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剪除強臣(2 / 3)

爾朱榮思緒萬千,君臣間出現可怕的緘默。元子攸想打破這種緘默,但他實在找不到話語。最後是爾朱榮不耐煩這種緘默,很無奈地說:“皇上是皇上,臣是臣,有什麼好說的呢!”

爾朱榮走了之後,元子攸回想了下,這回上朝爾朱榮沒有帶兵器。這個莽漢子還不會有除掉我的想法,但我卻在動心思除掉他了。我這樣做真的值得嗎?唉,爾朱榮,問題是你存在一天我元子攸便一天沒有皇上的尊嚴!做皇上能夠沒有尊嚴嗎?

陳留王元寬設宴為丈人爾朱榮接風。他請來王公大臣作陪。人們紛紛向爾朱榮敬酒,敬他剿滅葛榮,敬他擊敗元顥,敬他除掉韓樓,敬他擒獲萬俟醜奴,敬他屢建奇功!敬著,敬著,爾朱榮體內便著了火。你元子攸有什麼資格不聽從於我有什麼資格在我麵前擺皇帝的臭架子!沒有我爾朱榮哪會有你元子攸今天!爾朱榮一隻胳膊依在案幾上,並用那隻手指了指坐在他身旁的元寬,對元天穆說:“我會得到這位女婿幫助的!”

皇後肚裏的孩子生下來,如果是個女孩,元子攸,我爾朱榮還真得考虎還用不用你做皇帝。我爾朱榮不能做皇帝要用別人來做皇帝還不一定非得用你元子攸!這些話爾朱榮不能說出口所以他使勁地喝酒,亮著大嗓門招呼各位和他一同喝,於是宴席仿佛他擺下的。

“我觀察爾朱榮有立陳留王的打算!”宴席一散,元徽就跑去見元子攸,很莊重地這麼說。

“立陳留王?”元子攸驚訝了。

元徽就將宴席上爾朱榮指著元寬說的話說了。

元寬你這個侄子也想取代我嗎?元寬你會很樂於取代我的,哪有不願意當皇帝的人!皇位,令多少骨肉自相殘殺!連父子之間都是如此,何況叔侄之間!爾朱榮你真狠心,你令我們元氏成員互相仇視了!

憤怒的元子攸一聲不言語。

午夜,爾朱榮醒了。秋季的午夜是一種冷靜的氛圍。爾朱榮想起了宴會,想起了他指著元寬說的那句話。言語失當了。皇帝豈能輕易換。現在王公大臣中有些人痛恨我,但畏於我的權勢不敢怎麼著。如果皇帝我說換就換,人們會認為我反複無常不可信任,有的人就會動心思除掉我,我就得又要殺人了。我不殺人人家殺我當然我得殺人!我不想再那麼殺人了。

次日有人求見爾朱榮,說有要事稟告。爾朱榮便單獨召見了他。來人鬼鬼祟祟,前後左右地看。

“你看什麼?”爾朱榮警覺他握住了腰間的刀。

“在下說的事實在太重要了,在下希望隻和大人單獨說。”

“好,你們兩個退下。”爾朱榮對領來人進來的兩名侍衛說。

“你是什麼人?”他問來人。

“在下在城陽王府中做事,因此,在下發現城陽王和李彧、楊侃等人近來頻繁來往,而且來往詭秘,經常秘談。有一天他們正在秘談的時候,在下有事去找城陽王,隻聽李彧說大人你的腦袋在頸上擱不了幾天了!我覺得他們是在和皇上一同圖謀除掉大人你!”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事?”爾朱榮陰森地盯著來人。

“在下久仰大人,大人為大魏立下的功勞與日月同輝!所以在下不能看著他們對大人下手。”

“就這些嗎?”

“就這些!”

“沒有別的想法?”

“沒有。在下確實是這樣想的!”

“可你知道我不想殺人了嗎?”爾朱榮咬著牙說,拔出了明晃晃的腰刀。

“大人你要幹什麼?”來人驚駭地後退著。

爾朱榮揮刀砍掉了來人的腦袋。他提著人頭入宮,元子攸趕到明光殿。

“臣有一樣東西拿給皇上看。”

“什麼東西?”

爾朱榮解開包袱。元子攸吃驚地站了起來。

“這人說陛下和元徽、李彧等人圖謀除掉我,臣不相信,所以把他殺了!”

元子攸走下座位,繞著人頭邊走邊說:“一派胡言,該殺,該殺!”

“臣把這個人頭交給皇上,臣希望皇上用他來警告一些人不要挑撥臣與皇上的關係。臣告辭。”

爾朱榮兀自走了,來時和走時爾朱榮都沒有行君臣之禮,他隻是作了揖就退走了。

這個人是誰呢?爾朱榮把這個人殺了,把人頭送給我,無非是想警告我,如果我要是想有所動作,我的下場就會跟這個人一樣!爾朱榮呀,你怎麼就不知道,我元子攸已經窩囊夠了,已經不懼怕掉腦袋了!

就在元子攸望著人頭思緒萬千的時候,奚毅求見。奚毅,曾經向他表白忠於皇上不忠於爾朱榮。但是他當初是爾朱榮親近的人。他也是因此才有了武衛將軍的職位。現在他來見我,又要說些什麼呢?想到這兒,元子攸說:“傳他進來。”

奚毅看到人頭並未顯現出吃驚的樣子。行了君臣之禮後,元子攸忘了說聲“請起”或“平身”,他就得繼續跪著。“皇上知道這個人是誰嗎?”奚毅問。

“朕不知。”

“他是城陽王的貼身侍衛。”

元子攸一驚。

“因此,他可能確實掌握了皇上和城陽王等人的一些事情。”

元子攸呆住了。

“爾朱榮既然采取了這種做法,說明他在短時間內還不會對陛下采取什麼行動。但依奚毅看來,此事發生之後,陛下與爾朱榮之間的裂痕已經不能彌補了。爾朱榮遲早會有所行動。依奚毅判斷,他要采取的行動一是重提遷都之議,使陛下遠離南方;二是如果爾朱皇後生下的是個男孩,那麼就廢掉皇上你,立幼子為帝,爾朱氏便直接地操縱朝政。如果采取後種步驟,我想他們一定會設計除掉皇上。如果爾朱皇後生下的是個女孩,他們還有可能推立陳留王元寬為帝。現在臣已經聽到這種傳聞了。”

元子攸聽得目瞪口呆。

“陛下登基以來,勤於政事,是一個值得輔佐的好皇帝。因此,臣願為陛下赴湯蹈火。如果皇上不相信臣的忠心,如果皇上願意委屈求全,皇上也盡可像爾朱榮一樣,把我的人頭割下,派人送給爾朱榮,就說我也是個離間皇上和爾朱氏關係的人!”

元子攸內心一陣溫熱,伸手拉起了奚毅,說:“天柱將軍到底有什麼心思朕不知道,但朕不會忘記你對我的忠誠。朕現在相信你這份忠誠朕也一定會得到你的幫助的。”

照理爾朱皇後就要生產了,不應和皇上同床。但是爾朱皇後決不讓元子攸離開她,他們仍然睡在一起。皇後就是不叫元子攸去找高妃或者別的女人。爾朱榮在洛陽,皇後又快生產,元子攸隻能是忍了。說起來他都有些奇怪,那次他痛揍爾朱皇後,皇後竟沒有流產。真是萬幸!接生婆已經找好,和侍女在皇上、皇後的寢室隔壁房間住。

元子攸忽然被一種響動驚醒,他看到爾朱榮握著冷森森的刀凶狠地瞪視著自己。他慌忙坐起,叫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爾朱榮獰笑著。皇後醒了,驚恐地望著爾朱榮,她的父親。“皇後救救我救救我!”元子攸叫道。“想活命可以,你自己砍掉你的一隻手,我就放過你。我必須叫你付出對抗我的代價!代價!你知道嗎?對抗我必須要付出代價!給我砍!給我砍!”爾朱榮嗥叫道。元子攸就拿起了劍,砍向自己的左手。他“啊”地大叫了一聲,他醒了,皇後也醒了,驚恐地望著他。外屋一陣忙亂。“皇後有事嗎?”侍女問。“皇後沒事,你們安歇吧。”元子攸說。他的右手撫摸著左手腕,左手還好好地在那兒。白天爾朱榮提來的那個人頭血淋淋地浮現在麵前,並凝視著自己。凸出的眼睛凝視著自己,傳達出一種嘲笑的意味。那眼睛分明在說:“你的下場也不過如此不過如此!別看你是皇上你也會被人砍掉腦袋的!”元子攸閉上眼睛想拒絕那顆人頭嘲弄他,但是那人頭就鑽進了腦海。於是他就再沒睡實。皇後雖然被他驚醒,但皇後什麼也沒問。皇後後來睡著了,還偎向了元子攸。寧靜的秋夜,深深的憂傷漫過世界。

“昨夜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自己砍掉了我的一隻手。”元子攸在書房秘密召見元徽、楊侃,他一見元徽、楊侃的麵就這樣說。

元徽蒼白著臉。他以為元子攸一見麵便會責備他不小心,但是沒。“其實這夢是一個好兆頭。”他說。皇上和楊侃的目光就都望向他。他就接下去說道:“這夢說明皇上決心已下。那個人所處的位置其實就如同皇上的左右手,現在不得力,所以皇上隻好把它砍下去。”

元子攸重又回想他的夢。其實夢中並沒有夢到砍掉左手,一砍的時候便醒了。夜晚浸透他體內的憂傷仍然被他感覺著。“奚毅又找過我。”他說。他想聽一聽元徽、楊侃怎麼說,但這二人隻是仰頭望向他,並且期待著他進一步說什麼。“我開始相信奚毅這個人了。”他就說。

上黨王元天穆來到洛陽。元子攸出宮迎接。爾朱榮等人陪同元天穆,元子攸努力顯現出十分高興的樣子。“各位愛卿,朕在西林園設宴,與各位同樂!”他說。

在京都的王公大臣都被召到了西林園。

“聽說近來侍衛之臣都不再習武,這是居安不思危。陛下應該率領五百騎兵到京都之外去圍獵,一來可以鍛煉一下侍衛們的騎射,二來也可以解脫一下陛下處理公務帶來的勞苦。”酒宴中,爾朱榮向元子攸說。

元子攸笑了笑。也許我出去圍獵之時,你就會趁機將朕強迫帶到北方,實現你那遷都主張。我呆在宮中,你總不能明目張膽地把我怎麼樣。

見元子攸不置可否,爾朱榮的臉沉了下來。

見此情景,元天穆說道:“臣與天柱將軍雖然遠離朝廷,但無日不心係大魏興衰。特別是天柱將軍,運籌帷幄,決勝於千裏之外。沒有天柱將軍,就沒有大魏今天的穩定。因此,對天柱將軍的一些提議,臣希望皇上能夠恩準。天柱將軍的決定,是有益於大魏的。”

“天柱將軍的功勞朕心中是有數的,對天柱將軍的奏章朕自然會認真對待。”元子攸說。

元子攸召見中書舍人溫子升。溫子升立在元子攸麵前的時候,元子攸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陛下有什麼詔令需要臣來起草嗎?”溫子升問。

“是,是有詔令,不過不急,不急。朕近日來總想這麼一個問題,當初誅殺董卓帶來的那場變亂有什麼教訓呢?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皇上的心意臣懂得。其實誅殺董卓是沒有錯的,問題是誅殺了董卓之後沒有及時赦免董卓羽黨,而這些羽黨又恰恰擁有重兵。”

“我也這麼想,隻是尚有疑慮。”元子攸說。其實他想說的是如果我殺掉爾朱榮對他的羽黨大赦會不會求得平安。

溫子升聽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他說:“天大的事應該由皇上當機立斷。如果交由大臣七嘴八舌,隻會使聖上更加猶疑而且事未辦已是滿城風雨。”

“愛卿說得極是。我幾乎忘記了叫你來的目的。朕需要一份詔令,一份必須寫得好的詔令。你可開始醞釀,待需要時立即拿出。此事絕密,千萬慎重行事。我想我不必再深說。”

“臣明了皇上的心跡,臣一定不會泄露。”

爾朱世隆早就嗅出了危險。他去爾朱榮在洛陽的宅第,爾朱榮不在。在陳留王的宅第,爾朱世隆找到爾朱榮。

幾位美女在奏樂,五位美女翩然地起舞。爾朱榮頹然地坐在案幾前。案幾上,擺放著果品和酒。爾朱榮不時地拿起酒杯呷上一口。他的手在案幾上敲著,他的眼睛望著舞女,其實分明若有所思。陳留王元寬在一邊陪著丈人,爾朱榮也不去理會他。爾朱世隆站著望了會兒這場麵,元寬才望見了他,慌忙起身迎向前來。爾朱榮這才注意到爾朱世隆,他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示意爾朱世隆坐下。

爾朱榮本來想要繼續處於剛才那種神思恍惚的狀態,但是爾朱世隆坐處離他太近了,他覺得不自在,甚至內心升起厭惡的情緒。這位從祖兄弟很不滿於他現在的待遇。這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你憑什麼還要再要求?我爾朱榮顧著兄弟的情份,自然會關照你,可是你不能要求,你沒有資格要求!你不能和我爾朱榮比!你能和我比嗎?但是,爾朱榮還是把目光移向爾朱世隆,等著爾朱世隆說什麼。

“皇上和一些人單獨接觸很多。”爾朱世隆說。

“這有什麼奇怪的,皇上願意見誰他就見他的!”爾朱榮說。

“不會這麼簡單。許多人都認為皇上要對你下手!”

“他敢!”

“還是小心點好。你應該及早動身回到北方,這樣誰也不能把你怎麼著。”

“走是要走的,但是現在不是我走的時候。”

爾朱世隆無話了。爾朱榮的目光望向舞女們,他的手隨著節奏敲著案幾。

元寬不時地向這邊望一望,他聽不清兩個人說些什麼。他隻知道爾朱榮對爾朱世隆有些不耐煩。

“你一定要小心呀!”爾朱世隆歎了口氣,說。“我回去了。”他起身告辭。

爾朱榮隻向他點了點頭,算是告別。元寬起身送爾朱世隆。

如果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爾朱世隆也是保不了命的!你不過是自己怕死才擔心我的命!你不過是一個膽小鬼!瞧元子攸身邊那幾個人,敢把我怎樣!再說,我也不會老老實實地讓他們收拾我!想到這兒爾朱榮現出冷笑的神情。

晉州。劉貴帶著爾朱兆來找高歡。劉貴說高歡你當刺史不當得膩味嗎?怎麼不找我劉貴喝酒了?高歡說當刺史膩了是得喝酒。爾朱兆就笑。劉貴說兆兄弟很願意和你交結這回是他提議找你喝酒的你高歡可不能慢待。爾朱兆說小弟隻是願意和高大哥交結沒什麼慢待不慢待的。於是酒席就擺上了。席間爾朱兆說高大哥的才幹應該有個更好的位置,大丞相對高大哥的評價是相當好的。聽了這話高歡笑了笑。劉貴微笑地望了望爾朱兆。爾朱兆說如果我爾朱兆有一天能夠有一番作為,我一定不會忘記高大哥。爾朱兆說我很欽慕劉貴大哥和高歡大哥之間的交情。高歡卻若有所思地提到了元天穆,他說聽說元天穆也被皇上叫到洛陽去了。劉貴點了點頭。高歡說聽說這一陣子大丞相和皇上的關係很緊張。劉貴點了點頭。看高歡和劉貴嚴肅著臉,爾朱兆意識到了自己的膚淺,也學習著嚴肅。

元子攸將元徽、李彧、楊侃、溫子升、奚毅等人召集到明光殿。“我決心已下,我想我該即刻動手!”他威然地說。

元徽說:“現在京都謠言四起,有的大臣已經因為擔心發生變故請假離開了洛陽。那個人再蠢也不會對這些訊息無動於衷。”

元子攸目光落在奚毅身上,奚毅立即上前一步,說:“臣知道效忠於皇上的時候到了!”

元子攸滿意地點了點頭,說:“你立即和楊侃從你統率的禁軍中挑選忠勇之人。立即挑選,立即將人帶到這裏,而且不許泄漏風聲!”

“奚毅一定不會令陛下失望!”奚毅說罷,和楊侃奔出。

“溫子升,你的大赦詔令醞釀得怎樣?”元子攸問。

“臣已經爛熟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