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怕自己不夠好,讓她覺得愛情也不過如此(1 / 3)

第四章他怕自己不夠好,讓她覺得愛情也不過如此

孔春深覺得周染衣學壞了。

自從她跟工作室那幫人成天廝混在一起,她便學會了許多現代網絡用語。比如一言不合就說要“盤它”,動不動就“紮心了老鐵”,質疑時便問“你是魔鬼嗎”。在孔春深表示無奈並且希望她分場合用這些流行語時,周染衣又來了句:“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弄得孔春深哭笑不得。

畢竟從周染衣這樣一個大家閨秀口中說出這些話來,實在太有違和感。

她也隻是圖一時的新鮮和好玩,但似乎有些過頭了。

比如她某天天真地拉著孔春深要去警察局,孔春深一開始慌了神,以為她惹出了什麼幺蛾子,細細詢問一番,周染衣才說了真話:“我聽說現在談戀愛都是要坐牢的,如果連坐牢都怕的話還談什麼戀愛?”

孔春深扶額歎息,跟周染衣在一起的日子真是“好嗨哦,感覺人生已經到達了巔峰”!

為了讓大家更好地提高演技,孔春深規定舞台劇參演人員每天必須提前一個小時到工作室,由他帶隊出早功。

工作室的後麵正好有片荒地,孔春深每天帶著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圍著這裏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念喊,矯正普通話:

“八百標兵奔北坡,炮兵並排北邊跑。炮兵怕把標兵碰,標兵怕碰炮兵炮……”

“白石塔,白石搭。白石搭白塔,白塔白石搭,搭好白石塔,白塔白又大……”

“紅鳳凰,粉鳳凰,粉紅鳳凰,紅粉鳳凰,黃鳳凰……”

……

不知情的過路人聽了還以為是什麼奇怪的傳銷組織呢。

周染衣略帶著江浙一帶的口音,前後鼻音總是分不清楚,為此孔春深每天回家後多抽出一個小時幫她矯正,兩人“en、eng……in、ing……”地哼著,像在用鼻息拉大提琴,時不時十一的“喵喵”叫突兀地穿插進來。

偶爾孔春深也會給舞台劇的參演人員來個猝不及防的即興表演考核,比如讓他們想象此時此刻正在一輛公交車上,可以任意扮演各種各樣的乘客,自由發揮。

聽到這個命題時,周染衣睜大懵懵懂懂的眼睛問孔春深:“燕哥哥,什麼是公交車呀?”

孔春深無奈,隻好在排練完後帶她去坐了趟公交車,要她細細觀察公交車上每個人的神態和語言。之後周染衣胸有成竹地說自己準備好了。

等到即興表演真正開始時,其他人都在盡心盡力地扮演司機和乘客,有模有樣的,隻有周染衣坐在凳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前方。

“你怎麼不表演呢?”孔春深問道。

“我在表演一個發呆的乘客呀。”周染衣一臉天真。

孔春深無語。

舞台劇排練的片段來到染娘家中傳來噩耗。

染娘父母因為不願出讓大染坊被洋人迫害身亡,遠在上海的染娘在侯少爺的陪伴下連夜趕回了大染坊,披麻戴孝,在父母的靈堂前哭得撕心裂肺。

周染衣演這段戲時完完全全把痛徹心扉的情緒展現出來了。她跪坐在地上,肝腸寸斷地喊著:“阿爸、阿媽……”

在場的其他演員和工作人員完全被她的哭戲所感染,容漾漾一邊看著一邊抹眼淚,突然想起了遠在老家的父母,偷偷去衛生間裏給父母打電話,訴說思念。

等這個片段演完時,周染衣還長跪在地上淚如泉湧,嗓音已經哭得沙啞。

“染衣,演完了。”孔春深走過去,把她扶起來。

周染衣仍聲淚俱下,用幹涸的嗓子不停叫喚著“阿爸、阿媽”。孔春深看得心疼,讓盧雲安排大家繼續排練,自己則將她帶到一個角落裏,好好地安撫她的情緒。

在警局工作的林風眠曾在孔春深的委托下調查周染衣的身世,可仍舊一無所獲。

周染衣的過去就像一張完全空白的紙,一幹二淨沒有任何痕跡。林風眠也奇怪:“這個人就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和足跡。”他甚至調來了大染坊附近的監控,也沒有看到周染衣是從何處進入大染坊的,隻有周染衣跟著孔春深走出大染坊的畫麵。

孔春深也想試著去相信周染衣口中的身世背景,可她的描述完全像是一個生活在民國的人,對現代科技和社會的發展一無所知。

如果周染衣真的生在民國,那她日常的行為邏輯和說話語氣倒是說得通。

難道她真的是從民國穿越過來的?

孔春深也想相信這種說法,但作為一個故事編造者和理性思考的正常人,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自己。

跟周染衣在一起的時間越長,孔春深就越被她的溫柔軟糯所吸引,他隻能讓自己不要再去糾結那些所謂的撲朔迷離的真相。

他想全心全意拋卻任何雜念地對她好,至於身世之謎,順其自然吧。他不在乎她來自哪裏,哪怕她是妖魔鬼怪,他也認了。

周染衣慢慢地哭累了,靠在孔春深的懷裏抽噎,她抹了抹眼淚:“燕哥哥,我們繼續排練吧。“

但孔春深知道她現在的狀態根本沒有辦法繼續排練舞台劇,他想了想,決定帶周染衣去散散心調整心情:“要不要看電影?”

電影?

周染衣吸了吸鼻子,“電影”這東西她隻聽過但未見過,過去的十八年裏她對烏鎮之外的世界的認知完全來自姐姐天花亂墜的描述。姐姐年長她五歲,從成年開始便跟著經營大染坊的阿爸到上海去采貨。姐姐的見多識廣讓她羨慕不已,她也一度眼巴巴地盼著自己十八歲的成年禮快點到來,這樣就能跟著阿爸姐姐去軟紅十丈的大城市了。

那時候的電影還處在黑白無聲的默片時代。姐姐看的第一部電影是《女俠白玫瑰》,回來之後便像模像樣地在周染衣麵前比劃了一套拳,說自己也要像電影裏的白素瑛那般做鏗鏘玫瑰,為這動蕩山河盡綿薄之力。

後來姐姐又看了阮玲玉主演的《野草閑花》,一個街頭賣花女愛上離家出走的富家子弟的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那時候她猜想姐姐是不是有了心儀的對象,可是還未見到姐姐的心上人,姐姐便下落不明了。

周染衣曾幻想過成為電影裏的人物,不是什麼叱吒風雲的英雄,也不是富有的千金名媛,而是她那些未能完成的夢,在戲中圓滿就好了,那些物是人非終能夠墜歡重拾。

而如今她主演的舞台劇,戲中的她還是失去了父母,多麼諷刺可笑,好像老天爺注定要讓她戲裏戲外都曲終人散,人走茶涼。

唱盡離歌,物是人非,笑歎紅塵墜夢客。

孔春深挑來挑去,選了一部比較輕鬆的電影《海王》,在手機上訂好票,跟容漾漾交代了幾句,便帶著周染衣往電影院去了。

周染衣第一次戴上3D眼鏡,猶如置身於遼闊的大海,遊動的魚兒環繞在她身邊,她伸出手去摸那些魚,卻撲了個空。

中途,她不解地摘下眼鏡,那些魚兒又消失了,僅僅是遠遠地遊動在熒屏上,隻有戴上眼鏡時才能身臨其境。周染衣感到神奇,可是她內心的歡喜卻無從向親人訴說。她想告訴姐姐自己看了一場彩色有聲還能置身其中的電影,而姐姐一定會伸出手指頭戳戳她的小腦門,以為她在胡言亂語。

電影的最後海王找到了下落不明的母親,周染衣仿佛看到了自己,她相信阿爸阿媽也一定在這世間的某個水簾洞後麵,靜靜地等著她。

一場電影看下來周染衣早已是淚流滿麵,孔春深慌張不已,他原本是想帶周染衣出來看個電影轉移注意力驅逐悲傷的,怎麼她反倒哭得更傷心了。

周染衣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擦幹眼淚堅強地笑了笑,半開玩笑道:“我覺得看這個電影應該帶一雙筷子來。”

“為什麼?”孔春深一頭霧水。

“因為電影裏的人都備了叉子啊。”周染衣嘻嘻笑道,“想吃魚了。”

反應過來的孔春深有些汗顏。

既然這樣他便決定帶周染衣去吃烤魚。正好到飯點,店外的等候區坐滿了人,孔春深原本想換一家店,但她見了烤魚便挪不開步子,他隻好取了號陪她等著。

等號的無聊間隙,孔春深煙癮又犯了,看到抽煙區時眼睛一亮,心裏盤算著怎麼跟周染衣說。

周染衣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拉著他走到旁邊的口紅機:“燕哥哥,我想玩這個!”

抽煙的事情隻好先作罷。

孔春深投了幣,但第一關就出局了。

他不服輸地又來了一局,仍在第一關以失敗告終。

“染衣來試試!”周染衣躍躍欲試,她盯著遊戲屏幕,表情專注認真,直接過了三關拿到口紅。

孔春深甘拜下風:“真厲害。”

周染衣拿起口紅:“燕哥哥,我要你幫我塗口紅。”

孔春深看了看四周的人群,有些不大好意思,但周染衣已經閉著眼睛噘起嘴了,模樣可愛至極,讓他忍不住想親一口。

他打開口紅,認真地給周染衣塗。她的唇形特別好看,即便不用口紅也粉嫩得如三月的桃花。孔春深不覺動了心,不小心將口紅塗歪了,他忙伸出手去擦,手指在周染衣的嘴唇邊來回摩挲。

周染衣睜開眼睛,眼睛清亮如小鹿般看著孔春深。

孔春深的手還落在她的嘴唇上,他看著周染衣,她的雙眸熠熠生輝仿佛有星辰大海,淺淺的酒窩如春暖花開溫暖了人心。他看得入了迷,胸口湧上一團火,讓他抑製不住衝動地想去吻她。

直到一聲輕輕的“燕哥哥”,孔春深才被喚回了現實。

他回過神,連忙把手從周染衣的臉上抽離,尷尬地在半空中甩了甩:“好、好像快到我們了,快進去吧!”說完,他把口紅遞給周染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