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後宮除孽(3 / 3)

李斯再次強調:要做好防止突發變故的準備。

嬴政挺直了腰板兒望向李斯。誰能把我怎麼樣?

李斯說,嫪毐不是相國大人。這是屁話。但是這話有深意。

李斯說,狗急了要跳牆,雞急了還要叨人。

嬴政知道這道理。調遣軍隊保護自己?他還沒調遣過軍隊。

李斯當然知道在嬴政還沒有正式掌權之前就調動軍隊保衛自己不是什麼恰當的事。

他和嬴政都想到了——蒙府的那支私人武裝。

他們化整為零身著太監服飾進入了王宮。隨後,蒙氏兄弟也入住。

李斯說,他要去見呂相國,落實冠禮細節。同時也提醒相國做好應對突發事件的準備。

在對付嫪毐的問題上,嬴政相信呂相國。真的很相信。

自從開始準備冠禮以來,嬴政幾乎就靜止在書房。經常獨處。眼前不時浮現母親痛並快樂著的情景。母親在嫪毐的胯下痛並快樂著。那個嫪毐凶神惡煞地大叫。母親欲仙欲死地大叫。嫪毐發泄著盡情地發泄著。發泄著對即將掌權的嬴政的仇恨。嬴政知道這樣想是褻瀆母親但是那影像那聲音揮之不去。他抑製著性衝動,由那影像那聲音引發的性衝動帶有罪孽感。如果那個嫪毐不對自己怎麼著難道自己能去剝奪母親的那份快樂?痛並快樂著。

難道母後相信掌權的嬴政能夠寬容著嫪毐?無可奈何的時候也隻能存著希望其實根本沒有希望!在對待嫪毐的問題上難道母後相信著嫪毐?相信他能夠友善地對待成為秦王的兒子?或者相信即使嫪毐即使壟斷了朝綱但也不至於拿嬴政怎麼樣。要是可以就把兒子在那兒放著那麼她就可以繼續--痛並快樂著。為了她的快樂她可以就把兒子在一邊兒放著!

在呂相國的眼中他嬴政現在是一柄利劍!要為他相國大人所用的利劍!

我不是利劍我是要運轉乾坤的秦王!

秦王前往雍城。秦王和呂相國同時前往雍城。秦王的仆從隊伍挺浩蕩。呂相國帶了少量的軍隊護衛。當然護衛的是秦王。在鹹陽的更多的軍隊,要護衛鹹陽。這相國已經做了周密的安排。出於理智,嬴政邀請呂相國同車。呂相國當然也覺得他們應該同車。雖然彼此有些別扭,但是他們要同車給人們看。

入夜,秦王入住的寢宮被火把環繞。黑暗的汁液過於濃稠,星鬥不甚清晰。嬴政怎麼可以成眠?他在燈下翻閱先王的一道道詔令,和大臣們的奏章。大秦王朝就是在這裏崛起。大秦王朝的命脈就要導入我的手中。導入我的手中。秦王朝現在就要把它的光榮和屈辱都擱置在我的肩上。秦王的目光落在擱置在案幾上的那柄長劍。劍,一個合格的君主,是不應該有機會用到它的。君主的職責是謀劃天下!就像大秦的律令對將軍的規定:戰場上如果指揮的將軍不在了指揮的位置而去前邊殺敵,是要受到處罰的。我的職責就是:謀劃天下!書簡幻化成千軍萬馬那是大秦的將士在開疆拓土!是的,我要開疆拓土!

李斯和蒙氏兄弟去見呂不韋。因為看見燈光還亮著所以才去見他。相國雖然身穿內衣但是顯然並沒有入睡。相國平靜的目光望向這幾個後生。在相國大人的如此平靜麵前,顯然為自己的緊張產生那麼一點兒羞愧。

相國的目光分明在說:你們想聽一聽我的分析嗎?同時他在內心中輕輕地歎了口氣:你們呀,還得學呀。

“有小隊人馬前往嫪毐處。”李斯說。

呂不韋啥表情都沒有。但是他心說你這個我的舍人現在也代表著秦王同我講話了。但是他說出來的話是:“你們,將是秦國的棟梁。”

這話在幾個後生聽來好沒來頭他們可不是來聽表揚的。

可是你們還嫩啊。“舍人數千,哪及得蒙家百人!我大秦不在京都設重兵,說明秦室的根基穩定著。”呂不韋輕叩案幾,微閉雙眼,說。

相國大人的氣度令幾位後生羞愧。

“相國為秦室操勞、謀劃,功蓋千秋!”李斯說。

呂不韋輕叩案幾的手停了。絲竹之音。頌聲。他向自己搖了搖頭。苦澀的笑溢在嘴角。

嫪毐的進攻發生在拂曉。天眼瞅著就要亮了,嫪毐發起了進攻。如果從謀略上講眼瞅著天就要亮了是嬴政最易放鬆警惕的時候。但決不是謀略。而是已經再沒有猶豫的時間。唯一的出路就是:窮凶極惡。他的聲音是:“太後詔令,有人圖謀造反,鏟除之!”隻不過是一種說法而已,秦有秦王,何來太後詔令!跟隨的人決大多數知道要謀反的是他嫪毐。但是他們已經追隨了嫪毐,而且也威風著。如果嫪毐陰謀得逞,嫪毐就將穩定地榮華富貴著,他們也會更加穩定地威風。他們祝願嫪毐成功。發自內心地祝願嫪毐成功。他們甚至覺得嫪毐挺具有王者風範。比秦王更像秦王。現在他奮勇地衝殺在前他手持的是準備在給秦王行冠禮時給秦王佩帶的歐冶子所鑄的寶劍他負著個包袱包袱中是準備移交給秦王的玉璽。這是一支三千多人的隊伍,都乘著快馬,旋風般地轉眼就到了秦王的寢宮。短兵相接。

宮門洞開,李斯出現在火把下。宮門的台階高高的,李斯俯視著下麵的撕殺。

“李斯謀反,誅之封侯!”嫪毐喊。

嬴政出現在李斯的身旁。他的那柄長長的保劍並沒有抽出,而是佩帶在他的腰間。沒有一絲的慌亂。李斯心說:好樣的!李斯向著叛軍冷笑,高喊:“秦王在此,嫪毐謀反!”

台階之下是蒙氏兄弟。他們所統率的人馬和帶來的正規軍隊一同戰鬥著。蒙氏兄弟遵循著秦軍戰鬥時的規則:將軍不得離開指揮崗位參與斬首。蒙恬高揮手中寶劍喊:“秦王在此,嫪毐謀反!”

撕殺中蒙氏兄弟的麾下同聲高喊:“秦王在此,嫪毐謀反!”

聲震九霄東方立即現出了微明。

嫪毐的人馬立即薄了。嫪毐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已經沒有了回頭路。這個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了自己是多麼地脆弱。不堪一擊。他忽然消失了。

零亂的戰場上,最後一個搏擊的叛軍被殺死。那個包袱被發現。打開,是秦王的璽印。按程序,送到了呂不韋的手中。本來,準備在給嬴政行冠禮的時候移交給嬴政的。由太後移交給嬴政。但是此時此刻相國大人拿著那玩意兒燙手。“玉璽找到真正的主人了。”相國大人謙恭地將玉璽捧送到嬴政的麵前。嬴政的手動都沒動。但是嬴政的目光望向了李斯。李斯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替嬴政接下。找不到嫪毐的屍體。呂不韋命令他帶來的軍隊搜捕嫪毐。

太後寢宮被密密匝匝圍住。嫪毐忽然走出。他的嘴角掛著嘲笑,應該是嘲笑他自己的吧。沒有看出他要搏擊的意思。兵士們退卻著,但是緊緊圍住了他。嫪毐將手中的那柄寶劍擲於地上。

報告擒獲嫪毐的消息同時,那柄寶劍也到了相國呂大人的手中。他立即跪伏在嬴政麵前叩首說到:“老臣請求繼續為秦王行冠禮!”

嬴政挺直了腰板他聽到自己的骨骼在哢哢地拔節。

祖廟。就在向列祖列宗叩首的時候嬴政湧出了淚水。他凜然地站起。

呂不韋為他戴上王冠。雖然他腰間佩帶著那柄長長的寶劍但是呂不韋要為他佩帶毆冶子所鑄的寶劍。嬴政推開了那柄寶劍,說:“先王寶劍,嬴政供之!”

呂不韋向著肅穆的人群朗聲說道:“從今而後,政令出於秦王一人!”

嬴政的目光逼視著人群。“車裂嫪毐,清除餘黨!”他咆哮如雷。他知道隻有這等情緒那些將士才會敢於闖進母後的領地!

搜出了兩個嬰兒。分明是雙胞胎。因為分明是嬴政的骨肉兄弟所以不能不稟報。

“哪裏的野種弄進了宮裏來!”嬴政說說時臉就發燙因為自己就是個野種兒!其實他知道那兩個嬰兒可能--不,分明就是自己的兄弟!而且,是嫪毐的種兒!

嫪毐發出長長的一聲大叫被車裂。一條大腿的根部連帶著那個碩大的東西。

嬴政是在事後去看了嫪毐的支離的屍體。他盯視著那個碩大的肮髒的東西。要是嫪毐真的是太監的話他真的想考慮一下要怎麼樣對待母後真的想考慮一下。但是現在,他不想考慮了無須考慮!按道理冠禮之後有一道程序:拜見尊長。當然首先就是母後。但是他現在想都不願意想母後一個下賤的邪惡的女人!為了她自己的快活甚至要犧牲兒子的王位!

“回鹹陽!”嬴政說。

濃重的陰影罩在相國呂不韋的頭上。幸福生活已經結束。殫精竭慮經營的難道就是今天?嫪毐發出那一聲慘叫顫栗了他。嫪毐難道不就是嬴政的繼父?已經是了事實上的繼父!絕對就是繼父。但是做為嬴政他必須果斷你不能說他的果斷有錯。那麼他會怎麼對待我呢?他的真正的父親。呂不韋不敢想這個問題。一回到鹹陽,呂不韋就老老實實地龜縮在府中。有和他要研究政事的,他冷冷地說:“我不是說過嘛,從今而後,政令出於秦王一人!”他把他全部的舍人召集到了麵前,說:“老夫已經老啦,無力於國事。秦王已經開始理政,你們若想繼續效忠於秦室,可投奔於他。這也是老夫的心願。”不時地,也會冒出念頭:嬴政能行嗎?他強迫自己不想這個問題。難道希望嬴政不行?憂傷、悵惘。擁美姬而聽絲竹。

嬴政首先要做的,當然是如何對待嫪毐的餘黨。嫪毐的家族當然的結果:族。名單呈遞上來,密密麻麻蔚為大觀。嬴政把竹簡從案幾上劃拉下去,說:“這是些什麼東西?寡人要知道這些人的來曆這些人的做為!”他咆哮他開始說寡人不知不覺中就說出寡人。他狐疑著出現在麵前的一個個大臣。現在他們出現在他的麵前可當初誰知道他們和嫪毐扯著什麼關係。和嫪毐扯著關係和與相國呂大人扯著關係是不一樣的和嫪毐扯著關係會顯示你人格的卑下、邪惡!所以你若是和嫪毐扯上了關係你就不能再出現在寡人的麵前!你不能在寡人的麵前昭示著寡人的恥辱!恥辱的那一頁寡人要把它翻過去。

帶著說明的名單呈遞上來。太多的人注明著呂不韋舍人的字樣。嬴政當然相信呂不韋呂大人不會和嫪毐的叛亂有什麼關係當然不會。但是潛意識中還是希望和呂大人扯上點兒什麼關係。凡是從呂不韋那邊兒投向嫪毐的,都被從了重。雖然也知道那不是從重的理由。但是也能找著理由:你不是看誰強就跟誰嗎?寡人還能指望你效忠秦室嗎?

“相國呂大人作《呂氏春秋》,有能增改一字者,賞千金!”那聲音曆曆在耳。

但是現在,在當初懸掛《呂氏春秋》的地方,高懸木籠,裏邊的人頭滴落著殷紅的血。裏邊的許多人,曾經就是呂大人的舍人。

被流放的人被押解著出發。

鹹陽總算安靜了下來。

鹹陽就像被冷水清洗過的蔬菜,幹淨而憂傷。

等待的人就來到嬴政的麵前,陳述善待母後的若幹理由。分明觸動傷痛的痂,惹來一次又一次的咆哮:

“拉下去,斬!”

“拉下去,斬!”

……

後來隻要一提起母後還沒等說話呢,嬴政就拍案喊:“拉下去,斬!”

已經達到二十七人。

被冷水清洗過的蔬菜幹淨而憂傷。那水珠兒就像淚珠兒。晶瑩著憂傷。

在二十七人那兒有個停頓。這是給秦王的停頓。傷痛的痂需要時間。傷痛的痂到了一定的火候觸動的時候癢癢的還會叫你感到很舒服呢。掌握這種火候的人叫茅焦。齊人。是嬴政還沒有使喚過的舍人。嬴政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秦王,茅焦當然尋找著被關注的時機。對主人內心世界的關懷,一般情況下容易拉近和主人的距離。雖然嬴政現在是一種很特殊的情況。但特殊的情況也回贏得特殊的效果。茅焦認為先前的二十七位是為他做著成功的鋪墊。他們叫嬴政的怒氣爆發出來。怒氣完全爆發出來的嬴政接下來就會有一種空虛感。那是一種很深的空虛感。

沒有誰再敢接近母後。那兩個嬰兒也沒有了。母後不會再對王位有任何影響。枯寂的日子等待著她。無數枯寂的日子等待著她。值得如此地對她發泄著怨恨嗎?永遠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她是寡人的母親。母後在雍城,平叛之後那兒留下了軍隊,分明是看守著她。分明囚禁著她。

就在這個時候茅焦求見。“前邊兒,已經有二十七人了,你問他是不是想做第二十八人!”嬴政對通報的人說。其實通報的人也沒說要來談母後的事。

通報的人把秦王的話說給茅焦,茅焦也想:你怎麼知道我要談論母後的事?“茅焦知道。”他說。

“他說他知道。”通報的人向秦王說。

茅焦就在了秦王的麵前。“你是打頂主意要做那第二十八人?”陰冷的聲音。

但是茅焦覺出了那聲音的飄忽,像飄忽的眼神一樣飄忽。人隻有在拿不定主意的時候眼神才會飄忽,撒謊的時候眼神才會飄忽。

“茅焦不願意做那第二十八人,但是茅焦可以做那第二十八人!”

嬴政有些失望,在那些沒有新意的說辭麵前自己如何能低得了頭?雖然自己已經是想低頭了。

“茅焦來,是想向大王講一段往事。”

如果講的是母後在趙國的事,寡人定要你做那第二十八人!

茅焦微笑了一下,分明洞穿著秦王的心事。他分明洞穿著秦王的心事。“茅焦要講的是鄭莊公和他的母親的事。”茅焦說。

隻要是新的說法嬴政就願意聽。恰當的說辭就可以聽。

《左傳》的記載:“初,鄭武公娶於申,曰武薑。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驚薑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愛共叔段,欲立之。亟請於武公,公弗許。及莊公即位,為之請製。公曰:‘製, 邑也。虢叔死焉,它邑唯命。’請京,使居之,謂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先王之製,大都不過參國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製也,君將不堪。’公曰:‘薑氏欲之,焉辟害。’對曰:‘薑氏厭之有?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公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既而大叔西鄙北貳於己。公子呂曰:‘國不堪貳。君將若之何?欲與大叔,臣請事之。若弗與,則請除之,無生民心。’公曰:‘無庸,將自及。’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至於於廩延。子封曰:‘可矣!厚將得眾。’公曰:‘不義不,厚將崩。’大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夫人將啟之。公聞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於鄢,公伐諸鄢。五月辛醜,大叔出奔共。書曰:‘鄭伯克段於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稱鄭伯,譏失教也。謂之鄭誌,不言出奔,難之也。遂 ,薑氏於城 ,而誓之曰:‘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既而悔之。考叔為 穀封人,聞之。有獻於公,公賜之食。食舍肉,公問之。對曰:‘小人有母,皆嚐小人之食矣。未嚐君之羹,請以遺之。’公曰:‘爾有母遺, 我獨無。’考叔曰:‘敢問何謂也?’公語之故,且告之悔。對曰:‘君何患焉。若闕地及泉,隧而相見,其誰曰不然?’公從之。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薑出而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遂為母子如初。君子曰:‘ 考叔,純孝也,愛其母,施及莊公。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是之謂乎。’”

講完了這段往事,茅焦說:“其實,莊公和他的母親是沒有和好的當初的。”言外之意:你嬴政和母親是有的。

小時候,枕著母親的腿聽故事。很溫暖,很舒服。

一級一級地跳樓梯,母親張著手護衛著他有時甚至發出驚恐的叫聲。

……

還會和好如初嗎?就是不能,就是形式著母子關係也要形式著。因為你是秦王!關於孝,你得做楷模!

去接母後,嬴政覺得很悲壯。怎麼會有這樣一直感覺呢?就是覺得很悲壯。無論是他的先前還是他的以後,這一件事對於他都是最勉強的事情。而對於身為秦王的他如果做著過於勉強的事情當然就悲壯了。由這悲壯他甚至也因為自己能做這件事而感到了不起。很了不起。

“你總算沒有修個地道來見我!”母後聲音冰冷地說。

母後知道鄭莊公的那個故事。母後竟然知道鄭莊公和他的母親的那個故事。

但是母後向前伸出了手去母後是希望嬴政攙扶她。但是嬴政後退了一步,母後身邊的人就立即上前攙扶起了母後。母後怨恨地看向攙扶他的人。怨恨他們使她和嬴政之間失去了一次和好如初的機會。

把母後往鹹陽的宮中一放,嬴政就覺得他完成了孝的使命。如釋重負。而且,立即覺得自己巍峨了起來。毫不懷疑自己能夠承擔起大秦興衰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