薛明睿腳上的那雙,最後疑惑道,“我真的老了嗎?”
芳華懶懶的道,“你不老,誰說你老,我與他急。”老了能把她折騰成這樣嗎?
她見薛重光那不得其解的樣子,蹙了蹙眉,安撫自家男人,道,“你大概看錯了吧?珠珠做的鞋子怎麼會在英王腳上?哪天我尋個機會,問問珠珠就知道了。”
薛重光點頭,隻能這樣了。
夫妻兩人說了會話,芳華實在被折騰的厲害,沉沉的睡了過去。
×
薛重光生辰過去了好幾日,本來,芳華就覺得女兒這一段時間好像忽然變的嫻靜了,就有點疑惑,但想著,女兒大了,總是會懂事,會變的。
可這幾日,她發現原來並不是那麼簡單。她也曾有過那樣的時刻,自然是明白怎麼回事的。
但她並沒有立刻找珠珠談心,而是悄悄的把珠珠身邊的丫環叫過來問了下珠珠最近的情況。
聽了丫環們的描述,芳華心裏頓時有種見鬼了的表情。
她經常去英王府算怎麼回事?
不會,薛明睿腳上那雙鞋真的是珠珠做給他的吧?這……簡直亂了輩份好嗎?
她當即讓人去把珠珠找了回來,在等待的時間,她慢慢的冷靜了下來,不能因為一雙鞋就對自己的女兒亂下定論,還是先聽珠珠怎麼說,再發作不遲……
珠珠滿頭大汗的被人找回來,手裏提著小馬鞭,見到芳華,道,“娘,您這樣匆忙的找我回來做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
芳華愛憐的幫她擦了擦汗水,柔聲道,“怎麼弄成這樣,仔細著涼了,到時候可有你受的了。”
珠珠毫不在乎的擦了擦,道,“女兒身子好著呢。”
芳華說了一通之後,仿佛無意中說到的一樣,“上次我好想在你的針線籃裏看到一雙男人的鞋,你不是不喜歡做這些嗎?難道是孝敬你爹爹或哥哥的?”
芳華一邊說,一邊看著珠珠,看到她提到鞋子,珠珠的臉色驟然一變,於是柔聲道,“珠珠,你的鞋子做了是送給誰了?跟娘說說,娘肯定站在你一邊的……”
珠珠剛剛擦幹的汗,仿佛又冒出來了,她的雙手緊張的絞著手中的小馬鞭,想要否認沒有這樣的事,可想到那天爹爹也無意中看到了,於是結結巴巴,支支吾吾的道,“是……是做給小呆哥哥的……”
“是嗎?珠珠果然愛護兄長,娘下次可要問問小呆穿的合腳不合腳,還有,看那樣式,倒是做給你爹爹的,原來是個小呆的嗎?下次還是做個適合小呆的紋樣更好。”
芳華站起身,拍了拍珠珠,“你去換身衣裳,娘走了。”
珠珠見芳華要走,連忙拉住她的手,小聲道,“娘,我……我什麼都和你說,但你不能生氣,更不能讓爹爹知道,好不好?”
芳華臉上露出笑容,坐在珠珠的對麵,道,“你說,娘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
珠珠把房裏的下人都趕了出去,關上門,還走到窗戶那裏探看了一下,這才紅著臉拉著芳華咬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