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魔鏡傳奇(2 / 3)

天剛要放亮的時候,爾朱榮部眾營寨不遠處的黃河岸畔忽然傳來喊殺聲。爾朱榮趕到河邊,停靠在那兒的數百船隻已經燒成了一片火海。爾朱榮陰沉著臉望著已經遠去的敵軍船隻。元天穆也趕來了,鐵青著臉立在爾朱榮的旁邊。爾朱榮沒有發火,倒不完全因為船是元天穆的屬下看管他才不發火。

趕來的爾朱兆望著火海說:“本來大軍渡河的船隻就不夠,現在僅有的這些船隻給燒了,還怎麼渡河?”

元天穆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正要喊出那個守船將領的名字,行台郎中溫子升跟他說,那將領身中三箭,已經昏迷,軍中郎中正在搶救。

“我們現在隻好打河橋主意了。”在爾朱榮的大帳,元天穆說。

“這些船被燒了之後,元顥會更加嚴密守衛河橋。”爾朱榮說。

元天穆再一次尷尬了。但是,你爾朱榮前幾天單獨見過一個神秘的人,什麼事兒你沒有跟任何人泄露。船隻被燒,你並沒有顯出太大的情緒波動。僅僅是因為你我的交情你沒有責備嗎?我元天穆有點不相信。你和那神秘人物一定有什麼默契。

爾朱榮指了指兩位侍女,說:“你們退下。”待侍女退下後,爾朱榮說:“不錯,我正在打河橋的主意,所以我才沒有去驚擾河橋。天穆兄,在我的計劃中那些船隻燒不燒不是很重要的。守衛河橋的人將成為我的內應!我現在正等待來人聯絡舉事時間。”

這一日的午夜,爾朱榮、元天穆率大軍向河橋撲去。來人向爾朱榮通報,三更舉事。

“我們會不會中了計?”元天穆說。

“你是說中了埋伏?我布置的暗探,如果元顥派兵過橋,他們會通報我的。”爾朱榮說。

黑暗中,元天穆點了點頭。帶兵打仗,爾朱榮比我強多了。

前方的天空忽然被火光映亮,隱隱地,傳來撕殺之聲。爾朱榮大吃一驚,說:“不好,沒有得到我們到達的信號他們怎麼就舉事了?肯定發生了意外!快,快去河橋!”

河橋被火把照得一片通明,河中小洲之上,營帳仍在燃燒著。元延明立在那兒。

爾朱榮的大軍集結在了河橋的麵前。爾朱榮一言不發地望著河橋,望著正得意地望著他的元延明。

元延明喊道:“爾朱老賊,承蒙上天佑護,我們及時得到了有人要反叛的消息。現在,內奸已經全被鏟除!”

“元延明,如果你也算是一條好漢,希望你把夏義的屍首交與我,他為我而送命,我竟然連他的容貌都沒有見到過,豈不憾事!”爾朱榮說。

“想要個全屍,豈不便宜了夏義這賊!”元延明冷笑地說。

一位士兵縱馬從河洲上馳來,到了爾朱榮的隊伍前,將一個人頭丟到地上,馳了回去。

“把人頭拾來我看。”爾朱榮對他身旁的衛兵說。那個頭顱被拾起,捧到爾朱榮麵前。那形象談不上英俊。約在四十多歲的年紀。他媽的怎麼一副慈眉善目的神情?應該是圓睜雙眼才對!但是,他的信使說他看不慣梁人在大魏的國土上橫行,他說他希望把梁人的走狗元顥趕走,或者消滅。“把人頭帶走,我爾朱榮要為他造墳立碑!”爾朱榮命令。

爾朱榮把自己悶在大帳之中。巧取河橋之計已經不能施行了,而渡船又被燒毀,惟有與元顥隔河相望。

元子攸來了,說:“愛卿不要因為河橋之事過於灰心,南攻的事可從長計議。”

爾朱榮長長地歎了口氣,說:“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河橋上。”

君臣沉默了。元子攸心裏可並不想什麼從長計議,恨不得立即消滅了元顥,好回到宮中去。不在宮中還算是皇上嗎?

爾朱榮打破了沉默,說:“我心思很亂。但請皇上放心,我爾朱榮絕不是一個輕易服輸的人!”

“朕相信,朕相信。”元子攸說。

爾朱榮一連在大帳中把自己悶了三天。第四天,元天穆出現在大帳,微笑著說:“大將軍也特消沉了。大將軍不如去看一看將士們在做些什麼,一定會受到激勵的。”爾朱榮狐疑地隨元天穆走出大帳。正是盛夏的上午,銳利的陽光刺得爾朱榮眯縫起雙眼。許多士兵扛著木頭奔向河岸。

“天穆兄,他們是在……”

元天穆截住爾朱榮的問話,說:“大將軍到河岸看一看便知道了。”

黃河岸畔,將士們正在緊張地捆綁木筏。而且,還有數十隻木船集結在那裏。

“那些船隻從哪兒弄來的?”爾朱榮問。他的精神振作起來。

這一段時間一直在爾朱榮麵前有些羞愧感的元天穆,此時重又自我感覺挺拔了。他回答道:“我的一位部將家人便住在這黃河岸畔,而且是個大戶人家,族人很多。這位部將動員全族的人將隱蔽在河汊中的這些船交給了我們。”

“要重賞這位將士。”爾朱榮說。

元天穆點點頭。

“說來也真是慚愧,難道我爾朱榮發兵之時,就為了夏義做內應才來的嗎?不知怎麼搞的,這幾日我特別地消沉,真是慚愧!”爾朱榮慨歎地說。

陳慶之率部走向河橋,被守衛河橋的將士攔住。“陳將軍,請留步。”守橋頭領客氣然而又很威嚴地說。

陳慶之也要維護自己的那份威嚴,所以,他連馬都沒有下,睥睨地說道:“我想讓我的隊伍駐紮到河橋北端的河畔,這樣,可退可進。我陳慶之總不能呆在河南岸看熱鬧!”

“陳將軍心意雖然可嘉,但沒有安豐王的命令,我不能放陳將軍過河。”

“小將軍,別忘了我陳慶之也是你們大魏朝廷的車騎大將軍!”其實那位守橋頭領的歲數不見得比陳慶之小,但陳慶之故意叫他小將軍,以示睥睨。

“但是,在下是安豐王的部下,在下不能不按安豐王的指令行事!”那位將領不卑不亢地說。

陳慶之氣得險些從馬上掉下去。他定了定神,努力嘲弄地說道:“大魏有這樣忠於職守的人,還能有什麼憂患呢!”

得到元顥的準許之後,陳慶之走進大帳。元顥正出神地凝視著案前的地麵。

“臣陳慶之叩見皇上。”

元顥的目光緩緩地移到陳慶之的身上,說:“平身吧。”陳慶之站起,正待說話,元顥指了指旁邊的座位說:“陳將軍坐下吧。”

陳慶之坐下,心境寧靜了些。“臣本來有好多話要對皇上說,可是,到了皇上麵前,一時倒無從說起。”他說。

“千軍萬馬避白袍。可是現在卻是夏季。”元顥自言自語地說。

陳慶之想起他的赫赫戰績。“臣願為皇上繼續建立功勳!”他兩眼炯炯地望著元顥說。

但是,元顥目光卻並沒有望向陳慶之,而是望向麵前的案幾。元顥在嘴角做出一絲笑意,但他的話語卻是一種憂傷的語調:“我總感覺北邊的力量很強大,愈來愈強大。”

“安豐王不是把他們的船燒了嗎?”

元顥搖了搖頭。沉默了片刻,他歎了口氣說:“南邊雖然有許多兵力,但如果去調動很有可能要生變。”

陳慶之完全理解了元顥此時的心境。“陛下的分析是很實際的。現在,我們必須伺機消滅河北的敵人主力,才能穩定局麵。僅僅滿足於固守,絕不是什麼良策!”他說。

元延明來了。他徑直走進大帳。看到陳慶之在,元延明朝他點了點頭,便要向元顥行跪拜之禮,元顥止住了他,說:“免了,免了,愛卿坐吧。”“謝皇上。”元延明在陳慶之的對麵坐下。

“陳將軍,在下已經對守衛河橋的將士下達命令,陳將軍想什麼時候過河就什麼時候過河。在下的部將對陳將軍如有冒犯,還望陳將軍海涵。”元延明說。

元顥望望元延明,又望了望陳慶之。

陳慶之耷拉著眼皮說:“臣隻想在將來回到大梁的時候,對大梁皇帝能有個較好的交代。”

“陳將軍,爾朱榮正在收集船隻和捆綁木筏。我打算今夜從河麵上襲擊他們,燒掉他們的船隻和木筏。”元延明隻把話說到這兒。他兩眼直直地望向陳慶之。

陳慶之笑了,說:“元大人希望我同時從背後襲擊敵人。”

元延明拍案笑了起來。元顥微笑地向二人點了點頭。

天黑的時候,陳慶之率部四千餘人過了河橋,悄悄地向爾朱榮大軍撲去。這四千餘人都是清一色的騎兵。正行間,陳慶之的心懸了起來。難道爾朱榮對河橋就不加提防?就在他正想傳令多加提防的時候,四下裏忽然一片殺聲。陳慶之被包圍了。“快撤!”陳慶之大叫。他和他的將士哪敢戀戰,拚命地向河橋逃去,留下了近千具屍體。

設埋伏的劉靈助一直將陳慶之追到了河橋。元顥,你的末日已經到了!劉靈助望著河橋想。

就在陳慶之的部眾逃向河橋的當口,元延明率部乘船悄悄地接近了爾朱榮的營地。密集的木筏中零星地夾雜著一些船隻。遠處的岸上,營寨高懸的燈籠在夜風中悠然地晃動,下麵立著哨兵。一切都很寧靜。元延明緊繃的心鬆了些。爾朱榮,你真是個匹夫!

元延明的船隻悄悄地迫近。陳慶之,就看你的了!我發起進攻,如果你再從背後突然襲擊,此勝定然不小!

“給我燒!”這三個字剛到了元延明的嗓子眼,停靠在河岸的那些船上和木筏上突然立起了無數士兵,箭如雨點般射向元延明部眾。“給我燒!”這一次元延明將這三個字喊了出來。聲音未落,腿上已中了一箭。他的部眾燃著了無數隻火把,拋向船隻、木筏。但隻有極少極少的火把投到了目標上。距離還嫌遠些。賀拔勝、爾朱兆分別乘船指揮部下迎向元延明。元延明部眾大亂。元延明乘的船險些被自己人的船撞翻。“陳慶之,你他媽的跑到哪兒去了!”元延明罵。腿上的箭已經拔掉,粘粘的血往下流著。“撤!往回撤!”元延明無奈地叫。

“兆弟,窮寇莫追!”賀拔勝向爾朱兆喊道。

元延明部眾在黑黝黝的河麵消失了。

爾朱兆、賀拔勝來到爾朱榮的大帳。元天穆和一些主要將領已經聚在這裏了。

爾朱榮說:“劉靈助剛剛派人送來消息,企圖從背後偷襲我們的陳慶之,在途中被他所伏擊,逃回河橋去了。現在元延明又被我們擊敗。今夜,可說是元顥部眾防守較為薄弱的一夜。也許他們以為我們正擺宴慶賀呢!爾朱兆、賀拔勝,你們二人立即率部偷襲元顥的防地。當然,首先要攻取薄弱環節,那就是,攻取元顥之子元冠受的防地!”

“可是,我們並不知道元冠受在哪裏防守。”爾朱兆說。

“我知道。而且,我將送給你一名向導。”爾朱榮說。“如果這次襲擊成功,隨後,大軍就有了上岸的突破口,對元顥的全麵進攻也就展開了!兆侄,賀拔勝將軍,一定要成功!”

“請大將軍放心!”二人異口同聲說。

“獲勝之後,在河岸燃起篝火做為告知我們的信號。”爾朱榮叮囑。

夜空,不知從什麼地方漫上了烏雲。河水便陰森了。劃水的槳聲給人一種清冷的感覺。

“我帶你們在一處懸崖的下邊登岸。我知道從一個山洞可以鑽到上邊。元冠受沒有在那兒部署士兵。”向導說。向導和爾朱兆坐一條船。

“你怎麼這麼熟悉元冠受的情況?”爾朱兆問。

“我本來是他的士兵。我的家就在河的北岸。我靠著一身的好水性在一天夜裏遊過了黃河,投靠了爾朱榮大將軍。大將軍親自召見了我。”向導露出一種很幸福的神情。

風大了。一陣陣閃電之後,響起了沉悶的雷聲。

元延明上岸,立即派人傳令各部,他和陳慶之的偷襲失敗,要加強戒備。自然,這消息到了元冠受的大帳。元冠受走出大帳,仰首望了望滿天烏雲。就在這時,隨著一聲響雷,豆粒大的雨點劈頭蓋腦地砸了下來。元冠受退回大帳,對身旁的兩位將領說:“爾朱榮老賊現在應該是在擺慶功宴會!”

“安豐王擔心他們乘勝攻擊。”一位將領說。

“你們去吧,提防總比不提防好。”元冠受說。

“是。”兩位將領應道。

雨夜的睡眠是最香的。元冠受把那兩位部將打發走可不是為了睡眠。他喜歡想事情的時候一個人獨處。他在案幾前坐下,拿起那本《孫子兵法》,又焦燥地放下。爾朱榮獲勝,他的氣焰必然囂張起來,他渡河南攻的日子也就臨近了。但願父皇能夠打敗他們。隻有打敗他們,做為父皇長子的我,才能有朝一日登基做天子。我要做個有作為的天子。但我能不能做個天子卻取決於眼前的這場戰爭。元冠受重又站起,走向大帳的門前。衛兵在雨中站立。喚他們進帳?哼哼,小小的慈悲會有損於我的身份。雖然父皇並沒有正式封我為太子,但太子的名位父皇隻會給我,不會給別人。太子,自然要有太子的威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