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多的被子,也沒有你的懷抱溫暖(3 / 3)

船遊過飛簷翹角的水榭亭台,遊過宅門緊閉的深深庭院,遊過瓊樓玉宇的酒家,好像穿越了一個個的時空隧道,從民國到現代,又從現代回到了民國。

幸得識卿桃花麵,從此阡陌多暖春。

晚風中,孔春深讓船夫在一家小酒館旁泊岸,他牽著周染衣的手在露天的傍河酒肆把酒臨風。

周染衣喝得微醺,雙頰泛開淺淺的紅暈。

“燕哥哥,染衣真的好喜歡你啊,好喜歡好喜歡。”喝醉酒的周染衣不停地向孔春深表白。

風裏彌漫著酒香,孔春深笑了笑,捏了捏她的小臉:“我也喜歡你呀。”

他擁她入懷,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願這美好如斯溫柔到歲月的盡頭。

兩人在烏鎮裏住了一晚,睡到自然醒。

窗外翠翠紅紅,處處鶯鶯燕燕,婉轉動人。

周染衣推開木格的花窗。

烏鎮氤氳在清晨的霧氣裏,如一幅鋪展開的畫卷詩意朦朧。

窗外是條流淌的小河,柳樹梢垂落在水底的鵝卵石上,在風裏來回晃蕩,水麵上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水紋。

周染衣深吸了口氣:“哇,還是烏鎮的空氣好啊。”

緊接著,她靈敏的鼻子又嗅到了美食的味道:“是蘿卜絲餅,還有桂花方糕,啊,還有臭豆幹……”

孔春深在她身後無奈地搖頭笑了笑:“好好好,都帶你吃。”

午飯過後,因為要回到天津去準備晚上巡演的事宜,兩人從蕭山機場出發,直接飛到天津的濱海機場。

飛機剛落地,手機開機,孔春深便接到容漾漾打來的電話。

“深爺,出事了!”電話那端的容漾漾聲音十分慌張。

孔春深看了身旁的周染衣一眼,把手機音量調低,低聲問道:“怎麼了?”

“穀先生死了,而、而且是在呂姬的房間裏被發現的。”容漾漾顫抖地說道,語氣結結巴巴。

孔春深怔住,半晌他才慢慢地緩過神來,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穀先生死了,在呂姬的房間裏被發現的。”容漾漾深吸了口氣,重複道。

電話那端的容漾漾頓了頓,補充道:“還、還有,呂姬現在也找不到人了。”

“我知道了,我和染衣馬上就到。”孔春深掛斷電話,震驚的心情久久無法平複,他隻覺得思緒混亂至極。

周染衣在一旁關心地問:“怎麼了?燕哥哥?”

“沒事,漾漾讓我們快點到而已。”孔春深把臉別向一旁,伸手捂住嘴巴,深深地吸氣吐氣。他的整個手臂連著胸腔都一直在顫抖,喉嚨窒息哽痛得難受。

雖然他確實看不大慣穀先生,但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死就死了呢?

他帶著周染衣走了VIP通道,車子朝原先的酒店開去。孔春深想了想,讓司機掉頭,對周染衣說:“你先去我一個朋友家那裏,我會讓他好好照顧你的。”

周染衣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麼大事,她搖搖頭:“我不要!燕哥哥,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你告訴染衣好不好?我們不是戀人嗎?有什麼事應該坦誠相待,共同承擔才對。”她緊緊地挽住孔春深的手不放開。

孔春深理了理思緒,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穀先生死了,在呂姬的房間裏被發現的。”

周染衣驚訝得捂住差點尖叫出聲的嘴:“真、真的嗎?”

“具體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得先去看看,容漾漾和盧雲他們已經被警察叫去做筆錄了,呂姬現在下落不明。”

“燕哥哥,我陪著你。”周染衣伸手環抱住他,“你別丟下染衣一個人,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染衣也陪你走。”

孔春深心裏一陣悸動,親了親她的額頭。

兩人還來不及看現場便被警察叫去做筆錄,在警局裏碰到了林風眠。孔春深知道林風眠在一個月前從烏鎮調到了天津,但沒想到他會負責這個案子。

林風眠給孔春深看案發現場的照片,凶殘至極,遍地鮮血,牆上有無數的手掌抓痕,看得出來死者生前是被千刀萬剮活活折磨致死的。

孔春深連忙捂住了周染衣的眼睛,不讓她看這些血腥的照片。

“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怨才會下得了這麼狠的手?”林風眠嘖嘖道。

“現在調查到哪一步了?”

“酒店的監控隻顯示呂姬和穀先生進出過那間房間,而呂姬在穀先生死後就失蹤了,所以毫無疑問她現在嫌疑是最大的。”林風眠看向孔春深,“呂姬和穀先生的關係,你應該很清楚吧?”

孔春深搖搖頭,不願意多說。呂姬和穀先生這麼多年曖昧不清,如果非說兩個人是清白之交那定是假的,呂姬大紅大紫的演藝事業一直靠穀先生捧著,說白了,穀先生是她的金主。

但孔春深一直是個看客的狀態,看透不說破。

呂姬曾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裏敲開自己的家門,哭著要他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那時候他引用了茨威格在《斷頭皇後》裏的話告訴她:“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你若想要享受這份榮耀,就得承擔得起皇冠背後的重量與華麗袍子上爬滿的虱子。”

後來呂姬一路摸爬滾打逆流直上,從戲劇行業又轉去了影視圈,幾乎大半的影視劇和大銀幕都能看見她的身影。她一路逆襲一路蛻變,花了五年的時間爬到了影後的位置,這五年的辛酸苦水,想必隻有她自己知道。

穀先生死亡的事件被報道後,一時間沸沸揚揚,將穀先生和呂姬這段不倫戀推向了風口浪尖處。人們都在津津有味地扒著兩人的桃色緋聞,卻忘了事件的重點是穀先生的死亡真相,好像理所當然地默認了這是一場穀先生與呂姬之間價格與籌碼沒談好的情殺案。

“我在戲劇學院隻待了一年,你跟呂姬是最熟的。”林風眠試圖從孔春深的嘴裏找出任何有關線索,“呂姬現在失蹤了,你覺得以她的性格,會去哪裏呢?”

孔春深再次搖搖頭,握緊了周染衣的手:“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我和染衣都不知情,我們昨天到今天早上一直都在烏鎮待著,中午的飛機才到天津,航班和客棧入住信息都是可以查到的。”

林風眠想了想,又問:“那你最後一次見到穀先生是什麼時候?在哪個地方?”

孔春深的瞳孔驟然收緊,皺起了眉頭。他知道林風眠這是在試探他,前麵他明明已經說了調查過酒店監控,那麼一定看到了他和穀先生在呂姬房間門口的碰麵,便如實答道:“昨天早上在酒店,他從呂姬的房間裏出來,他是準備來找我們商量回戲劇學院開講座的事宜的。”

“哦?那呂姬撞見你了,之後有什麼反應沒?”林風眠問。

孔春深平靜道:“後來我和染衣就離開酒店了,直接去了烏鎮。”

林風眠一邊點頭,一邊做著筆錄。

舞台劇《染娘》在天津的巡演因為呂姬的缺席不得已被迫取消,通知一出,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大批觀眾在大劇院門口不滿地抗議。

群眾怨聲載道,保安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人群疏散,最後一場在烏鎮的巡演也懸而未決,麵臨著大量退票。

舞台劇所有的工作人員和參演人員都滯留在天津接受調查,孔春深和周染衣做完筆錄出來時天已經黑了,兩人疲憊不已。

路過天橋時,周染衣笑著往一處小吃攤跑去,回來時手上多了幾串串串香。她將一串魚豆腐塞進孔春深的嘴裏,甜甜笑道:“燕哥哥,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吃點東西,吃完就會變得開心哦!”

孔春深看著她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抿嘴笑了笑,吃著那串魚豆腐。

他真想讓她永遠也不要接觸到這些殘酷的東西啊。

他真希望她就這麼一輩子快樂無憂下去。

五年沉寂,重回世俗,卻發現紅塵依舊紛紛擾擾,他倦了,他也不想知道所謂的真相究竟是什麼了。他隻想帶著她遠走高飛,去世外桃源,去看綠水藍天,去赴一場春光美夢,做個閑雲野鶴,悠悠歲月,自在逍遙。

原先的酒店被封鎖,孔春深訂了家loft民宿,有客廳有廚房有衛生間,就好像在上海的小窩一般溫馨。

“可惜少了十一和一月。”周染衣有些失落。

這幾個月的巡演忙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偶爾才能回上海一趟,孔春深便將十一和一月托付在了好朋友那裏。

他讓朋友發來十一和一月的視頻,周染衣拿著手機看著兩隻貓傻傻大笑:“一月也太能吃了吧,簡直是得了我的真傳,才幾個月不見,個頭就已經有十一兩個那麼大了?果然橘貓就是容易發胖啊,大橘為重,大橘為重……”

孔春深看著視頻裏可愛的十一和一月,嘴角終於露出了這一天下來久違的微笑。

“燕哥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周染衣安慰道。

他知道她一直在試圖讓自己高興起來,鼻尖一酸,將周染衣擁入懷中,親了親她的額頭:“我真的一點也不願意讓你去接觸和看到這些黑暗複雜的東西。”

周染衣往孔春深的懷裏蹭了蹭,像一隻調皮的小貓:“染衣沒事的,染衣經過阿爸阿媽離世之後,對於死亡已經沒有那麼懼怕了。死亡,大概是另外一種活著的方式吧。”

“父母去世的那段時間,你一定很難過吧?對不起,我卻沒有給你一個緩衝期,就貿然地把你帶到現代世界中,也不加以理解,還處處嫌你生活能力低下。”孔春深抱歉地說道。

懷中的周染衣搖了搖頭,吸吸鼻子:“是燕哥哥的出現讓我暫且忘記了傷痛,如果沒有燕哥哥,染衣無法一個人走到現在。阿爸阿媽後來給我托過很多夢,他們對你很滿意,讓我跟你好好地在一起,白頭到老。”

她輕抬頭,眼睛亮亮地看著孔春深,抿嘴時酒窩深深,語氣溫柔軟糯,紮在孔春深的心上,又酸又軟。

孔春深摸了摸她的後背,把懷中人抱得更緊了。

等這一切結束,他便帶她遠離紅塵世俗,他躬耕壟畝,她相夫教子,兩人牧歌田園,共話麻桑,一生無憂一生灑脫,一世周全一世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