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孫榮的故事(2 / 3)

我來到穀昆家,果然,孫乾也在,還是那模樣,穀昆左手搭在他肩膀上,邊笑邊觸過去說了句什麼,他神情冷淡,一伸手,拉下了穀昆的手。

穀昆並不在意,依舊親熱地說著話,我叫了他兩聲,他才回頭看我,隨便打了聲招呼,讓我坐下,又轉過頭去和孫乾說話。

我心裏有點不舒服,再叫了一聲,兩人才走了過來,坐在我對麵,穀昆說:“文哥,晚上下館子,去麼?我請客!”

我吃驚地看他,“下館子?有什麼事?”

認識這吝嗇鬼好多年,他從沒請過一次客,買單時溜得比誰都快。

“我升科長了。”他得意洋洋地說。

他一直是個小科員,資質雖長,但和單位領導搞不好關係,每次升遷都沒他的份。

“咦?最近走運了?”我說。

“不是,多虧孫哥,給我出了個主意,我們局長總算記起我這個人,剛好科長病退,辦公室我資格最老,讓我臨時兼任。”穀昆說得很隨便,但難掩眼中的興奮。

我意外看孫乾,“小孫,真的?”

孫乾淡淡地說:“沒啥,隻是給他提了個建議,幫了個小忙,老穀自己工作能力強才能上得去。”

孫乾得體的回答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又說不出到底怪在哪裏。

穀昆告訴我孫乾的建議是什麼,原來,他托遠房親戚給局長的老母親看病,治好了她多年的頑疾,局長感激此事,越過主任直接任命了他。

我吃驚地問孫乾細節,他的回答很完美,豪無維和。

語調和原來都一模一樣。

再坐了一會兒,多說了幾句,我終於明白怪在哪裏了,無論說什麼,孫乾的神情都很淡漠,無論穀昆感激他也好,對他熱情也好,他的神情始終沒變。

我的情況不好,穀昆跟孫乾說了,他說他找朋友問過,最近教育局有幾個民辦教師轉正的指標,讓我寫申請去爭取,我一開始隻以為他在說笑,為這件事,我不知道走了多少門路都辦不成,寫個申請就能行?

穀昆一再催促之下,我寫了個申請遞了上去,可沒有想到,一個星期之後教育局人事股找我談話,開始考察我的轉正資格,不到一個月,批複下來,我被轉正成正式老師。

得到這個消息,我根本不敢相信,卻不得不信,我期盼多年的事就這麼簡單地辦成了。

後來多方打聽我才知道,我的運氣實在是好,遞申請上去的那幾天,正好省裏教育廳有領導下來審查,有電視台記者在場,報導山區民辦老師的艱苦生活,領導批了幾個轉正指標到縣,正好我的資格各方麵合適,就被選上了。

從此之後,孫乾成了我們三個人之中的軍師,我們幹什麼事,都喜歡先問他的意見,我們的日子好過了很多,我轉正之後,嶽母對我的冷言冷語少了,孫乾不消說,老婆對他言聽計從,穀昆臨時科長轉正為正式科長,家裏經濟情況好了許多。

從此之後,我和穀昆什麼都聽孫乾的,他讓我去市研究所打聽情況,我雖然覺得奇怪,但也照他說的做了,後來,研究所實驗室被燒,鬧出很大的事,我才覺得有點不對,我暗暗調查起他來,從他老婆著手,再到他的兒子,越來越覺得他仿佛變了一個人。

我找到了孫乾變成植物人期間護理他的護工,他說孫乾是忽然間好的,那晚整個醫院停電,線路冒出電火花,燈泡全都燒壞,第二天,孫乾醒了過來,甚至連醫生都說那是個奇跡。

我仔細觀察孫乾,雖然他小動作和以前的孫乾分豪不差,但學識智商相差太遠,我越來越覺得他和以前完全是兩個人。

我決定去找穀昆商量個結果。

正準備出門,正遇上了穀昆,他一把拉住我,往後望了一眼,衝進房合上門,背抵著門喘氣。

我詫異地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公安局......公安局找上我了.....”他驚魂未定地說,“這幾天都有人跟蹤我!”

我心裏一跳,“是研究所那件事?”

“對,我打聽那邊的情況時,被人看見,一個老頭舉報了我。”他說。

我也驚慌起來,“為幫老孫打聽情況,我在那兒做過幾天臨時工,他們不會查出來了吧?”

“這幾天,你家附近有沒有陌生人出現?”他問。

我想了想,不敢確定:“我沒注意.....”我看了他一眼,遲疑地問,“老穀,你說......孫乾是不是有點問題?”

如果是以前,我提這個問題,一定會被他罵,可這一次他卻沉默了許久,點了點頭回答:“我老早覺得他有問題了,從醫院醒來之後開始......”

“你說,他是不是變化太大了?”

他點了點頭,我們互望一眼,又各自轉開,都有點羞愧,說到底,孫乾並沒有做什麼傷害我們的事,而且一直幫著我們,我們背後這麼猜疑他,是不是太過份了?

“我們都各自有家,有妻兒要養,不能因為他......”穀昆咽了口唾沫說,“搞得被公安局的人盯上,有點不值。”

“也對,要不,我去查查資料,書籍,也許是醫學奇跡,讓他腦子一下子變好了?”我說。

穀昆點了點頭,“對對對,腦子變靈活了沒什麼的......”他定了定,“就怕不是!”

我們倆同時打了個寒顫。

我到縣圖書館查資料,醫學資料沒查出什麼來,倒看到了某些髒東西上身的傳說,嚇得我整晚沒睡著覺,但孫乾確實對我們挺好的,有他的幫忙,我和穀昆越過越好。沒查出來什麼來,我們隻好商定,還是盯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好。

過了幾天,也有公安局便衣找上了我,問我和穀昆孫乾什麼關係,雖然我糊弄了過去,公安局也沒找到什麼證據,可我心裏卻越來越害怕,和穀昆商量,他也沒什麼辦法,我們舍不得孫乾帶來的生活的改變,卻不想承擔由此產生的那麼嚴重的後果。

我們各有各的家,不能陪他一起出事。

我們商量來商量去,穀昆說:“文哥,我打聽到一單事,這事你可能也聽說過,電視台有報導的,我們這地方,一千年前是個諸候國,老國王的墓從來沒有找到過,聽說舉國的黃金都陪葬了?...”

我一驚,“你是說......?”

“咱們這裏臨海,走私那些東西的人多,一來如果孫乾真那麼厲害,能找到,我們以後也有個退路,二來他真有什麼古怪,不也由此證實了?到時我們一舉報,也能戴罪立功!”

我不同意,“穀昆,這也太損了吧?過河拆橋啊這是!”

“文哥,不能這麼說,誰知道他以後還會讓我們幹什麼?我們不能因為他而損害國家利益吧?”

他當了領導後,口才好了很多,此時大道理一通通地說,說得我啞口無言,但還是不肯同意。

穀昆卻已經向孫乾述苦了,說家裏經濟情況不好,老母親病了,老婆也查出有心髒病,求他再幫個忙,想不到孫乾滿口答應,開始查找古籍資料,還真讓他找到了不少墓葬地址線索。

事情已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我隻好同意。

孫乾真的找到了那個古墓,取出大量的黃金,他連盜墓都專業到精通的地步,我們倆人更加害怕,決定拿了錢之後把孫乾的事匿名向警察舉報。

拿到錢後,我和穀昆寫了匿名舉報信,那一天,天剛擦亮,我去郵箱寄信,信還沒發出去,孫乾從角落裏走了出來,冷冷地看著我,我張口結舌,他從我手裏取過那封信,一下一下地撕得粉碎。

他的眼神,可怕之極。

“沒有下次!”他說完,轉身走了。

我驚魂未定看著地上,有風吹來,信封的碎片隨風飄起,在地上打著旋兒,腦子裏卻出現了自己被孫乾撕碎的情形,我知道,他不會放過我們的。

戰戰驚驚等了很多天,卻什麼也沒有發生,公安局跟蹤我們的人也撤了,此次有驚無險卻沒有讓我們緊繃著的弦鬆了下來。

我和穀昆兩人已經好長時間沒和孫乾聯係,我知道他也怕。

那天,我接到了孫乾老婆的電話,這才知道,孫乾病了,算算日子,正是他盜墓後一個月。

我告訴了穀昆,兩人約好去醫院看他。

在醫院門口,我看到穀昆,他縮在牆角抽煙,臉色很不好,見我過來,把煙在牆上摁熄,迎上來低聲問:”文哥,這是怎麼回事?他也能生病?”

我搖了搖頭,“也許說明他隻是個普通人?”

“不可能的,文哥,有誰能找得到專家找了十幾年都不能找到的東西?文哥,那些黃金我找人出手了,托人在海外辦了個帳號......”

我一驚,“你想出國?”

他點了點頭,正想再說,有女聲傳來,“老文,老穀,你們來了?”

我們回頭一看,一個纖細苗條的陌生女人看著我們,等她再開口,熟悉的聲音響起,我們才醒悟過來,她是孫乾的胖老婆。

”老文,老穀,我們家老孫不知道為什麼病了,一開始是小病,老冒發燒,越來越嚴重,昏迷不醒,醫生也查不出來,先說中毒,後邊說是可能病菌感染,實在沒了辦法,你們是他的好朋友,你知道他最近去過什麼地方?”她問。

我們倆人互看了一眼,同時搖頭,“嫂子(弟妹),我們不知道啊。”

她看著我們冷笑,“老文, 老穀,以前你們有求於他,整天和他粘在一起,恨不得一個被窩裏睡覺,我隻問你們,前些時候你們整天跑圖書館查什麼?”

“嫂子,這就奇怪了,孫哥的事,你還要問我們?”穀昆說。

她臉上閃過一絲懊惱,拔尖了聲音,“你們不知道我一個星期才回來一次?”

我很意外,她回來這麼頻繁?這才發現,她不光瘦了,換了個新發型,身上的衣服是名牌貨。

以前,他們倆以前關係不好,她住在學校,一個星期能回來一次算不錯了,有時兩天個月也不見麵。

我拉了拉穀昆,解釋,“弟妹,自從他醒了之後,老孫的事,我們哪裏能管得了?你說的圖書館那事,我們也隻略微知道一點,他在查本縣的縣誌,查他家族譜之類的,我們有空就幫把手。”

她眼裏透出懷疑,卻不再說什麼,領著我們繼續往前走。

我看她的背影有點可憐,忍不住寬慰她:“弟妹,老孫沒問題的,上次那麼嚴重他都逃過大難,這次隻是個小病。”

她停住了腳,“老文,這次不同的,我們家老孫這次真的不同。”

我聽出了她聲音中的哭腔,更感詫異,孫乾成植物人的那些日子,她可沒流露出半分傷心。

這次的病房和上次不同,是醫院裏最好的病房,孫小貝眼淚汪汪地趴在慶頭看他爸,孫乾躺在床上,模樣沒什麼改變,緊閉雙眼,床頭儀器上的心電圖規則地波動著。

他沒有醒來,我們陪著說了一會兒話,寬慰了他們娘兒倆幾句,告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