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骨坳中的怪物(3 / 3)

也不知過了多久,悠悠醒轉,人已塞在急湍下麵的石縫內,周身似有東西捆縛,不能動顫,可是一張口,冰冷的溪水直灌進來,猛力一掙紮,似乎脫出一隻手來,無奈人在水中,如何能夠持久,掙紮了幾下,重又悶了過去。今得幸蒙總寨主親自到來,救了性命,大約那凶猛的怪物,已被恩主們除掉了?”

李紫霄急問道:“照你說來,這怪物形狀,你也未曾看清。既然怪物把你塞在此地,何以怪物又跑了開去,此刻怎的又無蹤影?那四個寨兵的屍骨,又未曾見著,這倒奇怪了。”

熊經略笑道:“此怪定非尋常,種種離奇舉動,自有它的主意。依我想,這種怪物,與尋常猛獸不同,它把過天星捆住,放在此地,定是一時吃不了許多,又怕他逃脫,故而塞在水底石縫內,預備慢慢受用。此刻他定然擺布那四個寨卒去了。”

李紫霄道:“這樣說來,咱們趕快尋一下,也許四個寨兵,還未全遭毒手。”一語未畢,猛又聽得頭上咧咧的一聲怪叫。

這一聲怪叫,尖銳異常,而且音帶淒厲,非常難聽,連李紫霄這樣功夫的人,也覺肌膚起慄。

兩人慌抬頭一看,隻見上麵峭壁頂上,現出一個滿頭長發的怪腦袋,滿臉滿頭都是綠森森、金閃閃的毛發,隻露出一對火赤赤有光的怪眼珠,中間赤紅鼻子,下麵一張奇形大嘴,厚唇下掀,兩排雪白的獠牙,低著頭,正朝著李紫霄似笑非笑地望著。

在這時候,突然出現這樣怪物,雖是李紫霄、熊經略技高膽大,也覺駭然。坡上坐著的過天星,原已嚇破了膽,經這顆怪腦袋一嚇,“啊喲”一聲,又昏迷過去。

李紫霄心裏一急,抬頭一看峭壁頂上,離坡約有十五六丈高下,並無援攀之處,諒那怪物一時也無法下來,可是自己也上不去,正在無法可想,熊經略說道:“過天星九死一生,不能再落怪物之手,此地是個孤立的危坡,左右不到方丈之地,難以施展手足,不如你在此保護過天星,由俺引怪物下來,到下麵林內去,設法製伏了它再說。”說罷拔出自己隨身佩帶的寶劍,兩足一頓,一個野鶴投林勢,向下越過溪澗,直飛到那麵近林處所。

李紫霄原想自己下去,卻被熊經略走了先著,自己見被昏迷的過天星絆住,一時不便走開,頗為焦急,向上麵一看,那顆怪腦袋卻已隱去,下麵林內熊經略撮口長嘯,發出宏亮悠遠的丹田長音,振得對麵山穀回響不絕,如同千百人嘯聲,一時並作。嘯聲過去,卻不見怪物露麵,李紫霄正在四麵查看,忽聽下麵熊經略喊道:“侄女留神,怪物從那麵來了!”

李紫霄急向前看時,隻見離坡十餘丈開外,溪邊峭壁頂上,一株憑空橫出的奇鬆古幹上,騎著遍身綠毛的一個怪物,綠毛上麵似乎又罩著一層金黃色,映著日光,照眼生□。遠看去,那怪物約有六七尺長,略具人形,兩條長臂,便有三尺來長,四肢並用,正抓著鬆樹上一支極粗的長藤,向溪麵直掛下來,眨眨眼,怪物手腳並用,盤藤而下,到了溪麵一丈高下,並不跳落,直向那邊蕩了開去,鞦韆似的,又向李紫霄立的石坡上悠了過來。

李紫霄這才明白怪物用意,以為自己奪了它的俘虜,卻用藤束悠到坡上來。轉念之間,怪物愈悠愈高,離自己立身所在已隻幾丈遠近,回頭一看,過天星兀自昏迷不醒,心裏一急,不暇顧及利害,乘怪物悠來之際,金蓮一頓,一個“健鷂奔空”,憑空縱起五六丈高,照準怪物頭上乘勢橫劍一揮,喀吱一聲,朱藤立斷。那怪物不防有此一著,悠蕩之勢甚猛,一經中斷,下麵怪物如斷線風箏,拋過石坡,卜通一聲,水花飛濺,直跌在十餘丈外的溪流中,跌得怪物隨著急流一陣亂滾,騰地跳起身來,張著大嘴,吱吱高叫。

這裏李紫霄一劍砍斷懸藤,身子也向這麵溪澗落下,亭亭立在一塊溪石上麵,正想追蹤過去,和怪物拚個高下,舉目之間,已見熊經略從那邊溪岸飛身而下,舉劍向怪物刺去。

怪物身手很是矯捷,一縱丈許,早已避開。熊經略飛身追去,怪物已跳上溪岸,卻張著兩條長臂,伸著一雙鋼鉤似的銳爪,蓄勢待撲。熊經略大喝一聲,一躍上岸,舞起一團劍光,重向怪物刺去。隻見怪物豎跳八尺,橫跳一丈,朝著一片劍影,團團亂轉,口中叫聲愈急愈厲,就是熊經略用盡手法,一時也刺不著怪物要害,有時看得明明刺在怪物身上,卻隻紛紛掉落幾根長毛,依然毫不受傷,似乎鋼筋鐵骨,刀箭難傷。李紫霄怒氣勃發,柳眉倒豎,顧不得過天星,一聲嬌叱,接連幾縱,趕到怪物跟前,和熊經略兩下裏夾攻起來。

這一夾攻,怪物似乎手忙腳亂,有點吃不消了。恰好熊經略乘怪物轉身,兩手亂舞當口,一劍向肋下砍去。這一下,熊經略用了十成力量,嗤的一聲,似乎已刺破毛皮,怪物急護痛轉身一抓,正被它抓住劍鋒。這樣鋒芒的長劍,怪物鐵爪抓住,竟不放手。

李紫霄一見熊經略寶劍被它抓住,慌一個箭步,枯樹盤根,橫劍向怪物足根掃去。好厲害的怪物,竟像滿身解數一般,不待劍鋒到身,死命抓住手上一柄寶劍,下麵兩足一頓,旱地拔蔥,直飛上一株數丈高的古柏幹上,一陣怪叫。

熊經略大喝道:“孽畜休得猖狂,少時便叫你受用。”向李紫霄說道,“咱們同它瞎鬥無用,你且少待,我自有法子處置它。”

李紫霄按劍抬頭一看,樹上怪物,似乎肋下已經受微傷,在樹巔上伸開一條長臂,攀住一枝老幹,一手拿著熊經略的佩劍,兩隻火赤的圓眼突得如鵝卵大,瞪著兩人,口沫四噴,鋼牙格格亂響,似乎野性大發,欲得兩人甘心。

熊經略卻若無其事,慢條斯理地在樹下來回大踱。李紫霄莫名其妙,幾次想飛身上樹,捉那怪物,都被熊經略組住。卻見熊經略一蹲身,從地上拾起幾枚石卵子捏在手內,又從懷內掏出那個朱漆葫蘆,拔去塞子,頓時酒香撲鼻。原來中午席上,沒有吃完,還灌著大半葫蘆好酒哩。熊經略舉起葫蘆,對著嘴,兩頰亂動,假裝著喝了幾口酒,偷眼一看樹上怪物,鼻子亂撅,似乎嗅著酒香,減去許多凶性,嘴下饞涎,竟點點滴滴地掛下許多來。

熊經略暗喜,悄悄向李紫霄說道:“我們趕快遠遠避開,好讓怪物下來。”說畢,把酒葫蘆放在地上,假作不經意似的背著手緩緩走向溪邊。李紫霄不明其意,也隻好跟著走去。這時兩人立的所在,離那怪物樹下已有五六十步開外,回頭看時,樹下酒葫蘆倏已不見,原來已到了怪物手中,依然半騎半坐地踞在那橫出的古幹上,一臂挾著寶劍,一手卻抓住葫蘆,學著熊經略樣子,向闊嘴內骨嚕嚕直灌,不一會,便把大半葫蘆遠年陳紹喝得點滴無存。

熊經略遠遠看著它酒已喝完,向李紫霄說道:“這種怪物,原是猩猩狒狒一類,最愛學人樣子,尤其歡喜紅色的東西,喝上酒便醉,醉了便發酒瘋。你看它這樣鋼筋鐵骨,卻經不起那一葫蘆酒,不一會酒性便要發作,咱們便可以從中行事,製它死命。但是它周身刀槍難入,隻有胸前一片較稀的白毛所在,定是它製命之所,可以賞它一劍。”話未畢,猛聽怪物在樹上吱吱怪叫,兩人轉身一看,隻見它手上一柄劍、一個葫蘆都擲下地來,一忽兒又縱身下來,捧起朱漆葫蘆,縱上樹,捧著葫蘆,嗅個不停。它直上直下,身輕如燕,在五六丈高下來往自如,毫不費事。

熊經略悄悄說道:“你看那怪物喝了這半葫蘆酒,便發起酒瘋來了,待它精疲力乏時,咱們再下手不遲。”兩人說話時,那怪物竄上竄下,一刻不停,竟似忘記強敵在側一般,不一會,倏見他長臂一揚,兩足在樹枝上一蹭,憑空斜縱起七八丈高,直向溪澗中跳去,卜通一聲水花濺起多高,竟自在溪水中豎蜻蜓翻筋鬥,大撒酒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