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與其在婚姻的牢籠裏苟活,還不如掙脫婚姻讓人生自由自在呢。”田韻抒執拗地說。

田韻青進一步強調:“你們這些文人墨客呀,凡事都太理想化了,自由自在又能怎麼樣?你以為那些結不了婚的老姑娘真就自由自在?”

田韻抒不耐煩地說:“好好好,我不跟你討論這個了,報館還有事情呢。你查出結果要盡快告訴我啊。”

田韻青舉了舉手中的東西說:“除了你我還能告訴誰呀?這情報對別人沒用。”

6

上海某裏弄民居內,許尚美的家裏彌漫著油鹽醬醋茶的民間香火氣。廚房裏,許老太太在撈餃子,許尚美在搗蒜。

路曠明在裏間屋整理自己的行囊。他的動作幅度過大,不時弄出啪啪的聲響。

許老太太把最後一盤餃子放在桌上,不知是問路曠明還是問許尚美:“星星怎麼還不回來呀?要不給學校打個電話問問吧。”

許尚美將蒜倒進碗裏,又注進醬油醋說:“學校隻有校長室有電話,那麼多學生,校長怎麼可能知道路星星是誰呢?”

許老太太說:“那也得打電話問問,她爸要回部隊了,怎麼也該回來吃頓團圓餃子、讓父女倆見一麵吧?”

路曠明從裏間屋出來說:“家裏沒電話,怎麼打呀?要不我去外麵有電話的地方打一下問問。”

許尚美攔著說:“甭問了,星星準在學校排練節目呢,說是京城的大公子要來上海,星星要去參加盛大的歡迎儀式。”

許老太太不屑地翻著眼珠道:“天子下凡,百姓遭殃,瞎折騰個什麼勁啊?”

許尚美趁機說:“媽,那我們就不等星星了,趕緊吃吧,曠明別誤了火車。”

三人圍坐在桌前,路曠明拿起筷子剛搛了一個餃子,許老太太使勁用自己的筷子打了他的食指一下說:“你這二拇指怎麼老伸出來呀?指乎啥呢?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二拇指老伸出來指乎人會妨家,你是妨我早死還是妨尚美過不起日子來呀?你怎麼就不長記性呢?”

路曠明尷尬地笑笑,看看自己的手指:“從小養成的習慣,一時半會兒難改。”

許老太太瞟了他一眼,不屑地說:“你雖生在鄉下,可你的媳婦生在上海大城市,鄉下的習慣不改掉你就成不了上海人,到了場麵上就會給尚美丟臉了。……真是生薑改不了辣味。”

許尚美用筷子搛了個餃子放進自己碗裏說:“媽,曠明馬上就要走了,您不能少說兩句呀?讓人心裏不痛快。”

許老太太越發來了勁頭說:“忠言逆耳利於行。曠明他也不可能總在部隊上,回到上海是早遲的事情,要是他將來真在場麵上露臉,我總不能天天提醒他拿筷子別伸二拇指吧?這丟人的事是他自己個的,跟我這丈母娘有什麼關係呀?真是的,成人不用管,管死不成人。”

路曠明急忙說:“是是是,媽,我改,改不掉我就把二拇指綁在筷子上。”

許老太太一下子笑起來:“要說曠明就是有個好脾氣,要沒這好脾氣,我們尚美就虧大了。你這一走又不知何年馬月回來了,外麵的槍子又不長眼,菩薩保佑你平安吧。一個女婿半個兒,丈母娘疼女婿那是真心實意的。”

許尚美忽然笑了一下說:“媽這話我還愛聽,良言一句三冬暖呀。”

路曠明附和道:“媽雖然嘴上好嘮叨,心裏還真是疼我的。”

許老太太接過他的話說:“尚美這也叫守活寡呀!你回去斂點銀子,該往回挪騰挪騰了,趁著尚美有兩個通天通地的老同學,她們搭個橋,你也就回到上海來了。”

許尚美說:“媽,這事您就甭管了,也不怕心操碎了。”

許老太太說:“那就抓緊吃吧,別耽誤了火車。”

許尚美與路曠明匆匆吃過飯,搭了輛黃包車就奔了上海火車站,火車就要開了。上了火車的路曠明與站台上的許尚美猶如人海中的兩個世界,前路茫茫,雖說都是奔向生存的目的地,其實都在奔向一個未知,又黑又暗又腐又亂的社會,不知哪裏槍響哪裏水災哪裏周官放火哪裏劫貨殺人……活在娑婆世界的芸芸眾生,終日被無常厲鬼攥著小命,不知何時主宰命的魂靈就被索走了。

許尚美忽然悲從中來,眼淚止不住往臉上滾落,越滾越多,最後竟連視線都模糊起來了。她怕路曠明看見,急忙將臉轉到一側,這時火車開動了,路曠明從車廂裏探出頭向站台上的許尚美揮手:“尚美,回去吧,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路曠明雖然未流眼淚,但聲音已哽咽。

許尚美滿臉淚水,跟著剛開動的火車奔跑:“曠明,記住我跟你說的話,早點回上海啊。”

火車越開越快,在許尚美的視線裏路曠明的臉越來越模糊了。以致路曠明最後說的什麼話,她根本沒有聽清楚,她隻感覺耳畔的風嗖嗖的,不知是天上刮來的,還是火車甩給她的。許尚美的內心空落落的,像被人挖去了一半心髒,火車早就沒影了,她還在站台立著。直至另一輛火車呼嘯而來,她才悻悻離開站台,腳卻像踏了棉花堆,那麼沒有力量。她走到火車站外,立刻有輛黃包車奔了過來,許尚美上了車,車夫問她到哪裏去,許尚美就把女兒的學校告訴了她。

車夫在上海某中學校園門口停了下來,許尚美下了車付了車費,透過校園的鐵柵欄看到一群穿裙裝的女生正舉著鮮花跳舞,一位年輕的男老師在一旁指揮。

人群中,一位少女格外搶眼,許尚美一眼看出是路星星。當路星星的目光轉向校園的鏤花鐵柵欄時,她驚喜地看到了扶著鐵柵欄的許尚美,她剛要喊叫,男老師的口哨突然吹響了,她隻好向媽媽微笑。

許尚美立刻向女兒星星招手,她嘴上說著什麼。

路星星從她的口型看出:“爸爸已經坐火車走了。”

路星星臉上掠過一絲傷感。

許尚美似乎看出了女兒星星臉上的傷感,她同時也怕女兒看出她臉上的淚痕,她不敢過久停留,匆匆轉身離開了。

許尚美憂心重重在路上走著,突然遇上了迎麵而來的田韻抒。

田韻抒很奇怪地看著許尚美:“尚美,你一個人在這裏幹什麼?醉春風呀?”

許尚美急忙說:“我剛去火車站送走了路曠明,心裏鬱悶,隨便走走。”

田韻抒笑道:“久別勝似新婚,都這把年輕了,還依依惜別,真羨慕你們。”

許尚美趁機說:“韻抒姐,那天我跟你和玉嬋大姐提出讓路曠明回上海工作,這事是否裝進你們的心裏了?”

田韻抒擺擺手:“我這幾天在考慮廢除婚姻大討論專欄,還沒顧上細想這事情呢。不過,這事說快也快,你就先備好銀子吧,等我幫你打聽了底細,你就對症下銀子,保證一路通關。”

許尚美心生歡喜道:“真是謝謝韻抒姐了,玉嬋大姐那裏還要你幫著催問啊。”

田韻抒拍拍許尚美的肩膀說:“沒問題,老同學的情誼啦……哎,對了,最近正上映電影《棄婦》,聽說票很緊俏,你哪天請玉嬋大姐和我看場電影,順便把這事催問一下。”

許尚美脫口而出應道:“好啊,那就禮拜天吧。”

7

上海世俗生活報館裏,男男女女手持稿件走來走去,數間辦公室的門敞開著,裏麵坐著數位編輯記者。

總編室裏,戴深度近視鏡的總編手持田韻抒的稿件搖頭晃腦念著:“男女的幸福被婚製束縛,人類是沒有理性的,感情的變動尤其劇烈。一成不變的婚姻製度下,男女間的感情一旦壞了,仍要維持名分,過著無聊的生活,造成了精神上的莫大痛苦,所以根本解決在於‘廢婚’。”

總編停下,打量站在自己麵前的田韻抒:“你這想法太超前了吧?這樣的稿件登在世俗生活報上,就會有人來砸我的報館了。”

田韻抒爭辯說:“總編,我這想法並非空穴來風,前人早有定論了,洪秀全在《原道救世歌》裏說:‘天下多男人,盡是兄弟之輩;天下多女子,盡是姊妹之群’。康有為在《大同書》中,將‘去家廢婚’上升到理論,說既然家庭肇始於婚姻,‘去家’就得重新設計婚姻。……”

總編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這些社會賢達們說話都振振有詞,可婚姻是社會穩定的最佳形態,如今國內戰亂四起,政局不穩,你方唱罷我登場,唯家庭是人可以安寧的港灣,我報館靠言論的優勢把婚姻搞亂,一旦上邊有人查下來,我這個總編的罪過不亞於亂黨啊。”

田韻抒接過話說:“總編,上邊不會怪罪您的,我這個想法也頗有來頭,是通俗教育委員會駐上海教育處的副處長石玉嬋率先提出來的。”

總編突然睜大了眼睛說:“噢,上海通商公署安署長的太太,了得!既然這樣,那就不妨試試吧,不過,一定要組織一些社會賢達參與討論,有支持者也有反對者,雙方爭鳴,這樣才能給報館帶來經濟利益,擴大報紙發行量,吸引商家廣告。”

田韻抒趁熱打鐵說:“總編真是精明到家了,那我馬上就去組織文章了。”

總編忽然又撤回剛才的話說:“你別急,這事容我再考慮兩天吧。……對了,最近有個從巴黎回來的油畫家要舉辦畫展,請我們報館參與策劃宣傳,你是報館的頭牌記者,又是寫言情小說的作家,這事你出麵最合適了。”

田韻抒故意推脫:“報館那麼多人呢,不能總把什麼事都往我一個人頭上攤吧?”

總編笑道:“這可是美差,別人想去我還不給他機會呢,油畫如今在中國已經熱起來了,這個青年油畫家的作品很有收藏價值啊。”

田韻抒不屑地說:“可我根本不喜歡油畫。”

總編進一步說:“喜歡不喜歡隻要市場熱起來,那都是錢。”

田韻抒趕緊給自己找台階說:“既然總編把任務攤在我頭上了,那我就去吧。這油畫家叫什麼名字呀?”

總編瞟了她一眼說:“藝名叫天飛馬。”

田韻抒嘀咕:“天飛馬?這名字好怪呀。”

田韻抒回到自己辦公室,想想剛才跟總編的爭執,情緒頗為激動,於是抄起電話聽筒撥電話。

石玉嬋正坐在上海教育處的辦公桌前修理盆景,電話鈴響起來。她放下花剪,抄起桌上的話筒:“韻抒啊,你打電話找我何事?”

田韻抒:“我跟您彙報廢除婚姻大討論的方案,我們總編答應了,不過說要等幾天再見報。”

石玉嬋神情不悅地說:“幹嘛要等幾天啊,馬上見報不好嗎?我認為廢除婚姻大討論早就迫在眉睫了,你看現在的婚姻哪裏還有婚姻的樣子啊,男人納妾娶小老婆還到處拈花惹草……”

田韻抒:“玉嬋大姐,你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可總編拖著怎麼辦啊?”

石玉嬋無奈地說:“我也沒什麼好辦法,我又不是報館的主筆,說話還不如你占地方呢。”

田韻抒:“可您是署長夫人呀,署長總是有麵子的。”

石玉嬋:“你別總提署長好不好?我們在外邊做事情哪裏是憑他的麵子呢?我們憑著自己的才幹。”

田韻抒急忙糾正說:“大姐說得太對了,要不我們約個時間再商議一下?……哎,對了,我剛剛在街上碰見許尚美了,她催問路曠明回上海工作的事情,想禮拜天請我們去看電影《棄婦》。”

石玉嬋:“上海這樣的地方安排一個從部隊回來的人工作,哪裏是看場電影就能解決的事呀?”

田韻抒:“看電影隻是個由頭,到時候大姐想提什麼條件,還不是一句話嘛。”

石玉嬋:“這幾天上上下下都在忙著接待任務,通俗教育委員會也安排了學校的象棋比賽,等忙完了這陣子再說吧,讓安署長搭個話應該不成問題,畢竟老同學嘛,你把我的話轉給尚美,讓她不要急,先做些準備就是了。”

田韻抒:“好的,有大姐的鼎力相助,天下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情。”

田韻抒放下電話,得意地用手指翻著桌子上的稿件,忍不住笑起來。

8

天說黑就黑下來了,黑得無邊無際、蠻不講理,如同一口厚實堅硬的大鍋將五顏六色的大地扣得嚴絲合縫,使萬物在黑漆漆的天底下噤聲。不過,如今的上海人早就習慣於黑夜了,他們甚至有點企盼黑夜降臨,隻有黑夜降臨,上海灘的霓虹燈才能閃爍到人的內心,將男女心底的欲望誘發得淋漓盡致,百樂門也好大世界也罷,還有那些讓人進去就不想出來的賭場,無不剝下男女的人皮,讓閃爍的燈光將他們的獸心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流氓、賭徒、妓女、惡棍、老大、青幫、租界、亂黨、明星、乞丐、小偷……如此豐富的人網,享受著上海灘漫長的黑夜,有姿色的女人和有身份的男人半夜不回家已成為常態,誰要是盤問糾纏,那才是土佬冒呢。

上海通商公署的安子益署長,晚上是不喜歡去外邊應酬的,他大多數的夜晚是在家研究象棋或筆墨紙硯,他也不喜歡失眠,隻要頭沾了枕頭,很快就會有呼嚕打響。可今晚,他在上海中式庭院內,在臥室的床上翻來複去,將一邊熟睡的石玉嬋都驚醒了。

石玉嬋側過身子不解地問:“你總翻來覆去的,心裏有什麼事吧?”

安子益索性撳亮床頭燈,坐起身:“大公子來上海,我個人總不能不表示一點意思吧?他回去見了大帥,幫我美言幾句,我安子益就有可能前程似錦啊。”

石玉嬋釋然地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心裏有什麼大事情呢,就為這事睡不著覺啊?你也真是的……可不知大帥的喜好是什麼?”

安子益披上睡袍:“天下人都知道他喜歡下棋,我已差人到揚州訂製玉棋了,可那是以上海通商公署的名義送的,我個人也應該送點像樣的禮品吧?”

石玉嬋似想起了什麼,忽然問:“大帥是什麼屬相啊?”

安子益沉思道:“好像是屬虎,對了,他被人私下稱為‘北洋之虎’。”

石玉嬋:“這就好辦了,江南正好有位畫虎的名家袁士道,釣一幅他的老虎畫送給大帥就是了。不過,聽說這位畫家的虎畫很貴,虎頭、虎鼻、虎眼、虎嘴、虎耳、虎牙、虎爪、虎尾、虎屁股……每個器官都不少於10萬大洋,統統加起來就是100萬大洋了。”

安子益:“那就釣這幅畫吧。但虎屁股不能畫得太大,讓人有‘老虎屁股摸不得’的嫌疑;也不能畫平原上的老虎,‘虎落平原遭犬欺’,不吉祥;要畫一隻下山的猛虎,對著重山峻嶺發威,題款:‘猛虎下山’。”

石玉嬋掀開被子:“你這想法不錯,我這就去落實。”

安子益:“這深更半夜的,你找誰去呀?”

石玉嬋將腳伸到床下穿上拖鞋:“你甭管,就等好吧。”

石玉嬋披著華麗的睡袍走進大廳,黑暗中一個人影一閃,她嚇了一跳:“誰?——”

花朵從暗處閃了出來:“夫人,是我?”

石玉嬋疑惑地打量著花朵:“半夜三更你不在自己房間睡覺,跑到這裏幹什麼?”

花朵忙說:“夫人,我口渴,想喝水。”

石玉嬋懷疑地看著她問:“你房間裏不是有水壺嗎?”

花朵:“水壺裏沒水了。”

石玉嬋陰著臉抓起大廳裏的電話,花朵悄悄鑽進自己房間。

住在上海中式別墅裏的田韻抒被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她急忙起身接電話:“喂,誰呀?”

石玉嬋:“除了我,誰敢半夜三更給廳長太太打電話呀?”

田韻抒:“玉嬋大姐呀,這麼晚來電話一定有急事吧?”

石玉嬋:“韻抒,你不是急著要我幫尚美辦事嗎?現在有個機會來了,你讓尚美買一幅江南大才子袁士道的‘猛虎下山’畫送來,越快越好。”

田韻抒:“袁士道的一幅虎畫最少要100萬大洋呢,不知尚美能不能拿出這麼一大筆錢來?玉嬋姐,你直接跟尚美說不好嗎?”

石玉嬋:“韻抒,尚美跟我隔著幾個級別呢,她丈夫隻是個旅長,我跟她直接說不妥當,會失身份的。”

田韻抒:“那好吧,我跟她說就是了。”

石玉嬋回到臥室,看到安子益又在看牆上的棋譜,立刻鑽進被窩說:“你真神經了,早幾年,主子喜歡字畫古玩,你天天寫字畫畫淘古玩,如今主子喜歡下棋,你又挖空心思琢磨象棋,這跟風要跟到什麼時候啊?跟你說啊,我已經把袁士道的虎畫落實了……對了,有件事我想問你,花朵見了我怎麼鬼鬼崇崇的?”

安子益一愣,很快又鎮靜地說:“仆人見到主子害怕,這很正常啊。有啥大驚小怪的?”

石玉嬋:“這鄉下丫頭真要多留神呢。”

安子益厭惡地說:“你別疑神疑鬼好不好?”

石玉嬋無言地拉滅燈,用被子蓋住了頭臉。

9

田韻抒放下電話,獨自坐在床上發呆,她思來想去了半晌,忽然自語:“我家裏好像有一幅‘猛虎下山’的畫,如果賣給尚美,豈不一舉兩得嗎?……”

田韻抒走出臥室,在大廳裏翻箱倒櫃,可她翻了半天,卻沒找到那幅畫,她額上滲出了一層汗,她邊用手絹擦額上的汗邊嘀咕:“我記得家裏有一幅‘猛虎下山’的畫呀,別人送上門時是我親手接過來的,已經鑒定了是袁士道的真跡,怎麼就找不到了呢?會不會又被小禿拿走了?……

喬世景推開大廳的門走進來,將外衣脫下掛在衣架上,他轉身看見田韻抒翻了一地的東西,立刻眉頭一皺問:“半夜三更你不睡覺,翻什麼東西呀?”

田韻抒見是喬世景,嗔怪道:“你這麼晚才回家,我還沒問你呢,你倒問起我來了。有道是黑夜茫茫、風月無邊,你今晚又去會誰了?該不會是小禿他媽綠袖子吧?”

喬世景不耐煩地瞟了她一眼:“你別總說這些廢話好不好?京城大公子馬上要來了,我有很重要的接待任務,今晚去檢查現場了。”

田韻抒忽然笑道:“原來是忙公幹啊,那我真是想歪了。”

喬世景坐在太師椅上,邊脫鞋邊說:“你什麼時候沒想歪過?一肚子狗尿苔!”

田韻抒沉下臉說:“你別挖苦人好不好?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嗎?”

喬世景將頭靠在太師椅上,半閉上眼睛說:“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這個家,為什麼偏偏我不在家的時候亂翻東西呀?”

田韻抒爭辯說:“我是你老婆,這家有我的一半,我沒有權力翻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