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暖風中的記憶(3 / 3)

“這是不像我,而你也早就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夏櫻櫻了。早在你殺死唐睿澤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不是你的朋友了,而我一直縱容你,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就是因為我希望你會變,變回以前那個櫻櫻。可是你沒有,我見到你的時候感覺到你的氣場還是和以前一樣……如果你恨我,你可以殺死我,但是請你不要傷害我身邊的人,他們比我自己更重要!我求求你……”在那一瞬間,莫顏的膝蓋猝然一軟,跪倒在夏櫻櫻的麵前。

“莫顏。”夏櫻櫻震驚地握住了莫顏的手,“你怎麼知道是我……”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能夠了解到身邊人的想法。但是……但是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一直到唐睿澤的事情發生……”

“這不是我的錯。”她轉開目光,望著茶幾下的大花波斯地毯,“那都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莫顏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朋友。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你就什麼都比我好。你身邊總是有各種各樣的人喜歡你,他們圍著你轉,給你寫情書,你是沒有父母的疼愛,可是你卻得到了更多。”

“可你不是也……”“是有很多的人在我身邊,可卻沒有一個我喜歡的。”“那又為什麼呢!”

“因為不想讓人可憐我,我不想讓人看到我沒人追。我什麼都不比你差,為什麼我總是很不幸,可你呢!總是有那麼多人喜歡你,他們那麼優秀,你卻連看都不看一眼。你知不知道很多人接近我,就是為了想要追求你。我隻不過是他們追求你的跳板,連唐睿擇也是。你知不知道我當時真的以為唐睿澤喜歡的是我,我有多開心。”

明麗的唇揚起一抹淒苦的笑意:“可是我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喜歡的還是你。他說他弄錯了,弄錯了我們的名字,弄錯了我們的衣服,隻是弄錯了……所以他向別人打聽,別人卻把我錯當成了你。”

“你殺了他,就為了這個?”莫顏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櫻櫻,你才弄錯了。我從來也沒有覺得我比你優越。我小時候沒有父母的疼愛,母親又為了自己的事業,犧牲了我的幸福……我也許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得到自己喜歡的人,但是我並沒有覺得自己不行。我還有很多朋友,我還有我的生活,我一樣可以很快樂的生活。”

“換句話說,我才是最不幸的那個。”

“櫻櫻,如果你隻是為了讓我覺得不幸,那麼你做到了。”莫顏努力地把目光轉向窗外,那深遠無盡的夜空,像一個巨大的包袱,涵蓋了她所有的感情。夜風穿過陽台的窗戶吹進來,連那眼角不小心滲透出來的淚水,都被風幹了。

“如果現在我突然失去穆青,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生活下去。”

“你就那麼愛他嗎!”夏櫻櫻甩開莫顏的手,“為什麼你總是能得到喜歡的人。雖然我們都沒有父母在身邊,但是你有老師的疼愛。雖然你從不答理那些男生,他們還是對你死纏爛打。即使我讓唐睿澤離開了你,他還是想要回到你身邊。你總是讓我嫉妒,讓我嫉妒得發狂……”

“櫻櫻,你病了。”

“我沒有病!”夏櫻櫻說,“是我,我把唐睿澤推向馬路中間的。我恨他,我恨你身邊所有的人。連那個獵魔人也是一樣!我恨他。”莫顏忽然感到哽在喉嚨口的那一顆無形的話梅核,幾乎令她窒息。

“睿澤突然要跟我分手,他說無論怎樣不會放棄你。那一瞬間我像是要爆炸了,我伸出手去像著了魔一樣把他推了出去。”夏櫻櫻抓著蓬亂的頭發,慢慢地搖頭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是……我真的看到他跌進馬路中央了。”

空氣裏飄來一股淡淡的奇特的味道。

“不是因為這個,櫻櫻,你有別人沒有的控製力,你不知道,你可能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巫師,可是你卻要和魔鬼做朋友。”

“你說得對,我可能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巫師,隻是可能而已。”夏櫻櫻冷笑道:“可是我不是你,我沒有一個很優秀的母親。我根本不在乎是不是能成為巫師,隻要能讓我快樂,和魔鬼做朋友有什麼不好!我告訴你吧,是我!我殺了那個獵魔人,你恨我吧!”

“不,”莫顏搖著頭說:“那不是你,櫻櫻,那不是你。”

“那就是我!”夏櫻櫻說,“當我知道自己和某些人不一樣的時候,我曾經試著尋找答案。所以我找到了你,莫顏。我本來以為我們兩個是一樣的,我們可以做朋友。但是不一樣,你跟我完全不一樣。你總是能得到你想要的,而我永遠都活在你的影子裏。直到有一天,我在一個古董商手裏找到這塊琥珀石,我才真的覺得我找到了我自己。至少,我可以用我的那點異能力打開它,和它說話。它不像你總是讓我煩惱,它讓我忘卻煩惱。”

她的目光遠遠地投向屋子裏的黑暗之處,在房間最漆黑的角落,兩點犀利的光閃動著。

“那不是你,櫻櫻,是你的琥珀……”莫顏警覺地向後退了一步,隻見在客廳一角的深處,忽然躥出一道黑影,突然發動襲擊,帶起一股強烈的勁風。莫顏就在這樣的一瞬間,猛然推開身旁的夏櫻櫻。

同時,陽台那飛揚的窗簾下,一對巨大的白色翅膀張開了。像是有一把白色的劍,刺破了那鋒利的光。

“阿徹。”莫顏驚訝地回頭看著從陽台上落下的白影,還有那白影後的年輕人。

“穆青……你,你沒事!”莫顏隻覺得整個身體在那一瞬間都鬆垮了。

他們像兩個從天而降的怪物那樣,出現在她們的麵前。而在他們麵前的怪物,則是一個身長達一米的毒蠍。很難想象這是一隻完整的蠍子,它的外形比蠍子更巨大,更簡單,然而尾鉤高高地揚起,像是一根鋒利的針,隨時可以置人於死地。

穆青伸手將摔倒在地上的莫顏扶了起來,說:“我還沒付房租,難道你希望我有事嗎。”

“可是,你剛才難道不是……”“要不是因為在路上跟丟了這位小姐,我恐怕會比你早到這裏。”

五、銀鉤蠍獸

這是一隻類似蠍子的妖獸,它不像其他妖怪那樣善於變形,卻有一對可怕至極的鉗子和尖銳無敵的尾鉤。你永遠無法想象被蜇到之後的後果,因為那時你已經無法思考。就像所有死在銀鉤歇獸手下的人們一樣,看起來隻是簡單的心力衰竭而死。

然而最可怕的卻不是這樣。你永遠不知道銀鉤蠍獸會在什麼時候接近你。

也許在你生氣的一刹那,也許在你妒火中燒的一秒鍾,也許在你憤怒,在你恨意憤然的時候……它便會悄悄地溜到你的身邊。它是嫉妒的魔物,往往在你情緒失控的一刹那便會潛入你的意識。

更麻煩的是,一旦被接近,你便很難去擺脫它。幾乎不可能。

穆青吸了一口氣,定定地看著麵前的怪物。那對巨大的鉗子像兩個黑色的鋼鐵盔甲那樣在三個人的眼前晃來晃去。

“我經常說什麼來著,這種大家夥真是讓人……倒胃口。”阿徹退了兩步,前蹄踢在地麵上來回地撥弄著。

空氣像是冰箱裏取出的果醬,凝滯得無法流動。隻有雙方炙熱的目光相互碰撞著,不斷擦出細微的火星。這一刹那,夏櫻櫻似乎終於才明白自己所犯下的罪,原來並不隻是嫉妒這樣簡單。

她怯生生地看著麵前的怪物,不自覺抓緊了莫顏的手:“難道……難道它一直在我的身體裏麵?”“不,隻是你那琥珀裏麵。”莫顏小心翼翼地向後退去。

一瞬間,銀鉤蠍獸忽然甩出尾鉤,像是一條靈巧的蛇鞭那樣筆直而堅挺地刺向莫顏。它的目標如此明確,以至於銀鉤在半空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同時穆青抬手抓住莫顏的肩膀,一把將她拉了過來。

莫顏順勢推開了夏櫻櫻,兩個人向不同的方向倒去。而那隻銀鉤就這樣垂直地刺破了兩人之間的黏稠空氣,直奔著陽台上的阿徹去了。阿徹撲打著翅膀後退至空中,銀鉤已經利索地折回。沒有半分遲疑地掃過地麵,直奔莫顏的腳踝處。

莫顏驚叫了一聲,一種從未有過的慌張令她一時間失去了方向。

“喂,你至少應該有本事讓它昏睡過去吧。”穆青攬住莫顏的腰縱身一躍,跳到了餐桌上。而銀鉤尾鉤狠狠地甩過桌角,以至於桌子立刻就朝著一邊坍塌下來。阿徹不禁要大聲吼道:“嘿,桌子壞了要在哪裏吃晚飯呢!”

“這又不是你家,再說現在也不是考慮晚飯的時候。”莫顏緊緊地鉤住穆青的脖子道,“怎麼說你都是101區最好的獵魔人,你應該有本事搞定這個大家夥吧。”

“這麼說你還是大法師莫非的女兒呢,居然連一隻銀鉤蠍獸都對付不了。”

穆青說話的同時,已經從桌上跳到了沙發上,又從沙發上跳到了通往二樓的旋轉台階上。銀鉤蠍獸雖然始終保持占領著屋子裏不到一平方的地界,但那巨大的尾鉤已經橫掃千軍,將整個房間弄得一片狼藉。

尤其是當那巨大的鉗子撞破櫥櫃的時候,一箱子衣服鞋子和雜誌翻倒出來。阿徹瞪眼驚呼道:“天啊,姑娘們,你們就是這樣收拾屋子的嘛。”

“收拾得再好不是也還一樣被這個家夥給弄得亂七八糟。”莫顏忽然鬆開鉤著穆青脖頸的手,一轉身攀住了複式二樓的拉杆,身體順勢一翻上了二樓。阿徹巴巴地瞪了瞪眼,一時間忘記了自己是懸空在半空,於是突然猛烈地閃了兩下翅膀,以免自己會掉下來。

“忘了告訴你,我小時候在體操隊待過。”莫顏從二樓俯視著樓下。

“我怎麼覺得,你應該是在馬戲團待過。”穆青已經從腰間抽出一條細長如繩一般的銀色鏈條,當它揮舞起來的時候,像是一道道電光在空中交織成無數的銀線。那鋒利的尾鉤就被這電光交織出的網攔截在了外麵。

第一次,莫顏聽到那怪物發出的聲音。呼呼的,像犀利的風聲。

“愣著幹嗎呢!”穆青百忙中抬起頭來向攀在二樓上的人望去:“這又不是售票表演,你快點想法子搞定這家夥,在它沒有把我們大卸八塊之前。”

莫顏恍惚地“噢”了一聲,忽然將雙手攏在嘴邊喊道:“阿徹,接住我。”說著已經攀住二樓的欄杆一個翻身躍到了半空,而後那身體便輕盈地飄至窗簾架旁,順著那慣性莫顏的身體筆直地飛出了陽台。

阿徹在接到這個指令的時候正瞪著眼睛觀察莫顏下一步的細節,然而這個動作實在是太快了,快得它來不及反應莫顏已經從它身旁筆直地墜落了下去。

受驚過度的夏櫻櫻再一次“啊”地驚叫了一聲,隻見銀鉤蠍獸的尾鉤也已經順著莫顏剛才跳躍的那條弧線追了過去。

穆青手裏的鞭子像是有了感應,順著那尾鉤的去勢猛然抽在了蠍子的背甲上。鏗然作響。銀鉤蠍獸的身體忽然向前撲去,已經飛快地撲出了陽台。待到穆青追到陽台上的時候,隻看見一簇閃爍如煙花的紅光向著銀鉤蠍獸的身體撞擊而去。

在那沉重的身體墜地之前,煙花追上了蠍子,輕輕一撞。那蠢物的眼睛終於可以被看清楚了,原來還隻是兩顆滾圓的芝麻粒而已。半空中轟的一陣悶響,仿佛天空中一陣滾雷。然後無聲無息地,將那隻銀鉤蠍獸燃燒殆盡,宛如一捧煙灰飄散在蒼茫的夜空中,毫無痕跡。

馭火術。駕馭的是地獄岩的封印之火。

穆青可以清晰看到那蠍子在半空中猝然瞪大了眼睛,似乎也從不曾料到自己的結局竟然會如此倉促和草率。然而,終究是散了,盡了,不論當初曾經多麼可怕勇猛,此刻也不過是一捧塵灰而已。

“莫顏,是你嗎?”“是我。”

穆青慢慢地鬆了一口氣,他也沒有料到在這個時刻,那個看起來絲毫不懂得法術的家夥居然能使出馭火術這樣厲害的法術。

是他救了她,還是她救了他?

如果在屋裏使用這種馭火術的話,他恐怕也無法幸免於難。他慢慢地摸著肩膀上那道舊時的傷痕,熟悉的疼痛感襲上心頭。

“喂——阿徹,還不上來。”穆青在夜空中尋覓那熟悉的白色身影,然而除了遍地的霓虹燈火,什麼都沒有。

“喊什麼呢!”突然地從陽台的下麵,探出一隻巨大的長角腦袋來。

阿徹斜睨了穆青一眼,穩穩地從陽台下麵飛了出來。莫顏就騎坐在阿徹的背脊上,雙腿夾緊,雙手因為過度用力地抓住阿徹的鬃毛,而顯得有些僵直不自然。

“你可別忘了,很多年前,我也參加過空中飛行大賽。雖然比不上那些鳳凰之類的,但好歹我也是第三名。”阿徹穩穩地落在混亂的客廳裏,抖了抖渾身的毛皮,兩隻翅膀化作一團光影消失在身體兩側。

是的,它現在就隻是一隻普通的雪橇犬而已。

“青……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莫顏躍下獸背,雙手緊緊摟住穆青的脖子,恐懼驚慌將她的兩條胳膊束得緊緊的。

身體被她這樣突如其來的一撞,他反而失去了方向。他也許也是想要擁抱她的吧,然而伸出的雙手卻停在那裏,像是被魔咒禁錮了,動彈不得。阿徹眨了眨眼,似乎對於眼前的這種突發狀況也不是很明白。

“你沒事吧?”穆青終於說。

阿徹甩著腦袋說:“能使出那麼漂亮的馭火術,真不愧是莫非的女兒啊。”

莫顏鬆開了手,她瑟瑟地顫抖著肩膀,卻被他一把摟緊。“你做得很好。”他說,“真的很好,不愧是莫非的女兒。”她長長地鬆了一口,這才真實地感覺到剛才的危險都已經過去了。“嘿,看看你們把人家家裏弄成什麼樣子了。”阿徹直立著身體,前爪叉腰立在那裏,將後爪在地上狠狠地點了點說,“難道你們不知道收拾屋子是很累人的嗎?”

“說得好像沒你的份兒似的。”穆青撿起一隻靠枕丟在沙發上,順手拉起癱軟在地上的夏櫻櫻。

她像是被嚇壞了,一時間無法從剛才的震驚中恢複過來。直到莫顏走到她身邊,她才慢慢地回過神來,怔怔地看著莫顏,張口結舌道:“我……我……對不起,莫顏,我不知道那琥珀原來……原來這麼危險。”

“你早就應該知道。”莫顏說,“雖然你是不小心碰到受了詛咒的琥珀,但是開啟這種詛咒的力量卻是你的嫉妒。”

“我?”

“銀鉤蠍獸總是趁著人們嫉妒或者憤恨的時候潛入控製人們的意識。櫻櫻,這件事你不是沒有錯。”

夏櫻櫻默默地含住嘴唇,濃密的眼睫下是微微晃動的流波。

阿徹正彎腰撿起一條斷了的桌腿,一刹那停在那裏。好像突然想起來自己不應該在一個外人麵前由獨角獸變回一條狗,那麼自己又應該是什麼樣子呢?如果恢複獨角獸的造型,不是更奇怪嗎。那麼,到底該怎麼辦呢……滿腦子問號的雪橇犬呆在那裏,沉重的凝著眉頭。而它的老搭檔穆青也隻是靜靜地站著,望著莫顏一步步地走向門外。

“莫顏。”夏櫻櫻喊住了她,“對不起。”

莫顏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惶恐的夏櫻櫻:“櫻櫻,這世界上沒有誰比誰更幸福。在你眼中,別人的幸福永遠是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而你自己卻因為身在幸福之中,而無法看到幸福外殼上的那層金色。”

一顆滾燙的淚水落在了夏櫻櫻的膝蓋上。“對不起……”

“其實你很幸福。”莫顏回頭看了看這間屋子裏的另外兩位不速之客。阿徹眨了眨眼,像是一個奇怪的標本。而穆青凝重的眉宇間依然找不到絲毫的鬆懈,莫顏的嘴角浮現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而我的不幸是自我降生以來就如影隨形的,誰讓我是莫非的女兒,也許真的永遠都無法得到真正的幸福。”

望著莫顏消失在門口的背影,阿徹恍然醒悟地看著滿屋子的淩亂喊道:“喂,莫顏,你是不是應該留下來幫我把人家家裏收拾一下。你們就打算留下這個爛攤子走了嗎……喂,別丟下我,否則我會感到不幸的啊!”

六、幸福的距離

半夜十一點半,當齊俊燁打開1903室的公寓大門,不禁低低吹了一個口哨。

“嘿,這裏爆發過世界大戰嗎。”他甩開肩上的背包,看著正在一門心思拖地板的雪橇犬道,“阿徹,你這個保姆可不怎麼盡職啊,家裏怎麼會這麼亂,我出門的時候好像還不怎麼亂!茶幾上的蘋果呢……嗯,還有女人的香水味道,有誰來過嗎?”

“你姐姐!”穆青正從冰箱裏取出兩包泡麵道,“我們的大少爺!你是不是應該先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晚才回家?你姐姐已經三番五次地詢問過你的下落。”

“因為阿徹不做飯,我不過是出去吃晚飯而已。”俊燁指著扛著拖把的阿徹。

阿徹憤怒地回過頭來:“什麼叫我不做飯,你看我有時間做飯嗎。”

“可是,現在連夜宵的時間都過了。”穆青抬手露出手表。

“是嗎?”齊俊燁佯裝無知地看著客廳裏歪斜的掛鍾道,“這麼晚了,我怎麼不知道。對了,我姐姐人呢?她不會真像個地主婆那樣把你們丟在這裏幹活,自己去睡覺了吧。天啊,我怎麼會有一個這麼不人道的姐姐。”

阿徹這時候已經拿起抹布開始抹桌子,一下一下用力地從齊俊燁的眼前抹過。

“你那個地主婆的姐姐這時候正在樓頂天台上看星星。”穆青拿著倒滿了熱水的泡麵放到桌上,轉身走到門口說,“我正打算叫她下來吃晚飯。”

“晚飯?”齊俊燁看了看表,匆忙地從冰箱裏拿起一罐可樂跳上台階說,“等一等,等我睡到房間裏去你再把她叫下來。另外,不要告訴她我今晚是去青河道賽車了。阿徹,不準說。”

“青河道……”阿徹奇異地揚了揚眉毛,忽然伸了個懶腰道,“真是個好地方啊。”

這是個月明星稀的夜晚,無風無雨。

否則天台的風大的嚇死人,基本上沒有人會有閑情雅致在23樓的天台看星星。但是今天這個夜晚,竟然沒有一絲的風。莫顏披散的長發,沒有一根動過。她像是一尊女神像,安靜地靠在欄杆上出神。

“不吃飯了嗎?”穆青走過去,靠在她右側的欄杆。她側過臉去看了看他,說:“你問我那張照片的事嗎?”穆青搖了搖頭。

“其實照片一直就放在床頭櫃的抽屜裏,阿徹那個笨蛋,居然會把整個房間都翻得朝天。”

穆青從口袋裏取出那張照片,遞給她:“原諒他,反正收拾房間的也是它。”

莫顏將照片拿在手裏看了一會兒,忽然說:“其實當年唐睿澤來找過我。那天晚上下很大的雨,他約我在音樂廳門口見麵。我早早就去了,可是沒有打算出現,就一直躲在售票處那裏看著他。”

“你們沒見麵嗎?”“不,我後來還是不忍心看他淋雨。”“你們說了什麼?”

“說什麼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已經太晚了。”莫顏無聲地歎息著說,“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為什麼不給他機會?”

“我不想要帶給他不幸。我是個受到詛咒的人,也許永遠不能得到幸福,就像星星不可能墜落。凡是離我很近的人,都會遭到磨難。就像我的媽媽……還有,你們。”

莫顏鬆開手,照片輕飄飄地飄落在空中,像一隻白色的鳥兒那樣漸漸地遠去。

“喂。”穆青站直了身子,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那不是你們唯一的照片嗎?”

“照片是死的,記憶是活的。”她抓緊欄杆深深地吸了口氣說,“以前的事情就讓它成為過去,生活還是在繼續。總有一天我會擺脫這個討厭的魔咒,總有一天我會得到我要的幸福,我相信我可以。”

他仿佛能從她的眼睛裏看見滿天墜落的繁星,她是個受到詛咒的人嗎?

“送你的。”她忽然從口袋裏取出一個紮著粉紅色蝴蝶結的小盒子。

“什麼?”他好奇地看了看她,小心翼翼地拆開那蝴蝶結,略微呆了呆,“巧克力?”

“沒吃過巧克力啊。”她笑了笑,“情人節的巧克力。”“沒有。”他笑了笑。

他們對視著,像是兩顆遙遠的星星在某一個特定的時間終於碰撞在一起。他慢慢地湊近她滿是星星的眼睛,輕輕吻住她的唇。也就是那樣輕輕地一吻。莫顏含在眼眶中的那顆淚再也無法噙住,順著眼睫滾落至麵頰上。

“喂,阿徹。”站在天台門口的兩個人這時候終於非常小心地出聲了。

可是俊燁的呼喚並沒有引起阿徹的注意,它還是呆呆地看著靠在扶手邊的那兩個人。俊燁抬手用手肘捅了捅阿徹的腋下,喝道:“喂,沒見過人家接吻啊。發什麼呆。”

阿徹機敏地跳了起來,啪的一個梅花爪拍在齊俊燁的臉上。

“臭小子,難道你不知道偷襲別人是很過分的嗎。”阿徹跺了跺腳道,“他們兩個要什麼時候才會分開啊,泡麵都要漲幹了!”

“這種時候談泡麵你不覺得太殺風景了嗎。”齊俊燁提起阿徹脖子上的項圈,將它提到電梯口說,“看你就是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人,難道不知道戀愛中的人是不知饑飽的嗎。”

“喂,小子,對長輩要尊重,我怎麼說都比你大好幾百歲呢。”

“老頭兒,這麼大年紀沒有談過戀愛,不覺得慚愧嗎。”齊俊燁一把將那隻雪橇犬丟進電梯,隨即電梯門緩緩合攏,齊俊燁帶著滿臉的無奈搖著頭說,“沒有愛情的人生啊,是不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