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女孩未曾受過好的教育,恐怕不配做皇上的女人。不過,既然有了好的卦,臣不敢推辭。”爾朱榮歡喜地說。
次日,元子攸派元諶浩浩蕩蕩地送來了聘禮。元諶手中又是一隻大雁。
“皇上希望能將送聘禮的禮儀和擇定婚期的禮儀合在一起。因此,這次請太原王為皇上擇訂一個舉行婚禮的日子。”元諶說。
“我的女兒嫁的是皇上,關於婚禮的日期更應聽從於對方。”爾朱榮謙恭地說。
“皇上本來要聽從太原王的意思,既然太原王不答應,堅決要求聽從於皇上,那我就冒昧地決定按照皇上卜得的吉期來辦。”
元諶將大雁奉與爾朱榮,爾朱榮說:“我將恭候這一天的到來。”
後來的一天,皇上的玉輦來到永寧寺。爾朱榮夫婦將元子攸迎到屋中。如果元子攸不是皇上,那麼,爾朱榮夫婦應坐下,接受元子攸行跪拜之禮。但元子攸是皇上,皇上不能向臣民行跪拜之禮。他隻是向立著的爾朱榮夫婦略微彎彎腰,算是鞠了躬。爾朱榮夫婦卻把腰彎得很低很低,還了元子攸的禮。
“讓我女兒出來見皇上吧。”爾朱榮吩咐。
盛裝的女兒出來了。她籠罩在一片光輝之中。有金銀首飾的光輝,更主要的,是她的美麗輻射著光輝。
爾朱榮走到她麵前,動情地說:“孩子,你很有福份,爸跟你沾光了。爸希望你恭敬、謹慎地侍候皇上,不要令爸失望。”
女兒點了點頭。
爾朱榮的夫人想做出一個微笑的表情,但表情做得比哭都難看。她接著說:“女人的命是苦的,孩子,媽希望你永遠是女人中最幸運的人。”
“陛下,我把孩子交給你了,如果我的女兒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希望陛下多多寬宥。孩子,隨陛下走吧。”爾朱榮說。他眼裏濕潤了。
這樁婚姻雖然是出於政治的需要促成的,但此刻,這些感情是真的,不是表演。元子攸相信這點。對爾朱榮的仇恨此刻忽然很淡很淡了。我究竟是得到了一個很想得到的女人。
“我會對她很好的。而且,我今天娶的是皇後,是皇後,這主意我不會變。”元子攸說。
元子攸拉過佳人的纖手,向外走去。他們同上了玉輦。照規矩,應該是有專門接新娘的車,不和新郎同車。但規矩用到皇上身上,便總要更改。
爾朱榮、爾朱世隆、元天穆等人隨後乘車前往宮中,參加皇帝大婚的宴席。
新郎新娘的宴席不和眾人的宴席擺在一起,而是在新房中專設一席。兩人相對而坐。他們的酒杯,是由一個匏瓜分成的兩個瓢,以線相連,新郎新娘各執其一。用這樣的瓢飲酒象征夫婦原為二體,通過婚姻而相連,合之則一,象征夫婦雖二體猶一心。
“你的美麗已經令我傾倒,你的芬芳令我難以忘懷。你能告忻我你是怎樣才擁有了這芬芳的氣息?我已經注意,你的母親也擁有著芬芳的氣息。”
“母親先前所在的部落,為了能夠叫女人討得男人的歡心,在女人沐浴的時候,在熱水中要加進一些植物,這樣,芬芳便浸入了肌膚。母親出嫁後,便帶來了這個秘方。”
元子攸微笑了,說:“這是一個女人征服男人的妙藥良方。”
大婚結束了,爾朱榮耐不了寧靜,又提議在皇宮的西林園舉行宴會,不僅皇上、王公大臣參加,還叫皇後以及諸王的妃子和公主參加。宴會之前,爾朱榮提議射箭比賽。皇帝射中了,爾朱榮總是興高采烈地大叫:“好箭法呀,好箭法!”粗人若是要諂媚個誰,總是不那麼含蓄。但是,爾朱榮的狂放,使場麵熱烈起來。女人們也揮袖叫嚷起來。
元子攸臉上掛著微笑。你以為你把女兒給了我我就會親近你?
“爸真是好箭法呀!”皇後在叫喊。
爾朱榮得意地繼續射。
元子攸臉上掛著微笑望著皇後。新婚初夜,很美好。她半帶著羞澀地任你擺布。但是到了第二夜,情形便顛倒了,成了她擺弄我。她懂得的花樣真不少。我隻能狐疑地消受。這不是一個淫蕩的女人嗎?她把我搞得歡暢地與她一同呻吟,我總感覺是在和胡太後交媾。如果她把我搞廢了,也許她就會成為第二個胡太後!我能被她搞廢嗎?看來我是離不了她。一個淫婦在男人需要她的時候,她能給你更多更大的歡樂。他媽的,就是這樣!
射箭結束,宴會開始。爾朱榮和他的妻子坐在一起,不斷地聒噪。他將妻子擁在懷中,妻子紅著臉推開了他。爾朱榮不時唱起胡歌。粗獷的胡歌。
宴會將要結束的時候,爾朱榮又亮起了大嗓門嚷道:“各位,臣再為皇上唱上一曲。”
嘈雜聲靜了下去,人們側耳聽太原王要正兒八經地唱的這一曲。
朝亦飲酒醉,
暮亦飲酒醉。
日日飲酒醉,
國計無取次。
國計無取次。
眾人愕然。皇上也愕然。這宴會就是根據爾朱榮的提議舉行的,結果他卻唱了這首歌。
一陣憂傷的情緒浮上了爾朱榮的麵容。唱完,沉吟了會兒,他說:“臣知道,像今天這樣,不可多,不可多,一旦耽迷,就會誤國誤民。但今天的活動又是由我提議的,那是因為這幾日臣很高興,非常想與皇上與各位王公大臣歡聚一次。臣已經準備離開洛陽,回到晉陽去。”
所有的人都很驚訝。
“我過慣了狂放的生活,在京都很是過不慣。臣左思右想,還是決定離開這裏。”
元子攸沒有挽留的話。他隻是把手搭在了皇後的肩上。皇後淚汪汪的。
夕陽西下,撤宴而歸。爾朱榮再一次亮起了他粗獷的嗓門。眾人手連著手,一同唱,踏地為拍:
骨肉緣枝葉,
結交亦相因。
四海皆兄弟,
誰為行路人?
況我連枝樹,
與子同一身。
昔為鴛與鴦,
今為參與辰。
昔者長相近,
邈若胡與秦。
惟念當離別,
恩情日以新。
鹿鳴思野草,
可以喻嘉賓。
我有一樽酒,
欲以贈遠人。
願子留斟酌,
敘此平生親。
這一天,元子攸幾乎決定不再痛恨爾來榮。
為了緩和爾朱榮與元氏之間的關係,後來爾朱榮又采取了進一步行動,將小女兒嫁給了霸城公元劭的兒子元寬。元子攸封侄兒元寬為陳留王。
爾朱榮和高歡赤條條地上了岸。晶瑩的水珠向下滴落著。
“不如秀榮山上的那個池子呀!那水,真涼!也真舒服!”爾朱榮對高歡說。
驕陽灼烤著。洛河波光瀲灩。
揮動著雙臂的爾朱榮忽然動作凝滯了,高歡隨著爾朱榮的目光看去,遠處,有兩個和尚同乘一匹馬走著,走得慢悠悠的。
爾朱榮的陽具隨著那馬行進的節奏顫動了兩下,他立即大聲命令不遠處的侍衛:“把那兩個禿驢給我抓來!這兩個雞奸賊!”
衛士立即上馬撲了過去。兩個和尚想要策馬而逃的時候,已經被圍住了。
“給我下馬!下馬!”衛士們揮鞭抽打。和尚下了馬,被趕了過來。爾朱榮和高歡穿上了內褲。是兩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和尚。
“兩個小雞奸賊!”爾朱榮罵道。他猙獰地走上前,鐵鉗一樣的大手一手一個抓住和尚的脖梗,把兩個和尚的腦袋往一起撞,麵對麵對撞。
“饒命呀,饒命呀!”和尚哀求。
“去你娘的!”爾朱榮大罵這一聲的同時,用力地一撞,兩條軀體登時軟了,一鬆手,癱了下去,一動不動。麵目模糊一片。
一位衛兵探了探鼻息,說:“大人,死了!”
“那位洛河的神女也許正寂寞著呢,把這兩個禿驢送給她吧!”爾朱榮惡毒地說。
衛兵將和尚的屍體丟進了洛河,很快便衝遠了。
“高歡,這一陣子我心中很燥!”爾朱榮悵惘地說。
“我知道,大人。”
“這一陣子我和你接觸得很少,希望你不要介意。許多人對你很是憎恨。我己發現我不適合留在洛陽,我準備回到晉陽。我想讓你隨我一同走。你和我一樣,也是離開這兒的好。我把晉州刺史的位置留給你。”
“多謝大人恩護。”
爾朱榮苦笑了笑,說:“我本來不太信命。”
多虧你這一陣子信了命。否則,你登上了皇位說不上能幹出什麼事情來。我高歡也真是該死,當初竟然鼓動你做皇上!
高歡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他把目光投向洛水,河水的白光令他眯縫起眼睛。
根據爾朱榮的請求,加封元天穆為侍中,錄尚書事,京畿大都督,兼領軍將軍。行台郎中朱瑞因為和爾朱榮交往甚密,被任命為黃門侍郎兼中書舍人。朝廷的重要官職幾乎都由爾朱榮的心腹之人擔任。
行到邙山之上,爾朱榮勒馬回首,宮闕在燦爛的陽光中輝煌著。
“皇上,不必送了。”爾朱榮說。
“朕已經在山下備下了酒席,為你餞行。”
山腳下,有一處行宮,是皇上出宮狩獵落腳的地方。送別的宴會在這裏舉行。
餞行中,爾朱榮歎了口氣,說:“臣雖然離開京都,但仍然會心係朝廷。”
“卿對朝廷有什麼建議和安排,隻管寫信給朕,朕會認真對待的。”
爾朱榮微皺了皺眉頭。皇上應該說朕會聽從的話但沒說,卻說認真對待。“天穆兄,我走了,朝中好多的事要靠你了,希望你幫助皇上料理好朝政。”爾朱榮說。弦外之音:別以為我不在這兒你元子攸就把皇上的架子端起來做出對我爾朱榮不利的事,我走了有我的人在!
“朕感激大將軍的一片忠心。現在我大魏可說是滿目瘡痍,不管在朝中還是朝外,都需要這樣的忠心。來,朕敬大將軍和各位一杯!”元子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