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嫌隙難消(2 / 3)

元子攸想了想,說:“朕還想叫一個人來。”

“誰?”

“元諶。你不介意吧?”

“不,不會。”

“朕想叫你和元諶友好相處。”

“皇上為了臣真是用心良苦。”

元諶從從容容地和爾朱榮坐在了一起。元諶從從容容,仿佛和爾朱榮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爾朱榮便沒有理由局促,便發出了豪爽的笑聲。

“我爾朱榮和元大人同伍,真是幸事。能成就大業的人,必須有一個寬闊的胸襟。就這一點來說,我遠遠不及元大人呀。我爾朱榮真是慚愧,慚愧。來,我這杯酒算是賠罪。”爾朱榮拿起酒杯,向元諶示意了一下,便兀自一飲而盡。

“爾朱氏幾代皆對我大魏忠心耿耿。當然,大魏對爾朱氏也是恩遇諸多。這種局麵在今後我想應該有更好的發展。太原王同意我這種說法吧?”元諶問,同時拿起了自己的酒杯。

“當然,當然,這是我爾朱榮最大的心願。”

“完美的人是不存在的。隻要太原王做事是為了我大魏王朝的興盛,與我元某即使爭執再大,我元某也不會計較的。”說完這番話,元諶一飲而盡。

爾朱榮雖然有酒量,但有個毛病,一喝酒臉就紅。聽了元諶這番話,臉漲得更紅了。好你個元諶,分明在說我考慮事情不是從大魏王朝興衰的大處考慮。該死的元諶!

爾朱榮在低頭沉思,元子攸趕緊搶過了話頭:“二位賢卿倒把朕撇在了一邊。不過看二位賢卿坐在了一起,朕打心眼裏頭高興。我大魏現在正處於百廢待興的階段,而且國內亂賊未平,正需要上下同心協力。我看你們二人正如同當初的廉頗與藺相如,一文一武,都是朕所不可缺少的。來,我們君臣同飲一杯!”元子攸親自為爾朱榮和元諶斟上了酒。三人一飲而盡。

“我爾朱榮向天發誓,如果對皇上心存貳心,願受上天懲罰!”爾朱榮的舌頭有些僵硬了。“我今天好高興好高興呀!我們今天一醉方休,一醉方休!我爾朱榮想當皇上是過去的事,既然天命不許我,我會忠心耿耿對待皇上。既然天意讓陛下處於現在的這個位置,我爾朱榮無話可說。無話可說。我們喝酒,一醉方休!”爾朱榮醉了,癱軟地倚著案幾,自酌自飲。

“爾朱大人,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元諶皺著眉頭說。

爾朱榮連連搖頭,說:“不,不,我們一醉方休。”朦朧中,元子攸木無表情地看著他。但是,他的頭腦已不能思索。隻留下一個元子攸木無表情地望著他的記憶。又一杯酒飲下,他伏倒在案幾上,一動不動了。“一醉方休,一醉方休。我好高興,好高興!”他念叨著,帶著哭腔,眼角流出了淚水。

酒會使弱者變成剛強的漢子,也會使剛強的漢子變得軟弱如女人。

元子攸皺起眉頭,默默地起身摘下懸掛在牆壁上的寶劍。他把劍從鞘中抽出,凝視著劍鋒。那劍閃爍著冷冰冰的光芒。

元諶瞥了眼爾朱榮,爾朱榮正酣然大睡。元諶站起,低聲說:“皇上,現在可不是殺他的時候!”

元子攸的目光從劍鋒移到爾朱榮的身上,元諶看到元子攸的目光中流露出與劍鋒同樣的光芒。分明是殺機!殺機!殺機!元子攸握著寶劍向爾朱榮逼近。

元諶慌忙抱住元子攸,說:“皇上,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啊!”元諶把劍奪到了手。“皇上,現在洛陽的軍隊都在爾朱氏的掌握之中,朝內朝外,遍布其羽黨,不是除他的時候啊!”他說。

元子攸咬牙切齒地說:“我真想殺了他!”

元諶拿寶劍指著侍立在一邊兒的兩名驚恐的太監說:“今兒的事,如果泄漏出去,你們兩個就是死罪!”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元諶從元子攸手中又拿過劍鞘,把劍插入,重新懸掛在牆上,回首命令太監:“你們兩個把爾朱榮送到中常侍省去,讓他在那兒休息。你們兩人必須陪侍他到天亮!”元諶想如果爾朱榮留在這兒,搞不好就會被元子攸尋機殺死。

“奴才遵命!”

兩名太監把爾朱榮扶起,一個去背。爾朱榮槐梧的身軀壓得他站立不穩。另一個太監就去扶。爾朱榮被趔趔趄趄地被背了出去。

元子攸憂傷地歎了口氣,在杯盤狼藉的案前坐了下來。

元諶也在自己原先的位置坐下,說:“皇上,照現在的情形來看,爾朱榮不會有太大的危害,隻要我們不去觸動他。當初如果不是有人促成了他的非份之想,他本應有很好的作為!”

夜,似乎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這一聲歎息,布下了諸多種類的憂傷。這一歎息,喚醒了中常侍省的爾朱榮。他被放在床上不太長時間後便醒來。他憶起了元子攸木無表情地望著他的那張臉。隻有兩名太監在燭光中坐在屋中,見他醒來,以眼神詢問是否有所吩咐。但爾朱榮看到了皇上木無表情地望著他。他印象了皇上木無表情的臉,往下的事便憶不起來了。那屋中懸掛著皇上的劍,皇上想殺我很輕易就殺了。很輕易就殺了。險!殺兄殺弟,他不會不恨我,不恨我是絕不可能的!我為他創造了殺我的機遇。他沒殺是他失去了機會,我以後不能再給他這機會。被這樣除掉我爾朱榮死不瞑目!

那次在山上的那個池中遊泳,我聽到了那種簫音,蒼天和大地奏出的簫音。我聽到了,預示我將要大貴的命運。現在可算大貴。但很累。真不如回到秀榮去,縱馬馳騁。回到秀榮去,我要回到秀榮去!

吃了那麼多的酒肉,但是感到腹中很空,心中更空。身心被憂傷空虛著,空虛得餓。

女兒要是做了皇後呢?女兒要是討得了那位元子攸的歡心呢?那樣,我們君臣之間便不會再有隔閡,便會相互信任,我就不會活得這樣累了。這是一個好主意。

“爾朱世隆委托臣來辦一件事,臣覺得他的主意皇上應該采納。”元諶對元子攸說。

“什麼主意?”

“爾朱世隆或者幹脆講,爾朱榮希望他的女兒能夠成為皇後。”

“他要嫁哪一個女兒呀?”

“長女。”

“這,這合適嗎?”

這位爾朱氏曾是元詡的妃子,按輩份,元詡是元子攸的從侄,這不分明將侄婦充做禦妻?

“從前晉公子重耳亡命到達秦國,懷贏入侍。既有此先例,陛下不必猶疑。臣以為,陛下若納爾朱氏為皇後,陛下與爾朱榮之間的尷尬局麵可宣告結束。有了這層關係,可減去爾朱榮的疑心。陛下若從大處考慮,應該接受這門親事。若這樣,大魏幸甚。”元諶說。

在權力角逐中,重耳亡命在外。晉國太子子圉在秦國做人質,並且娶了秦穆公的女兒懷贏為妻。當他聽到父親晉惠公病危的消息,擔心權位旁落,匆忙逃回晉國做了國君。重耳來到了秦國。由於秦穆公對子圉大為不滿,便將懷贏嫁與重耳,同時還有五名美女陪嫁。秦穆公幫助重耳除掉了子圉,當上了晉國的國君,即晉文公。按輩份,子圉是他的侄兒。他娶了侄媳。這故事元子攸知道。他雖不能說學識淵博,但書倒是讀了許多。他入宮陪伴元詡讀書,元詡後來常常不到賈思伯那兒去,但他元子攸去。那天賈思伯對他說:“皇上很是頹唐,你去看看他,勸導勸導他。我老了,話一到我的口,就呆板了,皇上不易聽得進去。”說這話時賈思伯倒是很頹唐。元子攸就去了。宮女通報了之後傳話讓元子攸進內室。元詡躺在床上,枕著爾朱氏的腿。元子攸趕忙垂下頭去,跪下叩首。當時,他的腦中很是昏亂。爾朱氏簡直就是天上的玉女。爾朱氏穿的衣衫薄如蟬翼,裏邊潤白的肌膚分明輻射著光暈。好美的女人呀。頹廢的小皇帝懶洋洋地坐起。爾朱氏起身離去,一陣芬芳的氣味飄過。元子攸頭腦昏亂,沒能完成賈思伯的囑托。從此以後,元子攸眼前經常浮現肌膚輻射著光暈的爾朱氏。他渴望再見到穿透明服飾的爾朱氏,但再沒有。這樣也好,否則真不知道能不能控製自己不失態。如果引起小皇帝的疑忌,他便再也沒有機會見她了。好美的爾朱氏。可她偏偏是爾朱榮的女兒!可她要不是,大臣怎會勸我立她為後呢?恐怕會是永遠的單相思。爾朱氏,你那輻射著光暈的胴體,就要被我所擁有!我真想很快便擁有!

“皇上,不要猶疑了。如果駁回這門親事,皇上和爾朱榮等人的尷尬局麵將持續下去,人人心懷忐忑,大魏前景難卜呀。”

元諶的話,將元子攸從遐想中拽回。

“卿用心良苦,朕有什麼理由拒絕這門親事呢?朕答應立爾朱氏為後。”

“臣以為應該立即辦理此事。”

“朕聽從卿的安排。”

進入洛陽之後,爾朱榮和他的主要部下住宿在永寧寺。和尚呢,被攆走了,奔往別的寺廟。爾朱榮的妻子也從秀榮趕了來。這是一個既有美麗的風韻又有著豪爽性格的女人。她的自行到來,使爾朱榮大吃一驚。

永寧寺內的一處院落門外,王相等候著。他被定為爾朱榮這方輔助行禮的人。元諶手捧一隻活雁來了,對他說:“你家主人非常盛情,願送給皇上一個妻子,根據祖先遺下的規定,我來和你家主人商議舉行迎娶貴府小姐的禮儀。”

“快通報我家主人,皇上的使者已經來到!”王相揚聲向院內喊。

爾朱榮和夫人快步迎出。

元諶深深一作揖,爾朱榮連忙還禮。

“我受皇上委托,來和爾朱大人商討大婚禮儀。”元諶將手中大雁奉上,爾朱榮滿麵含笑地收下。

大雁秋南飛,春北歸,來去有時,從無失信。同時,大雁飛成行,止成列。婚嫁禮儀中,男家向女家奉獻大雁,象征雙方信守不渝。

“我家女孩還算是聰明伶俐,但在禮儀方麵她老爸就先天不足。因此我沒能好好教育她。不過,既然皇上願立她為後,臣就不敢推辭了。元大人,請屋中說話。”爾朱榮滿心喜悅地說。

爾朱世隆、元天穆等人跟隨在爾朱榮的身邊。

幾日後,元諶再次來到爾朱榮的住所,再次將一隻大雁獻給爾朱榮,說:“蒙太原王告訴了小姐生辰,皇上派人用卦占卜過了,皇上與小姐的婚事為吉,特委派我前來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