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大亮的時候,斛律金率部來到了原先部落所在地。母親棲身的那個氈帳已經沒有了,惟有一片墳塋地。母親生死不明。斛律金心中一陣酸楚。遠方,就是懷朔鎮。好朋友高歡就在那兒。但是,當初既然沒有選擇懷朔鎮,現在落魄的斛律金就更不能去。
第二天,傍中午的時候,茫茫的大草原上,終於現出一個部落。騎兵隊的出現,使部落騷動起來。從打離開沃野鎮,將士們就沒有進過餐,現在都是饑腸碌碌。
“兄弟們,你們停下,我先去跟他們說。”斛律金單人縱馬而去,他被領見酋長。
“斛律金這個名字聽到過,是我們鮮卑人的兄弟。我們可以幫助你們,但我不能不存有戒心。你們可在外用餐,需要的一切我會送去。我們也挺難,按期要給杜洛周送去一定數量的羊。”酋長說。
“多謝前輩了。”斛律金說。
從部落中趕出了羊,送來了羊奶和幹糧。架起了一堆堆篝火,羊肉在火中噝噝地響著,香味兒彌漫開來。
看將士們都已吃飽,部落中委派來侍候的那人向斛律金說:“將軍,剩餘的羊肉你們就帶走吧,在下這就告辭了。”
“回去告訴酋長,我斛律金不會忘記他的恩德。”
斛律金率部向東南方向馳去。他知道,他已經到了杜洛周的控製區。
“將軍,你看!”斛律金隨著一位騎兵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道狼煙筆直地竄入天空。
“這是報警的信號。弟兄們,快,往前衝!”斛律金說。所有的新兵都隨他一同抽出了刀。
後麵一陣呼喊。由於斛律金率部疾馳,才正好避過了敵軍的伏擊。但是,敵軍的騎兵追了上來,並與後麵的士兵展開了撕殺。“弟兄們,我們若卷入撕殺將會被圍殲!”斛律金喊。
後麵被迫卷入撕殺的騎兵掩護了前麵的部眾,追兵被甩掉了。
幾個月後,高歡故作輕描淡寫地跟杜洛周的一位部下提起斛律金的女人。那人說他聽說杜洛周抓走了斛律金的女人,很漂亮的女人。他說:“那是姐倆。我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特別是老大。把她們掠來的那天晚上,杜將軍說老大就歸他了。他說老二可以給各位將領享用。他和各位將領一同飲酒。老二被扒光了衣服,綁在一間屋子的床上。將領們一個一個地輪番進了那屋。杜將軍說,你們要是喜歡那姑娘就一人一宿地輪吧。不幾天,老二就生病了,聽說是發高燒。她被扔在夥夫住的房間裏。那夥夫就一邊幹她一邊照料她。她很快就死掉了。老大隨了杜將軍,開始還好好的。後來有一天斛律金率部經過這兒的附近,遭到杜將軍部下的截擊。斛律金率部往南逃脫了。第二天,老大勾引了杜將軍的一個衛兵,兩個人一同想逃走。老大喬裝成了士兵。但是,他們被抓住了。那衛兵的卵子被剜了下來,喂了狗。那衛兵就那麼疼死了。那女人嚐一下味道肯定不錯。就是死了也不算吃虧。不知道那衛兵嚐沒嚐著鮮。那天晚上老大叫杜將軍捏死了。據說杜將軍幹她的時候她把杜將軍的卵子給抓住了,死死地抓住了,那可是要命的地方。杜將軍就捏死了她。那女人可真漂亮,那女人才叫女人呢。真可惜!”
山上的那個池子雖然清冽,但卻深不可測。驕陽中天,站在這池子的邊上你都會感覺到爽意,更不必說池子中的一老一少是如何地快意了。池子周圍立著衛兵。池子中的那老者瘦骨嶙峋,簡直就是皮包著骨頭。但是,他遊起泳來,卻是輕捷的身手。臨近中年的那人卻是壯健而白暫的肌膚。
一陣輕風吹來,傳來簫聲。悠揚的簫聲,如泣如訴的簫聲。二人把自己浮在水麵,諦聽那簫聲。
“有人吹簫嗎?”老者向岸上問。
“沒有。”衛兵回答。
“有一種很古老的說法,天地間無人吹奏而卻能聽到這種聲音的人將獲得大貴。我已經八十多了,這種福份將不會是我。小夥子,你的前程會超過你的先輩的。”老者說。
“這說法,能可靠?”年輕人笑著問。
“你不相信,所以聲音沒了。”
果然,簫聲已經消失,風也沒了,隻有太陽悄無聲息地傾灑著陽光。
“老前輩,我倒真願意相信你的說法。”
“不,不是我的說法,是一個流傳很古老的說法。”
“吉利的東西我都願意相信。”
說話問,二人遊上了岸。
二人穿上衣服,向山下走去。衛士跟隨在後。山腳,兩個衛士看管著馬。眾人上馬往回急馳。
遠遠地,就見城外停留著一隊人馬。
“又是來討要糧草或者馬匹了。”老者說。
“不太像。倒像是一支敗軍。沒準兒是朝廷北討的哪支人馬又吃敗仗了。”
到了近前。“將軍,北方的斛律金率殘部來投奔。”部將段榮向爾朱榮報告。
老者哈哈大笑。爾朱榮也笑了,說:“那個傳說倒是立即就應驗了點兒。”
斛律金和他的部下,個個一副疲憊不堪的神情,衣飾不整。他們都下了馬,等候著。
爾朱榮催馬隨段榮來到斛律金麵前,迅速下了馬。
段榮介紹:“這位就是斛律金將軍。這位就是爾朱榮將軍。這位……。”
爾朱榮搶過話頭:“這位你什麼也不用叫,就叫他老前輩,我們都這麼叫。他是我們部落最老的人而且老而不糊塗。”
“斛律金跋涉多日,曆盡坎坷,總算見到了將軍。”說這話的時候,斛律金一陣酸楚。
“聽說將軍曾投奔破六韓拔陵。”
“是。在下先前還曾想投奔懷朔鎮,但那兒的軍隊叫人失望,給人一種不能自保的感覺。在下投奔破六韓拔陵,指望一同報部落遭受杜洛周洗劫的仇。但破六韓拔陵中了阿那環的離間計,猜忌在下。在下無奈,隻好投奔將軍。將軍先輩的故事,流傳廣遠。特別是將軍的祖父爾朱代勤。他出外打獵,一個下屬射虎卻誤射了他的腿,他從容地把箭拔了出來,並沒有問罪於那人。至於將軍,招賢納士的名聲也廣為流傳。斛律金雖然談不上什麼賢士,但千裏跋涉,希望為自己為跟隨我的弟兄找到一個可以長久依托的人!”
爾朱榮握住斛律金的手,說:“隨我入城!”
“老兄真是為朝廷盡心盡力。我看你有好長一陣子連家都沒回了。”中書舍人徐紇跑到鄭儼處,說。
鄭儼歎了口氣,說:“回了,昨晚就回了。”說完,他就呆楞了。
今早一回來,他就被太後找了去。太後仰躺在床上等他。鄭儼立在太後的床邊硬著頭皮問:“太後,有事嗎?”
“鄭儼,今天你怎麼這麼正經?”
鄭儼無奈地上了來,把太後擁在懷中。他親吻著太後的脖頸,手探進太後的體中,揉搓著她的乳房。太後嬌喘著,把手探進鄭儼的下部。鄭伊想躲避,可是他不敢。太後一驚,說:“你怎麼了?”鄭儼不回答,作著努力,但是徒然。
“我昨晚回家了。”鄭儼無奈地交代。
胡太後猛地將鄭儼推到床下。鄭儼狼狽地爬起,衣飾不整。胡太後本想發作,看他這樣,噗嗤笑了,說:“昨晚大戰了一夜是不?你家的那個妖精比老娘還有味,是不?”
“不,不,小臣對太後一片深情,隻是,隻是內人纏得實在厲害。”
“嗯,我有辦法對付她。你再回家的時候必須通報我一聲。”
“是。”
“鄭兄,遇到什麼愁事了嗎?”徐紇微笑地問。
鄭儼從呆思中醒過神來,連連說:“沒有,沒有。”他忽然眼睛一亮,他看到了牆上懸掛的徐紇為他書寫的條幅。他說:“太後的房間缺些條幅,我領你去,你給寫些,太後一定很高興。”
徐紇抑製住內心的喜悅,強烈的喜悅,努力平靜地說:“多謝鄭兄的舉薦,小弟一定盡力,不能叫鄭兄臉上無光。”
“好,那我們現在就去。”
“小臣帶來了徐紇。徐紇的字寫得很好,許多人家刻碑的時候,都來求他的字。臣想太後的房間應當懸掛些條幅,這樣會更加高雅。”鄭儼對胡太後說。
“難得你想得這麼周到。徐紇寫的奏章我看過,字倒是有點功力。”太後轉首對侍立身旁的宮女說:“去備筆墨紙硯。”
“太後,就讓徐紇在這為太後寫字,小臣回去忙公務。”鄭儼說。
“去吧,去吧,難得你為朝廷這樣盡心。”胡太後說。
鄭儼走了。宮女拿來了筆墨紙硯,太後說:“你們都退下吧。”
“不知太後喜歡什麼樣的辭句?”徐紇問。
“我很喜歡曹植的《洛神賦》。”
“小臣也很喜歡。是全寫還是寫其中的一部分?”
“不用全寫,幾句就行了。我說你寫吧。”
“好。”徐紇暗鬆了一口氣。《洛神賦》他記不上幾句。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就寫這些吧。”
“這一遍隻是記一下詞句,小臣現在為太後書寫。”
徐紇另展開一張紙,屏神片刻,開始書寫。胡太後在他的身後看,他感受到了太後的呼吸,他嗅到了太後的體香。徐紇的每一筆,都寫得很用力,寫出的字古樸蒼勁。一個條幅寫完了。
“太後,小臣獻醜了。”
“你徐紇這兩下子倒真不錯。”
“不知太後還想寫點什麼?”
“我站得累了,你也歇歇吧。”胡太後徑直進了裏邊的屋子。“徐紇,進來。”她說。徐紇進了去。太後在床上坐。
“小臣很願意為太後做些什麼。”徐紇立在太後的麵前。
“那你就做吧。”太後仰躺下,沙啞地說。
天黑了的時候,徐紇才回去。鄭儼過來問他:“老弟的差使做得怎樣呀?”
徐紇臉紅了,說:“不會叫鄭兄失望的。”
“重要的是別叫太後失望。”
“不會,不會,你我聯手為太後做事,太後怎會失望呢!”
侍中元順到北宮叩見皇太後。
“我把你整回朝中之後,什麼時候你也沒專門來看一看我,今兒個這是怎麼啦?”胡太後冷嘲熱諷。她曾經指望元順入朝陪伴自己,但是,後來並不需要他了。
“臣有些話想對太後說。臣有些話不能不跟太後說。”
“你有些什麼話呀?”胡太後的語氣柔和了些。這家夥也想和我近乎?是不是也像當初元懌那樣呀?溫文爾雅的房事,沒有感受過瘋狂交歡的女人才會愉悅。其實,她覺出了元順身上的氣息,讓她冷的那麼一種氣息。
“太後,臣為社稷著想,臣希望太後能聽進臣的話。”
“元順,你到底想說什麼?別跟我拐彎抹角的!”
“皇上雖然已經長大,但朝中的事多由太後做主。因此,太後所做所為,事關國家。臣聽到的一些關於太後的說法,有損太後形象。”
“你聽到什麼說法?老娘還怕什麼說法嗎?”胡太後有些火,這個人是專門來指責老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