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
院中暖亭裏,蕭晉安與魏王李立麵對麵坐著。
李立很少能與蕭晉安這麼麵對麵坐著,他渾身緊繃,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把蕭晉安看跑了。
反觀蕭晉安,一派悠然自得。
蕭晉安是戶部尚書,誰不想巴結?可是他從來都是一副“別和老子說話,老子獨自一個人美麗”的氣勢,橫豎是不參與黨爭,孑然一身。
他長得不如季延五官精致,也不如季延氣勢蕭殺。
可是他卻是一根上年浸潤在上京官場的老油條,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子“你想不想被我玩死以及什麼時候被我玩死的”之類,無聲勝有聲的話場白。
“沒想到,蕭大人的軟肋是楚清風楚大人?”
蕭晉安抿了一口茶,搖頭,“不。”
“還有杜春生。”
聞言,魏王嘴角抽抽,“原來.....”
“不,錯了。”
蕭晉安知道魏王李立嘴裏就沒有他愛聽的話,粗魯打斷,“春生對我來說是家弟。”
令他頭疼的,弟弟!
“所以,魏王殿下到底什麼時候放人,下官這一壺上好的鐵觀音都喝完了。”
“殿下快看,雪大了。”
蕭晉安說完,扭頭看向窗外,“落雪之夜,最適合殺人越貨。”
魏王李立立刻警惕起來。
不料,蕭晉安又加了一句,“今日臘月二十八了,再過兩天就是新的一年。下官更希望,瑞雪兆豐年,國庫金銀滿滿。”
魏王錚錚然,低頭喝了一杯茶,“是啊,新的一年總有新年的願望。蕭大人,本王有一個禮物送大人,大人若是不要,就便宜了淩權與我的下屬了。”
魏王李立說完瞥了蕭晉安一眼,見他神色如常。
蕭晉安主打的就是一個沉穩。
“我雖非戶部尚書,不似杜大人一般直接殺人,可是我戶部卻為刑部送了大量的人。魏王對春生這麼迷戀,想必十分想進去看看?裏麵什麼景象都有。棋盤,也有。”
“蕭大人說笑了。”
魏王怎麼不知道這是一步錯棋?
他也不敢真的把楚清風怎麼樣,無非就是過過嘴癮罷了。可他前腳才因為礦的事被參,後腳就因為與淩權在屋裏泄火而被發現。
怎麼想都惱火。
那時淩權正在橫衝直撞,楚清風梁上悠悠欠揍一句“哎呦我去玩的挺大啊”,把兩人都弄熄了火,讓他箭在弦上,弓碎一地。
蕭晉安起身,背對著魏王。
“魏王殿下,蕭晉安在官場這些年,深知對於利益與男人的事業來說,情情愛愛都是可以忍耐的小事。”
“比如,如果是下官發現了您與那阿佳耶的事兒,一切都不是大事。”
“可是,楚清風他可不是我這種性格。”
“楚大人有三個嫡子,楚清風不愛權,在我這裏也不過是因為他想學學關於銀錢的事。如果他真的被您.....我想,殿下應該會知道後麵是怎樣大的風浪。”
語氣字裏行間都是輕鄙。
每個尾音都是鄙夷。
鄙夷他氣量狹小,鄙夷他精、蟲上腦。
李立的生母是一個一個無權勢的婢女,他從小就被扔在冷宮裏長大的,直到八歲,才被一個死了孩子的妃子認了當做孩子。
他也想有氣量,可是從未得到過與感受過的東西,他怎麼知道是什麼?!
如何知道?
他羞於提起自己的生母,羞於提起自己的身份,也羞於提起自己不夠寬廣的氣量。
“蕭大人說的對,楚小公子的父親是朝中一品大員,我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又怎麼敢對他不敬呢。實在是,楚公子的嘴,會給我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