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宜一臉通紅,哈哈笑了兩聲:“意思?意思是什麼?”說了兩句,咕咚一聲倒下,打起呼來。
包亦凡說:“別理他,他們家給他訂了個媳婦,美國哈佛畢業,學經濟管理,一回國就要結婚,他連照片都懶得看,煩著呢!”轉頭問李滋蘭:“蘭姐,你瞧,條件夠好了吧?反而覺得沒意思,什麼都給安排好的,還是你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李滋蘭又啜一口紅酒,微笑不答。
坐在角落裏的畢紅說:“蘭姐和我們怎麼相同?她靠的是自己,我們得靠家裏,她家老爺子早把什麼都交給她了!”
畢建撇嘴:“姐,你直說算了,要想自己做主,除非父母早死!”
幾人一起起哄。
包亦凡雙手下壓阻止:“別說了啊,再說就不孝了啊!”又回頭看施一航:“老施,你是咱們中還有點理想的,也想把你們家那攤生意弄好,你們家開明,老頭子也支持你,你媽也不管你結婚的事,隻提了那麼個小要求,要求你那女朋友帶出去不會丟人,這挺好的啊!怎麼會分了呢?你上次不是說挺有成效嗎!”
施一航歎了口氣,垂頭:“丟人是什麼?是我們丟人家的人,還是人家丟我們的人?”
包亦凡怔了,看他一眼,再掃了李滋蘭一下,湊過去問:“怎麼,分了還想著人家?當初就別分啊!你如果不想分,她還能分?”
幾人又起哄,畢建說:“對啊,咱們這些人,愁的不是沒有結婚對象,而是結婚對象太多!挑得發愁!施哥,咱們都這樣了,你這樣的,還會‘被’分手?你那女朋友還不得死扒住你不放?”
畢紅一拍手說:“對了,施哥,最近還有個娛樂圈的通過個熟人打聽你,聽說那還是個明星,流量特高那種,我知道施哥專一,一向不喜歡弄這些,給回了,早知道你分了,還不如轉轉口味?”
施一航沒回答,畢紅知道他真沒興趣,不再提這話題。
畢建倒是怪起她來:“我說吧,姐,要你介紹給我得了,你懶得搭理我!”
畢紅撇嘴:“給你?你包的還不多麼?”
“什麼包?我那是婚前交女朋友,多多益善,要不然婚後怎麼會老實?”他舉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句話你聽過沒有?先要曆經無盡的滄海,最後才能守得住巫山!”
眾人笑得直拍桌子。
畢建沒見過施一航的女朋友,好奇地問:“施少,什麼女孩子能把你弄得愁眉不展無計可施的?說說,咱們可以給你參考參考?”
施一航隻笑笑:“普通得很。”
林子是見過他那女朋友的,跟著笑,其它的人見了,指著他說:“林子,說說,他那小女朋友有什麼不同?”
林子晃著酒杯回想:“還真有點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她看不出咱們施少和普通人有什麼不同,就說生日那回,有施少吩咐,咱們特地換了身幾百塊錢的衣服,但我嫌麻煩,隻換了件外套,她怔是一點沒瞧出來,那雙眼睛,隻盯著桌上的蛋糕,臉差點埋進蛋糕裏了,咱們倒拋媚眼給瞎子看了……人家根本沒往那方麵想!我估計,她真當施少是普通的男朋友,隨時可分手的那種!那不稀罕的程度……”
眾人哄堂大笑,施一航也跟著笑,李滋蘭掩嘴,笑得臉色緋紅,說:“還有這種真性情的女孩?”
畢紅撇嘴:“裝的吧?”
林子問包亦凡:“包哥,你看人準,你說說,她有沒可能裝?”
包亦凡搖頭:“那姑娘活得自在,看來也不大研究服裝品牌的。”
林子說:“現在網絡時代,拍張照一查什麼都知道了,她也算生活在娛樂圈,怎麼連這都不懂?真是一朵奇葩!”看了看施一航說:“施少,我這是在稱讚她,並沒有貶義,您別誤會。”
施一航也點頭:“她的確想法與人不同。”
眾人都互相望了望,神色赫然,各自低頭拿飲料喝,哪敢再信嘴輕賤。
李滋蘭側頭看施一航:“一航,難得哦,舍不得分,就再追回來吧。”
施一航隻把手的指在酒杯邊緣滑過,笑笑不語。
李滋蘭眼神一黯,把酒杯放下,從桌子上抓了把瓜子吃。
林子說:“要我說,施少,你幹脆把身份向她挑明得了,我就不信她知道了你是什麼人還不回頭?”
施一航隻說:“我原來那身份也不差。”
林子想了想,點頭:“對哦,名校畢業,五百強員工,配她綽綽有餘,為什麼還是分了?”
眾人都拿好奇目光朝他看著。
李滋蘭手指定在了酒杯上。
施一航停了半晌才答:“也許我太過逼她了,讓她壓力太大。”
畢紅笑說:“施少,咱們活在這世上,誰會沒有壓力?你們家算是開明的,咱這幾個,如果結婚哪一個家裏不會提一大堆要求?”
“對……”陳俊宜在沙發上抬起頭來,左右看看,又撲通一下睡倒。
包亦凡手搭他的肩頭問:“施哥,看你的樣子,好像不大順利?怎麼樣,要不要哥們幫忙?”
施一航回國,頭一次要他幫忙就是弄一個小角色,倒搞得他不知道怎麼才好,這種小角色的事他哪會操作?他插手管的全是女一女二的角色,以為施一航幫朋友一個小忙,隨便讓下麵的人找了一下導演,後來就沒問起了,隔了好多天才知道是他的女朋友,後悔莫及,一直想辦法彌補,可還沒找到機會,兩人又分了。
施一航搖了搖頭:“算了!”
包亦凡歎氣拍他肩膀:“施哥,這事沒辦好,下次再有事,你可得說明白了!”
施一航垂眸,拿起酒杯來飲。
包亦凡想把機會讓給李滋蘭,又不能做得太過明顯,他知道施一航雖然年青,剛從美國大學畢業回國,可其少年老成是業內人熟知的,就論他隨手幫著施家老爺子管的那幾單地產案子,眼光之精準狠業內沒有人不豎大拇指稱讚的。
施家的人,哪一個不是人精?
可這個人精,卻栽在了一個傻乎乎的替身手裏?
包亦凡總覺得那些傳言有誇大成分,可施一航分手那天打電話過來語氣之衝動激烈他可從沒見過,他這位發小在幾億的股價波動上呼吸都沒亂過,更別說為了個女人氣成那樣。
施一航沒什麼事服過輸的,要不然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時候,施家被他掌舵之後還能再上一層樓。
創業難,守業更難,還有人說富不過三代,施家傳到施一航手裏就是第三代了,可一點衰敗跡象都沒有。
聽他前幾天打電話的語氣,還是那小替身姑娘甩了他?包亦凡厚道,沒把這猜測周圍亂說,但在心底狂笑了好幾天,心說施一航也有今天?從小到大,他被爸媽拿施一航做榜樣,每天聽這個‘別人家的孩子’的故事,耳朵都聽得起了繭子。
但他也明白,施一航沒放手的東西,很少有能跑得了的。
事後調查,果然,施一航放著別墅不住,住到人家替身小姑娘家樓頂去了。
看來這件事還有後續?
他想了又想,還是覺得看看再說,不理李滋蘭幾次視線掃過來,隻和施一航閑聊,說了不少以前的往事,大家言談甚歡,說到後麵,林子過來插話,他們家正進軍智能機器人領域,林子學的是這個,想搞個小公司弄弄,向施一航取經,兩人言談甚歡。
“施哥,聽說你們公司搞了個模擬機器人的項目,還做了植入廣告,反響怎麼樣?”林子問。
施一航搖頭說:“一般吧,廣告還沒播出,看不到什麼效果。”他忽然間想起倪星星緊緊抱住那機器人摸它頭的親昵樣子,心裏一陣煩躁。
那時,她眼神柔和,嘴角帶著絲笑意,整個人仿佛發著光。
她可從沒對他有這種表情。
相反的,對個機器人倒有了?
“我準備搞一個遠程會議方麵的機器人,專門針對醫療,房地產等垂直行業用戶,施哥,給個技術支持吧。”
“行,要什麼人你跟我說。”施一航說。
林子樂開了花:“施哥,還是你爽快。”
模擬機器人隻是集團的一個小部門,施一航雖然插手管著,但實際技術問題他並不過問,上次知道了倪星星摔壞機器人的事,為了和她搭上話,才現學現賣的,隻會給機器人接個胳膊腿,他想了想問:“林子,要不有時間你去看看我公司那機器人,不知道他們做得到底怎麼樣了?咱們自己人,給的意見中肯。”
林子秒懂:“施哥,那幫老臣子不服管教使絆兒糊弄人吧?放心,我幫你看看。”
施一航並不辯解,隻笑了笑。
近兩次和倪星星見麵,她總是抱著那個機器人,他心底湧起一陣不舒服,又想起丁闌偶爾提及,最近倪星星總和機器人說話,還說從它那裏學到不少東西……為此,他專門問過技術部門老總,老總也含糊其詞講了一大通,說什麼機器人確實可以不斷自我學習進化,但現階段的模擬機器人技術還隻是初級階段,他又不了解具體情況,隻能不了了之。
他總感覺那機器人和以前剛到倪星星手裏時有點不同了,特別是那雙眼睛,似乎擴大了不少?…他特意去看過同批出廠的那些機器人,模樣雖然差不多,,他總覺得那具還有些不同,似乎外皮都光亮些,從內到外透著精氣神……但除此之外具體哪方麵不同,他又說不上來。
包亦凡和李滋蘭眉來眼去好幾次,幾次想插上話都沒機會,好不容易等林子出去洗手間,趕緊問:“咦,施哥,那植入廣告,做得不錯,我特意跟導演說了,讓他拍片時把你們公司的LOGO來個大特寫,施哥放心,以前是導演不懂事,說什麼不能亂植入出戲,他那部戲植入個機器人當玩具怎麼了?劇本改改,哪有不成的?”
施一航可有可無的說:“也就是個新成立的小部門弄的這樣東西,也不賺錢,趕個高科技的好名聲,成與不成也就這樣了。”
包亦凡眼裏閃過絲尷尬,還哪敢替李滋蘭牽線,囁嚅幾句,把話題扯到別的地方去。
林子從洗手間回來,加入了兩人,天南地北的扯,倒也言談甚歡。
喝到半夜,一群人散了,各自駕著豪車馳走。
施一航落在後頭,等司機駕車過來,聽到後麵高跟鞋響,一回頭,李滋蘭娉娉婷婷走近,施一航側身避開,讓她先走。
她卻停住了,朝他笑了笑,輕聲問:“一航,怎麼,連招呼都不願意和我打了?”
施一航的繼母以前替兩人牽過線,那時他還在上大學,施老爺子還沒準備把生意交給他,他學的又不是經濟行業,加上他下麵兩個弟弟都受寵得很,他又是施老爺子的前頭夫人所生,她那時也焦頭亂額,和自家叔叔爭得厲害,雖然當時對他有好感,但瞻前顧後,還是沒同意處下去,等到家裏的事走上正軌,相了幾個都不靠譜,回過頭一看,施一航接手了大部分施家生意,還取得了他父親的歡心,兩個異母弟弟對他崇拜得很,施老爺子有心把他陪養為接班人,這才有幾分後悔。
“說笑了,哪敢啊,誰不知道李家現在風頭正勁?”施一航還是那幅可有可無的疏懶模樣。
“你呀,我看,和你小女朋友就有話說?”李滋蘭似笑非笑:“我們這些人都不能入你的眼?”
“和她?隻會吵架,但是真吵!”施一航淡淡地答:“不用費腦子猜。”
李滋蘭歎氣,側過身子望他:“還是怪我了?”
“談不上,這世上能讓我怪的人不多。”施一航嘴角微微上翹。
他還是那樣,如果以前他能有一分的用心,她怎麼會放棄?
但李滋蘭是從家族爭鬥中搏殺出來的,既然有準備,這次哪會輕易放棄,想了想說:“最近家裏幾個晚輩準備投資部電影,製作挺大的,劇本已經選好了,女主角內定了幾個,還沒確實,施哥……”
施一航搖頭笑了:“我想投資還不容易?”
李滋蘭一怔,明白了過來:“是啊,是我多事了。”
施一航看了她一眼:“最近收購了費家不少股份?”
李滋蘭笑了笑:“什麼都瞞不過你,本來順手準備把費氏集團拿下的,你知道的,他們家外戚當道,混亂得很,現在就那塊地還值點錢,可後麵何家插了手,沒辦法,隻好放棄。”
“何家?”施一航當然知道這其中的緣故,笑著說:“費天銘那張臉救了費家。”
“幸好他不進軍影視圈。”李滋蘭也笑了,圈子裏的人都知道費家後繼無人,事業眼看敗在了唯一的子孫費天銘的手上,這種事對他們來說司空見慣。
“和在影視圈也差不多,媒體對他的曝光率比出名影星還要多,可惜,他不懂得利用。”施一航淡淡一說。
李滋蘭點了點頭:“是啊,二十多年前,有誰能比得上費家?可現在風水輪流轉,費老爺子在醫院裏躺了三年,費天銘掌舵,每年資產縮水一半,這一半又一半的下來,費家隻剩了個空殼子……”
“這不正合你意?如果沒有費家的衰敗,又怎麼會有李家的崛起?”施一航語氣平靜。
“是嗎?同理,沒有方家林家的衰敗,也沒有施家的崛起。”李滋蘭笑了笑說:“看來咱們都是一丘之貉,怎麼樣,約個時間再臭味相投?”
施一航看了她一眼,扯著嘴角說:“何必呢?整天臭在一起有意思麼?”
李滋蘭垂頭理衣襟,眼裏閃過絲黯然,抬起頭來又是一派明媚,主動說:“聽說費天銘車禍後身體差了,回美國治療去了,何玲瓏也跟了過去。”
“哦?”他哦了一聲之後沒了下文,轉頭看落地玻璃門外,他司機到了,見他望過來,過來給他拉門,兩人在門前分手。
……
蔡紫把手機口捂上,對著鏡子向倪雪境搖了搖頭,倪雪境拿口紅的手停了片刻,又緩緩在嘴唇上抹,口紅溢出了唇線,她把口紅放下,拿化妝紙按壓唇角。
“一點辦法都沒有?”倪雪境問。
“托了好幾個人,都不願意接手,最有希望的中間人遞話到了畢家姐弟那裏,可人家一口回絕了,倒是畢家那位太子爺,對您感興趣,托人回話,說他可以支持您。”
倪雪境把溢出的唇紅擦拭幹淨,鏡中的女子妝容精致,燈光照射下臉孔美得發光,她憐惜地把一縷垂下來的秀發撥到耳後,拿了遮暇膏過來,看了看牌子,皺眉。
蔡紫趕緊拿出一個沒拆封盒子拆開了,把裏麵的遮暇膏拿出來遞給她:“夏天天氣熱,皮肢愛出油,用這個法國牌子的好,容易推開,保持的時間長。”
倪雪境接過遮暇膏,擠了一點在指尖,輕輕地拍在臉上,看著鏡子,滿意地說:“還是這種法國大牌子好……”她端詳著鏡中的自己:“畢家的,我知道,遞過好幾次話了,畢家又不是他做主,他也隻能調動一些零花錢,他這樣的,咱們還缺麼?”
“所以我替您回了。”蔡紫把另外那支遮暇膏隨丟進了旁邊的垃圾箱裏:“但鼎盛那邊,滴水不進,難辦得很,咱們又沒有熟人。”
“柯爺呢?”倪雪境問。
“他是有辦法,但他不做牽線搭橋這些事,隻調查事實,我纏了他幾句,他笑著說不做拉皮條的事,我怎麼好再說?”蔡紫說。
倪雪境手指尖停了一下,心煩意亂地看著鏡子:“其它的人呢?”
“雪境,你知道的,鼎盛哪比我們以前接觸到的那些人,連打聽出他的名字,都花了我們不少功夫,那個人實在難接近得很……”
“難接近?難接近倪星星怎麼會那麼容易?我還不如那個丫頭?”倪雪境扯了張紙巾來,把手指擦幹淨。
“我也奇怪了,那丫頭運氣怎麼這麼好?但運氣再好不也沒用,他們還是分了。”
倪雪境臉色緩和些,回頭看她:“對了,柯爺查得怎麼樣了?”
蔡紫囁嚅:“昨天才問,柯爺有點進展,今天會給我們回話。”
“你還不趕緊打個電話問問?”倪雪境說。
蔡紫摸出手機來,按了幾個號碼,臉上堆滿了笑容:“柯爺,是我,蔡紫啊……對,對,沒錯,昨天是給您打了電話,這事兒……哦?是嗎?那太好了,在哪兒?”蔡紫捂住了手機,一臉喜慶地示意:“紙,筆……”
倪雪境把化妝台上的活頁紙夾遞給她。
她一邊點頭一邊寫下了一個地址。
收了手機,倪雪境皺眉:“什麼地址?發個信息來不就行了?”
“這是柯爺的規矩,不留把柄的。”蔡紫喜氣洋洋地說:“柯爺通過做產地產租賃的一個朋友查到的,這是鼎盛集團高層秘書辦公室最近租下的一層公寓,具體作用沒人知道,但柯爺反複求證打聽,這層公寓是由首席秘書親自讓人辦的,很有可能是那人的住處!”
倪雪境掃了一眼地址,又移開:“柯爺搞錯了吧?這種中檔小區,他怎麼會住?”
似乎想到了什麼,她拿粉刷的手停了下來,回頭看蔡紫。
蔡紫向她點了點頭。
她抓起一把粉刷,手一揮,丟得滿地都是,牙齒咬得嘴唇泛白,氣得說不出話來。
“您猜得沒錯,我打聽了,倪星星最近搬了家,也住在這個小區。”蔡紫說。
倪雪境心緒已經平靜,看著地上的粉刷,輕聲問:“他們還沒分?”
“柯爺沒說,但這男女之間的事,是最難說得清楚的,藕斷絲連多的是。”蔡紫說。
粉刷帶出的灰色在地板上掃出長長的痕跡,古銅色的木板粉塵遍布,像是褪色的眉黛被人強行用著,劃在了美人的眉梢,沒有增添半容色,卻滿目蒼夷。
倪雪境忽然間覺得難過得很,眼裏卻沒有半點淚意,她喃喃地說:“你瞧,有些人運氣就是好得很,求也求不來的機會,就在她手邊擺著,隻要一伸手,就能拿得到。”
蔡紫擔心地看著她:“雪鏡,不會的,這才哪兒跟哪兒啊?倪星星如果真和他好了,她還能是個替身?”
倪雪境彎下腰,拾起腳邊的那個刷子,輕聲說:“撿起來吧,給人看見,傳了出去,那些記者又要亂寫了。”
蔡紫趕緊拾起了散落四處的粉刷,拿了濕抹布過來,把地板擦幹淨了。
“剛進這個圈子的時候,導演要一個會哭的演員,有十多個人爭那個角色,你知道我練了多久才練到了隻要是演戲,無論在哪種情況下,說哭就能哭?”
蔡紫點了點頭:“我知道的,您什麼方法都用了。”
倪雪境仰起頭來苦笑:“可實際上,在現實生活中,我真正想哭的時候卻哭不出來,我媽去世的時候,我要用辣椒水才能哭出來,因為有媒體記者守著,我不能讓他們寫倪雪境不能哭了,倪雪境假哭……”
蔡紫輕聲說:“咱們不都熬過來了嗎?”
“就別說在我學表演上吃過的各種苦頭了,表演老師說得對,我其實是一個沒有天份的孩子,有的隻是勤奮,別人用兩個小時練舞,我用十個小時,甚至二十四個小時,但還是被人說沒有舞感,我轉行當演員,跑劇組,從最小的角色開始演,演被人扇耳光的戲,一場戲下來臉腫成了豬頭,導演說你休息兩天吧,那角色就被別人拿走了……”她吸了吸鼻子,語氣平靜,像在說別人的故事,“有人運氣比我好,有的人天分比我高,可她們去了哪裏?最終剩下的隻有倪雪境……”
“對,對對,雪境……”
“倪星星今天有替戲吧?”倪雪境忽然間問。
蔡紫怔了怔,點頭:“對,是章芸那劇組的,她有個替身腳受傷了,臨時叫了她,聽說她還向楊航要加人工呢,楊航氣得不行,到處跟人說。”
“她開竅了,咱們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你不主動問人家要,人家怎麼會給?反倒會看輕你!”倪雪境怔怔抬頭:“楊航拿她沒辦法?是章芸主動要她的?”
蔡紫看了她一眼,小心地說:“確實是的。”
“她要出頭了?有他幫她?不可能的,章芸要求嚴,有哪個能影響章芸?”她忽然間站起來,神經質地來回走著,“這一次,我又沒機會了嗎?”
忽然間,她腳踩在了桌子邊蔡紫沒拾起的一枝粉刷上,身子搖晃,蔡紫忙上前扶住,她一轉身,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你還能做什麼?”
蔡紫雪白的臉頓時起了紅色手掌印,她捂臉把那根粉刷拾起,淚在眼框裏打轉,低聲說:“對不起,倪小姐,對不起。”
倪雪境歎了口氣扶著桌子坐下:“好了,是我心情不好,難為你了。”
蔡紫把眼框裏的淚憋回,輕聲分析:“如果真是他幫她,就不會讓她隻做個替身,你想想,他上次隨便一出手,就給了她一個戲份挺重的角色,這一次我估計,是章芸臨時起意的,章芸要求極嚴,她還不知道會不會做得好呢!”
倪雪境無精打采地說:“算了,我們連門都摸不著,這次還能有什麼辦法?”
“有的,肯定有的,要不,把倪星星叫過來,再問問她?”蔡紫說。
倪雪境點了點頭,想了想站起身來:“走吧,我自己過去,好久沒見章姐了。”
“雪境,上次你和章芸鬧得不愉快,我拍她看見你……”蔡紫轉了稱呼。
“這個圈子,哪有什麼永遠的敵人?”
“那也是。”
兩人來到隔壁劇組,劇組已經清場,攝影師各就各位,蔡紫忽然拉了她一下,聲音顫抖,指著場地邊緣:“你看。”
場邊上,那人一身普通的夾克,正用垂頭用打火機點煙,有劇務抬著東西走過,似乎請他讓開,他打橫走開幾步,站在陰影裏,指尖青煙嫋嫋,看著場內。
劇場內的屋頂上,倪星星已經穿好了服裝頭套,吊好威亞,站在上邊準備。
她似乎有些緊張,嘴裏喃喃念叨些什麼,又從戲服下拿出手機來看,合什向天空禱告。
那人就笑了,笑容一絲絲地展開,似乎讓那昏暗的角落都煥發亮光。
蔡紫回頭看倪雪境,卻見她已邁開腳步往那邊走,隻好跟著。
施一航和林子談了一個下午模擬機器人,又把公司產品給他看了看,兩人談了合作細節,再談起現在的機器人能做到的事,林子對這有興趣,把這東西研究得極為通透,說了許多國內外先進的機器人已經能做到種種事情,不知道為什麼,他越聽越感覺不安,林子告辭之後,他打了個內線電話知道了倪星星在幹什麼,於是,一個人駕車來到這裏。
片場嘈雜吵鬧,遠處有煙霧升起,明亮的人照陽光打在她的臉上,讓她的緊張和笑容映進他的眼簾,他吸了一口煙,轉過身,準備離去,有人站在了他身後,他打橫避開,伸手進褲兜裏,把車鑰匙拿了出來。
卻聽那人喃喃自語:“倪星星不會演哭戲,這場雖然是替戲,但要求後背要有哭的效果,哎……真替她擔心。”
他轉身看過去,一個女孩子,化著濃妝,也穿著戲服,是倪星星一同做事的吧?
倪星星不能演哭戲,他當然知道,上一次那個角色,把她所有的信心都磨滅了,使兩人的關係退回到了原點,他知道都是自己的錯,是他太過心急了,沒等她準備好,可還沒來得及向她說一聲道歉,她就提出了分手。那一瞬間,他的腦子一片空白,緊跟著是憤怒,自己說了什麼,他都已經忘了,但他看清了她臉上的融合了深深自卑的失望,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他從來沒有瞧得起她。
他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挽回?
這麼些日子,他再也不敢離她太近,也不敢再隨便插手她的事,因他知道,他不能再把她越推越遠。
施家的男人,都是精明而執著的,可有時執著過頭,就會傷害到別人。
這是他出國前母親對他的忠告,他一直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直至看到了倪星星那一瞬間露出的表情。
“倪星星演哭戲?”他皺眉。
倪雪境咬了咬嘴唇,按壓住自己內心的波瀾。
這個男人,居然一點都沒認出她來?她需要用倪星星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對啊,哎,她哭戲演得不好,我還想找個時間跟她說說,教教她呢,誰知道導演這麼急……”倪雪境說。
“哦?”他的眼睛終於落到了她臉上:“您和星星一起演戲的?”
蔡紫在一邊聽見了,幾步上前,正想插話,卻見倪雪境笑容柔和,點了點頭:“是啊,我們一個劇組。”
蔡紫停下了腳步,摸了摸臉上,臉上還有點痛麻,她怎麼忘了,倪雪境是什麼人?她的脾氣,是看對象來的,自己雖然依然能叫她‘雪境’但兩人之間的差距早已不是讀書時了。
她默默走到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