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洛周率部包圍了斛律金的部落。
明晃晃的火把下,現出馬上杜洛周魁梧的身影。
“斛律金,我們杜將軍前來借些糧草,希望你能夠識時務!”杜洛周的一位部將喊道。
“杜將軍,你這不是要株連我們部落嗎?”斛律金說。
杜洛周說:“斛律金,你怕什麼!我看你還不如率部投奔於我,共圖天下!”
“對不起,我看我們還是各走各的陽關道!”斛律金說。
“隻怕是你走不了你的陽關道!”杜洛周說。
“那就試試看!”斛律金答。
“給我殺!”杜洛周手一揮。
杜洛周的騎兵和步兵與斛律金的騎兵撕殺在一起。老酋長被砍於馬下。斛律金跳下馬,抱起老酋長。斛律金的騎兵立即護在周圍。老酋長的左胳臂被貼肩砍掉。“孩子,去投奔朝廷吧。”他囑咐了之後突然奮力將刀插進自己的胸膛。斛律金兩眼冒火,躍上馬背,發瘋般地殺向敵軍。馬圈的柵欄被打開,馬被敵軍趕出。羊也在被趕出羊圈。一些氈帳被點燃。年輕的女子被拉上馬背。
“不可久戰,懷朔鎮的軍隊要是出來了,我們就要吃虧了。撤!”帥旗下的杜洛周命令。
斛律金的騎兵都彙集到斛律金周圍。
“隊長,我們追擊嗎?”
“不,我們沒有力量戰勝他們。”
五百名騎兵,損失了二百餘人。
天明,斛律金進城見段將軍。段將軍聽說斛律金率部投奔於他,非常高興。他說:“我早有此意,希望小將軍在這亂世能夠為朝廷盡力。隻是因為考慮到小將軍的部落也確實需要保護,再就是城中糧草嚴重匱乏,所以一直難於啟口。”
“現在,需要我騎兵隊保護的人和物已經不多了。”斛律金說。
“小將軍,昨晚杜洛周襲擊你的部落,老夫實在無力派兵援救,老夫深感內疚。”
“段將軍,這些話如今說起來也沒有多大的意思了。不知將軍對我的騎兵隊如何安排。”
段將軍想了想,說:“一是進城;二是在城外近處駐紮,叛軍來時可內外策應。如果由我來決定,我隻能說進城。”
斛律金笑了笑,說:“我替我的部下和我的部落幸存的人作出的答複也是,進城。”
“好,就這樣。何時進城?”
“明日上午。另外,我還想問段將軍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段將軍有沒有可能率部襲擊杜洛周?”
段將軍沉吟地說:“現在是不可能的。守住這座城已經是夠艱難的,豈敢輕舉妄動。”
“我理解將軍的難處。小將這就告辭。”
夜已經很深了。斛律金在氈帳內徘徊。這氈帳是他母親和父親的,斛律金的氈帳已經化為灰燼。帳內還有幾位部將和他的母親。
“我總感覺懷朔鎮不是我們最好的去處。”斛律金說。
“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在這兒,我要守著這些亡靈。你們去吧,不要管我。我一個孤老太太什麼也不怕。”老母親說。
天亮了。一大盤烤熟的羊肉送進帳內。
“母親,一同吃吧。”斛律金說。
“母親不想破壞規矩。”老母親說。
她所說的規矩就是,就餐的時候壯漢為先,而後是老弱。因為那些壯漢是部落的保護者。動亂和掠奪創造的規矩。
斛律金吃了幾塊,就吃不下去了。他把盤子向老母親坐的方向推了推,說:“孩兒已經吃飽,母親吃吧。”他起身走出氈帳。
炊煙嫋嫋,肉香飄逸。但是那籠罩草原的夜,仿佛哭了很久,很久。天地間濕漉漉的。斛律金默默地走到那片新墳前。淡淡的霧在墳前遊移。斛律金單膝跪下,把頭伏在另一膝蓋上。“我該何處去呢?”他在心中問自己。
“隊長,出發的準備已經做好。”部將來稟報。
“等一等。”斛律金說。他仍舊保持著那種姿勢,頭都沒有抬。
其實,他的思維是一片空白。
許久許久,他緩緩站起,往回走。
該帶走的東西,都已裝上了馬車。老弱的人,大都坐上了馬車。那座氈帳孤零零地立著。母親的氈帳。
“你的母親說什麼也不肯走。”部將對斛律金說。
斛律金向氈帳走去。他要說服那位老太太,這樣,他們好立即組織拆掉氈帳和搬運東西。斛律金走進氈帳。帳內,陰沉的氛圍,仿佛所有的亡靈都圍繞在母親的周圍。她盤膝而坐,微閉著雙眼。斛律金想,母親應該知道有人走進,但是她並不睜開雙眼,也不說話。斛律金俯下身去,看到兩滴淚水在母親臉上跨過了數道皺紋,卻在平坦些的腮上停留下來。“娘,跟孩兒走吧。”他說。
“孩子,不要說了,娘不會走的,娘就在這兒,陪伴你父,陪伴這兒的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