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多的被子,也沒有你的懷抱溫暖(2 / 3)

孔春深關了床前燈,親了親她的額頭:“你感冒了,早點睡,對身體好。”

周染衣點點頭,慢慢閉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等懷中的女孩睡著後,孔春深才進入夢鄉。

這一晚他夢見了方七兒,她化著僵屍新娘的妝,穿著哥特式的黑色婚紗,坐在棺材上對他陰森地笑,她說:“我等你好久了,好久了。”

她說著,拉著孔春深的手向後仰去。

她的身後,是萬丈深淵,白骨森森,亡靈的聲音在耳邊呐喊。

方七兒摔落穀底的時候,頭頂噴濺出一片血花,半個顱骨都碎開了,她那半邊好看的麵容扭曲著猙獰著。

孔春深從夢中驚醒過來,定了定神,看了看身邊的周染衣。

周染衣睡得也並不安穩,她有些鼻塞,嘴巴微微張著呼吸,皺著眉頭。

孔春深將她踢掉的被子拽回來蓋好,舒了口氣緩緩地睡去,但又在斷斷續續的夢魘裏來回醒來了好幾次。

第二天一大早,待周染衣醒後,孔春深幫她叫了份瘦肉粥的外賣。她想吃海鮮的,卻被孔春深一口否決:“感冒期間最好不要吃海鮮。”

周染衣又提議加幾根油條或一份煎餅果子,也被回絕了:“感冒藥的說明書上寫明了忌油膩食物,還有生冷、酒及辛辣食物也不能吃。”

她撇撇嘴,這簡直是對一個吃貨最大的折磨,但還是隻能在孔春深的注視下乖乖就範,低頭順從地喝著索然無味的瘦肉粥。

孔春深無奈地笑了笑,像變魔法一般從身後抽出握緊了的拳頭,打開:“你看這是什麼?”

“哇!巧克力!”還是她最喜歡吃的堅果口味的。

周染衣迫不及待地拿起孔春深手心裏的巧克力,剝開包裝紙一整個地送進嘴裏,舍不得嚼,讓它在嘴裏慢慢融化,感受著巧克力的絲滑。

她仰起頭,對孔春深甜甜地笑。

孔春深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

對付吃貨的最好辦法,不讓她吃。

獎勵吃貨的最好辦法,讓她吃個夠。

戲中染娘與侯少爺成親時穿的婚紗是孔春深花重金聘請知名設計師重工打造的,上麵的精致刺繡與裙尾處的紮染技術耗費了手工藝人無數個日日夜夜的汗水與心思,這件婚紗在舞台劇巡演時也曾被媒體們大幅報道過。

如今婚紗被毀,即便修複也要耗費很長的時間,而且無法完全恢複到原貌,若是想找到與其相似的更可謂是難上加難。

造型師送過來新的婚紗,孔春深看了均不滿意。他是個精益求精和追求完美的人,舞台劇中哪怕是一根小小的竹簽擺放的位置不準確,他都無法忍受,更別說女主角重要的戲服被毀了。

眼看著距離天津巡演隻有三天了,孔春深帶周染衣輾轉各大婚紗店,盡管每次身穿潔白婚紗從簾子後麵款款走出的周染衣都讓人驚豔萬分,但他總覺得這些婚紗缺少了些什麼,不盡如人意。

“燕哥哥,你說我們結婚時穿的婚紗會是什麼樣子的?”周染衣問。

他搖搖頭,但這個問題同樣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於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訂了當天的機票,準備去烏鎮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孔春深和周染衣走出酒店房間的時候,正好撞見穀先生從隔壁房間裏出來,呂姬站在門口,看見了他們,表情有些不自然。

穀先生咧嘴一笑:“我來找呂姬談點事情,想問問你們什麼時候有空回學校給學弟學妹們做場演講?”欲蓋彌彰。

“舞台劇巡演還沒結束,我們都很忙。”孔春深麵無表情道。

“你們聊吧。”呂姬有些尷尬,合了門,將穀先生鎖在門外。

穀先生看了關上的門一眼,又回頭看了看躲在孔春深身後的周染衣,笑道:“你這丫頭怎麼每次見到我好像都不太歡迎的樣子?”

孔春深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形完全擋住了穀先生看周染衣的視線。

穀先生自討沒趣,正準備離開,腳步又退了回來,頓了頓,問道:“你知道方七兒回來的事情嗎?”

“知道。”孔春深淡淡回應。

“她當真是方七兒?”穀先生挑了挑眉,眼底漾著不安與緊張。

“當年您不是也參加了方七兒的葬禮嗎?”孔春深反問。

“噢……時間太久遠了,五年了,我都快忘了。”穀先生自嘲,“嗬,瞧我這記性。”

“如果沒其他事情的話,我和染衣就先行離開了。”孔春深禮貌地說罷,便牽著周染衣的手往電梯方向走去。

穀先生回頭,目光落在背影嫋嫋動人的周染衣身上,笑容意味深長。

七月的烏鎮驕陽似火。

青石板磚橫鋪成的小路,讓周染衣想起小時候總愛脫了鞋光著腳丫子踩在青石上,蹦蹦跳跳地在河邊戲完水又跑回來,留在青石板上的腳印很快被夏天的熱氣蒸幹。就好像記憶中一個又一個的夏天,還沒來得及細細鐫刻便已隨風消散。

孔春深根據林風眠給的線索找到一個又一個與周染衣有關的老人家中,但百年過去了,與周染衣在同一個時代出生的老人基本與世長辭,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個還存留著周染衣和燕少爺成親印象的做皮影戲的老人。

他老來眼花看不大清楚了,沒認出周染衣來,但提起周染衣與燕少爺的那場世紀婚禮時,他還記憶猶新:“那年我才九歲,當時十裏桃花盛開,新娘穿著一襲白嫁衣,灼灼桃花落在新娘的白嫁衣上,新娘手挽穿著白色西服的新郎,兩人就如天仙下凡一般美好。那天的大染坊撤下了藍印花染布,全部改成了桃花粉,連空氣中,都醞釀著桃花酒的香味,真是一場春意盎然的婚禮啊。”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便是這番美好的景象吧。

“那婚紗據說是燕少爺和染娘一起製作的,以月季花為染料,加入點點的桃花,染了三天三夜才有了那潔白勝雪卻又落著桃花的顏色。大婚過後一直珍藏在染娘的閨房裏,後來抗日戰爭爆發,染娘也一直隨身攜帶著它。她想著,等燕少爺歸來,她要為他再次披上白嫁衣。”老人繼續說道。

“那婚紗現在在何處?”孔春深問。

“據說在博物館裏珍藏著,不過誰也沒見到過。”

孔春深和周染衣打聽到婚紗的下落,迫不及待地往老人所說的博物館奔去,在見到館長之後,將來由毫無保留地托盤而出。

無奈館長並不同意,說這件婚紗現在在修複,而且屬於重點文物,連展出都有些麻煩,更何況穿去表演舞台劇。

“那能讓我們看一眼嗎?”孔春深苦苦哀求。

好在館長和孔春深有些交情,便破例讓他們看了眼那件婚紗。

婚紗陳列在博物館最裏頭的一個小房間裏,用透明的玻璃罩著。

婚紗沒有想象中的那般花紋煩瑣,反倒很簡潔,落落大方,月季花的潔白一瀉千裏,裙擺處暈開著點點桃花紅,旗袍立領,一顆珍珠紐扣鑲嵌在領子的蕾絲處,兩袖是透明的輕紗,薄如蟬翼。頭紗長度及地,也許是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微微泛著黃,卻反倒像明媚的暖陽,照耀在這一襲映著桃花的白嫁衣上。每一處,都是流動不止的絲絲溫柔,不與煙塵有染,附著瑩潔純淨的光。

孔春深已經完全可以想象到周染衣穿上這件婚紗時該是怎樣的明豔動人了。他收回目光,試探性地再次問館長:“真的不可以外借嗎?”

館長搖搖頭,孔春深隻好作罷,牽著周染衣的手走出博物館。

“燕哥哥,原來婚紗可以那麼美啊。”周染衣托腮幻想,“好希望快點穿上那件婚紗,嫁給燕哥哥呀。”

“真是恨嫁。”孔春深笑了笑,親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可是館長不讓我們借那件婚紗,現在該怎麼辦呢?”周染衣歪著腦袋問道。

孔春深兀自歎了口氣:“那隻能用回原來那件了,雖然被沾了紅色的染料,但若是利用舞台燈光效果的話,還是可以調和的,隻不過做不到那麼完美。”

“全國巡演都快結束了,偏偏出了這樣的事故。”周染衣眼神黯淡下來。

“現在風眠也還沒查到任何線索,肯定是有人蓄意而為,不然不會那麼巧合。”

“會不會……是那個方七兒呢?”周染衣猜測道。

“現在確實嫌疑最大的是她,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她恰巧出現了。但她也沒承認,加上沒有證據,所以一切事情在尚未塵埃落定之前,都很難說。”孔春深緩緩說道。

“為何這世間總有那麼多意外之事呢,大家都簡單一點,不好嗎?”

他摸了摸她的頭:“這個世界不總是那麼美好的,但是我希望你這輩子,一直都覺得世界是美好的。”

周染衣點點頭,張開雙手抱住孔春深,依偎在他的懷裏。

烏鎮的夜晚,萬燈齊放,紅的燈籠,黃的熒光燈,亮了起來,映在水中星星盞盞。河水仿佛在烏鎮的溫柔鄉裏沉沉睡去,做著繁星璀璨的夢。

青磚紅瓦的屋子似乎遺留著民國時期的煙火味,遠方傳來若有似無的歌聲仿佛千百年前哪個意氣風發的王孫公子悠然打馬而過的“嘚嘚”馬蹄聲。簷上的瓦楞草在風中搖晃,驀然回首間像回到了從前,回到了世間最美的初見。

孔春深租了一艘小船,船如燈火在水中漂浮著,那些燈光傾瀉在河水中的波光粼粼,恍若碎了一地的金子,晶瑩剔透。

船夫在船尾劃著槳,他和周染衣坐在船頭,看著燈光輝映的烏鎮。

“從前烏鎮的晚上總是安靜極了,店家們天黑便打烊了,街道上隻有幾盞燈籠亮著,哪能像現在這般燈火通明,繁華美麗。”周染衣倚靠在孔春深的懷裏,烏鎮的夜景讓人看得如癡如醉。

“若是讓你選擇,你想留在現代,還是回到民國?”

周染衣毫不猶豫地答道:“在哪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燕哥哥。燕哥哥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她的眼睛清亮,酒窩淺淺。

孔春深伸手捧住她的臉,低頭深深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