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英聽了,立刻便在枕上叩頭謝恩。太祖便毫不客氣地把這個二八小佳人摟緊懷中,開始實施實質性的進展工作了。不用說兩人說說笑笑,雙雙同入好夢。
那天夜裏太祖睡得很香,這個小小竹軒比之當年子興的東院,不異於天壤之別,站在現在的人生高度再回視當年自己在那樣的一個鋪了一床錦褥的炕上的輾轉反側,真是太讓太祖有種人生的成就感了,一般他總是在深深陶醉於成就感的享受之後,開始居安思危起來。一經居安思危,他就會再次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和不安。
太祖在一個個深夜裏偶然清醒過來的時刻裏,眼前總是晃動著焚友諒戰船的大火,燒齊雲樓的大火,盡管他剛才也許並沒有做噩夢。於是他會再次緊緊抓住此刻正睡在身邊的那個漂亮女人,然後他就把自己深深地嵌入於這個鮮活美麗的生命之中,這個年輕美麗的生命讓他的感覺變好了,尤其感覺到一切再次安定下來穩定下來平定下來,翠英讓他的這種良好的感覺保存得非常持久,因此翠英必將成為此後很長一個階段在他的身邊侍寢的最佳人選。
吃醋惠妃
第二天一起來,太祖肯定就會有如下安排,命吳美人居了長春宮,又諭知吳禎,說冊封翠英做了美人,吳禎當即進宮謝恩。接下來太祖太肯定會戀著吳美人,天天宿在長春宮裏,把寧妃、瑜妃、惠妃,一古腦兒地丟在腦後。
寧妃和瑜妃倒還沒表示出來什麼不高興,偏偏惠妃見太祖專寵她的妹子,一縷的賽過山西老陳醋的酸氣,便自丹田直衝到腦門後,惠妃的酸氣很快就由暗暗垂淚背後咒罵變成十分的氣憤,她的理智在這種濃度嚴重超標的酸液裏被扭曲了,她不再溫順乖巧了,有幾次居然要趕到長春宮來和她妹子拚命,幸虧都被宮女們勸慰住了。
那一天,惠妃扭曲的理智讓她萬萬忍耐不住,趁著太祖還沒有退朝,她竟恢複了以往在民間生活時的小女人的潑相,摩拳擦掌地要往長春宮去大鬧,就在她口裏連呼著備車時,幸虧旁邊的宮人拚命攔阻解勸道:“娘娘還是忍住些氣的好,現在吳美人正是在得寵的時候,有皇上在那裏百依百順地護著她,雖然是自己的姐妹,假若萬一不幸她真的翻了臉,給娘娘點受不了的罪受一受,弄出點亂子來,娘娘到那時不是悔之不及了嗎?”
惠妃雖然聽從了宮女的話,可心頭上橫插一把刀的忍卻真不是好忍好受的,於是她暗召吳禎進宮來,把翠英那天進宮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講了,又將翠英此後恃嬌專寵的行為也說給吳禎聽,並說翠英欺負自己,眼裏現在竟沒有她這個姐姐了。說罷,眼圈一紅,撲簌簌地流下淚來。
吳禎心裏很不以為然,不就是妹妹與皇帝新婚燕爾冷淡了舊人嗎,也不能吃醋吃到這份兒上呀,可到底惠妃妹妹是皇家的人是君是天是上,而自己作為一個娘家哥哥不過是個臣下,表麵上吳禎還是做出一副非常重視如臨大敵的表情,忙忙地安慰說:“娘娘不要過於傷心,須保重自己的玉體,這件事還得你嫂子進宮來,到吳美人那裏勸說一番,或者她能回心轉意,不再恃嬌專寵了也未可知。”
惠妃此時被十八壇子濃醋泡扭曲的理智,完全認為稻草一定可以救命的,於是連忙點頭稱是。
噩夢開始了
吳禎退出宮去,便和他的妻子米耐帖蘭說了,命她進宮來替惠妃姊妹調解。然後帖蘭便在吳禎假托惠妃宣召的名義下,被丈夫打起一乘軟轎進了宮來,在這樣做的當時吳禎怎麼也想不到他同恩愛妻子的恩愛就將從此結束,他的感情從此將陷入到萬劫不複的痛苦深淵中去,甚至連帶他的性命、他的前程、他目前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將就此完結。
帖蘭此一去便杳無消息,老給吳禎一個不出來,吳禎在外等得好不心焦,看看已七八天過去了,仍不見帖蘭出宮,吳禎急得抓耳揉腮,盡管心裏開始有些不祥的預感,但他還是自己安慰自己,尋思著想必是她們姑嫂要好,把帖蘭留在宮裏多說說體已話,所以舍不得放她出來。吳禎待要到宮中去打聽,卻擋著外戚不奉宣召不許進宮的規例,不便進去。
真相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轉眼一月多了,帖蘭仍不出來。吳禎沒法,隻得親自候在寧安門外,向那些內監們探問,都說不曾知道。
那天有個十六七歲的小太監手裏捧了個繡盒從宮門裏走出來,恰巧吳禎認識他,因為他常到國舅府裏來送些皇帝娘娘禦賜之物的,便忙招呼他道:“小哥哪裏去?”那小太監正匆匆往外走,聞言回過頭來,一看是國舅吳禎,便答道:“皇上命咱到國公府裏送人參去。爺在這裏做什麼?”
吳禎見他正問在自己的緊要處,就悄悄地拉他到僻處,掏出一包碎銀子遞給那小太監道:“這點兒小意思,給小哥買些果餌吃。”那小太監平日不大得到什麼錢的,見吳禎送銀子給他,不禁眉開眼笑地推辭道:“咱不曾於爺有什麼功勞,怎好受爺的賞賜?”吳禎便笑道:“你隻管收了,我還正有點小事兒要拜托你呢。”
那小太監便收了銀子,高高興興地問道:“爺有什麼事吩咐,咱立刻就去幹。”吳禎故意輕描淡寫地說:“沒別的,我就問你一句話,我的那位國舅夫人,現在宮中做些什麼?”
那小太監聽了,頓時怔住了,半晌也說不出話來。吳禎見他形狀蹊蹺,知道內中定有隱情,便附在小太監耳邊低低說道:“有什麼不能告人的,盡可對我講了,我決不會讓你為難的。”看他那一副非常灑脫大度無所謂的樣子,小太監猶豫了再三,掂掂手裏銀子的份量,再看看這份表情,便一咬牙,對吳禎說道:“咱就老實告訴爺吧,國舅夫人自那天進宮起,到如今還住在宮裏呢!”吳禎說道:“那是我知道的,但不知道她住在宮中老不出來,卻是為了什麼緣故?”那小太監到底年紀小不識好歹不知輕重不明厲害,隻是聽信了吳禎的話,便拍手答道:“要她出宮呀?早著呢,早著呢!咱們國舅夫人怕是不會出宮來了。”
吳禎大吃了一驚,心中那不祥的預感一下子就讓這話給擴充得遮天蔽日,強作鎮靜地說道:“這話怎講?”那小太監此時早已放鬆了下來,便笑著回答道:“皇上和國舅夫人天天在永壽宮裏飲酒取樂,看他們現在正好親熱呢,會舍得出來嗎?”吳禎不聽猶可,一聽小監說罷,早已氣得眼中噴火七竅生煙:“反了!反了!身為人君,竟會做出這樣沒人倫沒王法的事來,俺吳禎不出這口氣誓不為人!”
他這一叫,嚇得那個小太監麵如土色,慌忙說道:“爺這樣的大鬧,不是要連累了咱嗎?”吳禎這才忍住了氣,回頭對小太監說:“對不起,小哥。我們再見吧!”那小監也巴不得他有這一句話,便謝了聲吳禎,飛一般地往國公府裏去了。
吳禎氣衝衝地回到家裏,跳進躑出、拍台撤凳子地大罵起來,家人奴仆們驚慌得好似老鼠見了貓般四散躲藏不迭。
吳禎正在怒氣不息,忽聽得左將軍傅友仁來相探,吳禎隻得暫息雷霆之怒,和顏悅色地出去相見,兩人攜手進了書齋,談了些閑話。
強作鎮靜極力克製的吳禎在傅友仁的有意套話中,就於言語之間,說起朝廷來便怒形於色,友仁幾次往深裏詢問,吳禎隻是用別的話支開。那友仁是何等乖覺的人物,便曉得吳禎定有什麼說不出的隱衷,起身告辭回去後,就將吳禎的形狀暗暗去說給胡維庸知道。
胡惟庸的小算盤
這個時候的胡維庸已被封了太師太傅並任相職,權傾四野,朝臣多半側目。其時劉基方罷相,左丞相汪廣洋被誅,維庸不免兔死狐悲,私下對兒女親家李善長說道:“皇上近來心境大不似前,而且多疑善變,朝中之士皆朝不保夕,我們應早自為計。”原來汪廣洋罷相數年後,又由惟庸引薦,再次入居相位,惟庸所有的不法行為,廣洋雖然明知卻半句也不對皇帝言及。後來禦史中丞塗節,在給皇帝的折子上詳細說明了劉基是被惟庸毒害致死的,並說清廣洋對這件事應該也是有所耳聞的。太祖在痛惜劉伯溫之餘,於是便遷怒於汪廣洋,責怪他欺罔聖聽,貶他戍雲南,後來又下詔賜死。
善長聽了胡維庸的話,默不作聲。維庸便認為善長心已動,便去勾結了左將軍葉升、都督王肇興、員外郎吳煥、禦史徐敬等等,專門收拾人心,招攬同黨;同時維庸家裏蓄著敢死武士數百人,又在府中深夜打造武器。
胡維庸聽了同黨傅友仁的報告,知吳禎也有異心,於是連夜把吳禎邀至相府,維庸親自為吳禎把盞,一杯又一杯,把個吳禎灌得爛醉,然後維庸趁勢用言語刺激他,果然吳禎酒後忘了顧忌,不僅將皇上強占自己妻子的事和盤托出,並且還被胡維庸勾出了很多不臣的話來。
胡維庸素知吳禎的勇猛,早有心要收他做心腹,一見可乘之機已成熟,便故意歎道:“國舅出入戎馬,用性命去爭來的功勞,隻博得區區千五百石的侯爵為酬,倒不如劉基這一班人,搬弄三寸之舌,搖動一支禿筆,就毫不費氣力地被封了公爵,這可真是太不公平的事啊!偏偏總還有人說國舅今日之官位是完全靠了兩個妹子的裙帶關係得到的,這都是主上荒淫,遮蔽了將軍的蓋世大功,隻落得個國舅薄稱,唉!況國舅夫人又被皇上糟踏了,難道主子不念功臣的辛苦嗎?倘若外麵把這件事傳揚開來,叫國舅有什麼臉兒再立於朝堂之上,又有何顏再麵對祖上宗族呢?”這一席話,說得吳禎麵紅耳赤,猛地拔出佩劍,啪的一聲擊碎桌上一隻酒杯,咬牙切齒地罵道:“罷了!罷了!俺也反了!俺若得著機會,也定叫那牧牛兒和這杯子一樣!”
維庸見吳禎已入彀中,忙搖手止住他說:“國舅就算是要行事,也得秘密一點。你這樣大呼小叫的,萬一風聲泄漏,豈不是畫虎類犬?”吳禎正色作謝道:“全仗丞相的包涵。”維庸這才水到渠成地悄聲低語道:“不瞞國舅說,我也久有此心,隻是沒能人相助,不敢舉事罷了。”然後把自己的謀劃細細地和吳禎說了,吳禎大喜道:“丞相如果行大事,俺吳禎不才,願助一臂之力。”維庸十分高興,一麵吩咐左右洗盞更酌,一麵又將傅友仁、葉升、徐敬、王肇興、吳煥等一幹人請來,大家歃血為盟,置酒共飲。
其時李善長罷相,尚書餘雄又革職,且遣戍河南。維庸深怕自己也不保,所以連夜聚議起來,一方麵又去邀元朝的後裔馬立,命他糾集亡命之徒自外殺入接應。這裏葉升去和禁衛指揮曹聚說好了,到時開了禁城迎他們進入。殿前都尉張先本是維庸的外甥,當然是同謀了。維庸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不想這事竟弄巧成拙了。
最毒美人心
當日吳禎的妻子米耐帖蘭,乘了軟轎先到惠妃宮裏,姑嫂相逢敘了一番寒溫,惠妃和帖蘭還是第一次見麵。兩人談得很是投機,然後帖蘭便起身往長春宮來見吳美人,她和吳美人是素識舊友,因此格外親熱。帖蘭滿心想著丈夫吳禎的囑咐,極力要替惠妃說幾句話,可那吳美人隻管一個勁兒地問長道短,帖蘭被弄得反而不好開口。兩人正在敘談,忽報聖駕進宮。帖蘭待要回避,吳美人卻把她阻攔住,帖蘭沒法,隻有跪著一同接駕。
太祖早在叫宮女把她們扶起的一刻,就一眼瞧上了帖蘭的神如秋水容光照人,立時就笑問吳美人:“這是何人啊?”吳美人笑道:“她是臣妾的嫂子。”太祖大驚道:“吳禎原來竟有這樣的一個美貌妻子,真是豔福不淺啊。”立刻就命擺上筵宴,吳美人拉著帖蘭共飲。
帖蘭一向遵循的是蒙人習俗,本不恪守漢人的什麼貞操禮節和廉恥,平日裏和吳禎愛起來也是從不顧人前人後,隻管盡情盡歡,但也正是她的這份自然狂熱奔放的野性十足的女性美,才讓吳禎對她如醉如癡,神魂顛倒,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此刻,這位本不恪守漢人貞操禮節和廉恥、愛起來就隻管盡情盡歡的狂熱奔放野性的蒙古美人三杯酒下肚,便說也來了,笑也來了,因為太祖那一套成熟男人的作派和辦法,很會博得漂亮女人的芳心,她便免不得和太祖眉來眼去。而吳美人要籠絡皇上,便分外湊趣,存心把帖蘭灌醉了,扶入後宮去,太祖便跟在後麵,這一夜就和帖蘭在吳美人的寢塌上成就了好事。
第二天太祖命帖蘭居住在永壽宮,晚上便來和她取樂。帖蘭既喜歡太祖那魁梧的身軀帶給她的“性”致與“性”趣,又貪戀著皇家的富貴,住在宮中便樂不思蜀,一天又一天地過去了,早忘記出宮了。但這件事除了吳美人和宮女們,惠妃卻一點也不知情。當時吳禎在外麵等得心焦,從那個小內監處,把宮裏春光泄漏出去,吳禎私下又一打探,方知帖蘭的失身,多半是吳美人的鬼把戲。吳禎恨得牙根都癢癢,指天劃地地罵道:“翠英這賤婢子,早晚要死在俺的刀下!” 吳禎本想等到胡惟庸起事再做道理,可是妻子那美貌的麵容和青春活力的身軀讓他一夜更比一夜難熬,吳禎終究是個武夫出身,他從來最不乏的就是血氣之勇的一時衝動,哪怕由此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