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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療比想象中更痛苦。
盡管有季延一直陪著,杜春生對於莫名的鑽心蝕骨的痛,還是無法抵抗,他痛的死去活來,到最後一輪針的時候,杜春生全身濕透,意識也開始渙散。
“不治了...不治了.......”杜春生不停地重複著。
“我好疼啊,好疼啊爹爹,娘親......”
季延抱著杜春生,心疼得叫囂,“死老頭,你是不是故意的?你這是給他續命,還是取他的命啊!”
“行了行了!你當我好受嗎!我真想給我那師兄和那狠毒的龍椅上的人,一人一刀,刀刀捅心口。”
他不過是個孩子啊,從出生就被這麼折磨。
杜尚書他又到底在做什麼?!
明明那人視他如命,他卻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臭小子,藥浴一炷香的時間,然後哄他睡一覺。我回去好好鑽研,找找一線生機。”
鬼醫疼得心難受,他留了一瓶藥,拿著自己的記錄簿子轉身出去,給兩個人留下獨處的時間。
“季延.....不要走......”
杜春生虛弱的臉手指都動不了,他的意識一直遊離現實與意識海之間。
“杜春生,季延他不走,他陪著你。”
季延抱著杜春生,兩人一起進了藥浴桶,整整一刻鍾的時間,上來時,季延已經疼得全身發白。
而杜春生卻似乎十分舒適。
以前,季延隻是聽說,聽說杜春生會很疼,可是世上哪裏什麼真正的感同身受?在藥浴桶裏,他才最真切的明白,杜春生這些年過得有多痛苦。
“修撰可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杜春生朦朦朧朧中,似乎看到自己著一身女衣,在冰天雪地裏,四處找人。
黑煙如雪山腰帶。
他在裏麵......
“喬大!”
“嗬......”杜春生長長歎了口氣,“喬大,喬大,”意識海裏,喬大慢慢解開自己的麵罩,下麵是,露出的,是季延。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季延替杜春生擦幹了身子,換上幹淨的裏衣。
才要抱著杜春生睡覺,就看到杜春生慢慢睜開眼,一雙眸子疼得十分無神,季延的心抽疼,可是又無能為力。
“喬大是你。”
“季延,喬大是你。”
“季延,我找到你了......”
杜春生輕輕說了句,之後就陷入了昏睡。
屋裏,安靜下來。
許久後,隱忍的哭聲慢慢傳出來,那哭聲極其壓抑與克製,似是幼時他想念自己的娘親時的哭聲。
十四年前那個晚上,他見到了昏迷中的杜春生。
他羨慕小仙童能擁有父親和母親的愛與擁抱,這是他從未擁有過的。
在第三天,大人都出去忙碌的時候,仙童模樣的杜春生醒了。
如同他的模樣一般,透著仙氣,他似乎能感受到季延的悲傷。
季延坐著,杜春生站著,杜春生把季延攬進了自己的懷裏,他學著母親的模樣,拍拍他,唱歌哄他。
“哥哥別難過!”
杜春生拍拍季延的背,又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哥哥,爹爹難過的時候,阿洛會陪爹爹。哥哥難過,春生陪你,好不好?”
季延那時,十歲。
杜春生,六歲。
在杜春生第十次誠摯邀請後,季延勉勉強強答應了杜春生。
他說,“好。”
杜春生抱著他的腰,歡快蹭著,“以後,哥哥就是春生的,春生也是哥哥的。”
再後來。
杜春生又陷入昏迷,在季延的睡夢中被大人帶著不辭而別。
季延哭了整整一個月。
一晃十四年,他終於靠著戰功,成為一方的定遠將軍,這才終於有資格回到上京。
他,時隔十四年,終於親眼見到了心心念念的。
杜家,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