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艾麗莎!
尹洛雪將字條匆匆疊起塞進兜裏,疾步走到路口,揮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艾氏療養別墅大廳內傳出一陣啜泣聲,但與之前不同的是,此刻的哭聲透著極度的喜悅。
藍軒逸抱著母親久久不肯鬆手,仿佛隻要一鬆手她就會再次消失。艾思哲的熱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女兒的突然出現像一針強心劑,艾思哲竟然可以顫顫巍巍地坐起來了。他背靠著柔軟的靠枕,緊緊地握著女兒的手。管家準備著下午茶,不時地抹著眼角的淚。
艾麗莎一邊安慰藍軒逸和艾思哲,一邊將自己的經曆詳細地講給他們聽。
“這麼說,綁架媽媽的人並沒有傷害您的意思?”藍軒逸驚訝地問道,“難道他隻是嚇唬我們?”
“我覺得不是。”艾麗莎搖了搖頭,“他們有兩個人,最後將我挪到安全地方的是其中一個高個子。”
“媽媽還能記得他的模樣嗎?”
艾麗莎搖搖頭說:“別說記得了,我根本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戴著黑色麵罩,當時在地下室,他靠了過來,我感覺自己可能會被殺死。”
藍軒逸緊緊地抓住艾麗莎的胳膊,艾麗莎笑著搖了搖頭。
“後來我眼前一黑,暈過去了。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明亮的房子裏,是一處幽靜的別墅。那個高個子出現時總是戴著麵罩,我從來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不過……”艾麗莎似乎想到了什麼,遲疑了一下,看著藍軒逸,“我撫摸過他的臉,第一次摸到他的臉時,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你。”
“我?”藍軒逸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不知道,隻是那個人的眉毛、眉骨、鼻梁的高度,還有下巴和臉型和你實在太像了。”艾麗莎伸出手在兒子臉上輕輕地撫摸著,“但是他從不說話,一直到我被送到療養別墅,都沒見過他的樣子。”
“是他將你送回來的嗎?”藍軒逸問道。
艾麗莎點了點頭。
“不管他是誰,至少他沒有傷害你。”艾思哲的熱淚又滾滾而下,艾麗莎輕輕地握著父親的手,眼淚奪眶而出。
“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居然忘了告訴他這個消息。”藍軒逸猛地驚醒過來,拿起電話。
艾麗莎的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她按住電話說:“別打。”
藍軒逸驚訝地望著母親。
艾麗莎想了想,緩緩說道:“至少現在先別告訴他。”說著,她將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字條拿出來,展開,露出上麵的字,“這是他留給我的字條,我想一定有他的道理,你知道你爸爸去哪裏了嗎?”
“聽秘書說他去了百合穀,不過那不是墓園嗎?”
“別提那個渾蛋!”艾思哲憤怒地說道。
艾麗莎驚訝地看著父親,藍軒逸有些尷尬,無奈地告訴了母親她不在時發生的一切。
“私生子?雷克斯?”艾麗莎不敢相信地捂著嘴。
“他選在您失蹤的時候上門搗亂,爺爺心髒病突發也有他的‘功勞’,後來他一心幫爸爸賣掉艾特麗集團。真沒想到他是這種人,我早該看透他的。”藍軒逸憤恨地說道。
“你錯了,雷克斯不是這種人!”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
眾人轉過頭,看到了門口的尹洛雪。尹洛雪走進來,頭發濡濕地貼在額頭上。
“雷克斯是真正拯救了艾氏的人。”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在場所有人。
尹洛雪花了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將事情的真相說了出來——
二十三年前羅若涵的死亡,羅威處心積慮的複仇計劃,不明自己身世的雷克斯一再被羅威利用,在最後關頭卻無法下手,而是將艾麗莎帶到了相鄰的城市。
艾麗莎一直緊緊地抓著藍軒逸的手,艾思哲也睜大眼睛瞪著尹洛雪。
“震霆他……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以為我是他的初戀,他從來沒提過一個字……”艾麗莎感到非常震驚,“天啊!那孩子……那孩子怪不得……怪不得他曾經問過我為什麼要害死他的媽媽。天啊!竟然是那孩子!”艾麗莎麵色蒼白地捂著胸口。
“你是說雷克斯和我是親兄弟?同父同母?”藍軒逸難以置信地問道。
“你和他一樣也是試管嬰兒。”尹洛雪仔細解釋道,“我可以提供所有的資料,羅威為羅若涵實施手術時,我媽媽在他身邊當助理,記錄了所有的事。羅威的目的就是讓你們全家人互相仇恨,他利用不明真相的雷克斯達成了目的。”尹洛雪輕聲說道,“他太可怕了,他是個瘋子!”
艾麗莎顫抖地站起來說:“我要去找他,我要找到那孩子!”
“這就是我來找你們的原因。”尹洛雪說道,“雷克斯關了機,他隻留了一張字條讓我別去找他。我懷疑他去找羅威複仇了。自從發現事情的真相後,雷克斯的情緒就一直很不穩定。我很擔心他,我猜他去找羅威了,但是我不知道羅威去哪裏了……”
“我知道他去哪裏了。”藍軒逸突然站起來,眼裏迸射出無數道利劍般的光芒,“之前雷克斯自曝身份後,我去調查了羅威的背景,羅威的妹妹羅若涵葬在一個叫百合穀的墓園裏。今天我爸去了百合穀,這不僅僅是個巧合,一定是羅威約了我爸。如果他們都在百合穀……”
“我得馬上去!”尹洛雪跳起來,飛奔出去,藍軒逸和艾麗莎緊跟其後。
“我認得路,快上車!”藍軒逸拉開車門,尹洛雪坐進副駕駛位置,艾麗莎也坐了進去。轎車離開了別墅,朝大路疾馳而去。
(3)
雨已停,百合穀一片幽靜,一棵棵高大茂盛的槐樹和紅鬆靜靜地佇立著。紅鬆的針葉尖掛著晶瑩的水珠,不時滾落下來,掉在柔軟的草坪上。幾叢低矮的野玫瑰旁露出一個潔白的墓碑,墓碑下方的石台上放著三束火紅的薔薇花。
“雨停了,我們該談正事了。”藍震霆將黑色的雨傘收起。
雷克斯似乎沒有聽到,仍然撐著傘。他注視著墓碑上那張小小的照片,照片上的羅若涵帶著溫柔的笑容。
這笑容曾多少次走進他的夢中、他的心裏,是這個女子孕育了他,即使他身上沒有一丁點她的基因。但是從安慧心的日記中,從羅威的記敘中,雷克斯可以知道羅若涵是一個多麼重感情的人。也許她去世是一件好事,因為一旦某天真相暴露,她發現自己傾心愛著的孩子和自己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那她該如何承受?
羅若涵,你也被羅威騙了,但是你被騙,得到了幸福,而我呢?
雷克斯露出一絲苦笑。
我得到的隻是恨,來自羅威的恨,來自艾氏的恨,來自藍軒逸的恨,來自藍震霆的恨。我是為仇恨而出生的人,那麼也必將為仇恨而死去。
雷克斯收緊了外套,內兜中兩支針筒隔著薄薄的襯衫,摩擦著他的皮膚。是的,一切都將在今天了結。
“雷克斯,我們商量一下合約的事吧。”羅威拍了拍他的肩膀。
雷克斯回過神,將目光收回,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好啊,我們來商量一下吧。”
“我們在哪裏簽?不會就在這裏吧?”藍震霆四處張望著,不滿地說道。
“需要我幫你布置一個野外會議室嗎?”羅威冷冷地說道。
藍震霆煩躁地擺擺手,似乎在趕走一隻討厭的蒼蠅,語氣生硬地說:“不需要,如果合約浸濕了可不能怪我,這裏到處都是水。”他又低聲咒罵了一句。
“走出墓園,去車裏簽。”羅威將雨傘收起,沿著長滿野玫瑰的小徑走過去。
藍震霆嘟囔著跟了上去。
“等一下。”雷克斯的聲音不大,但十分清晰。
羅威和藍震霆轉過身,站在原地。
“簽約之前,我有一些事情要告訴你們。”雷克斯冷冷地看著麵前這兩個他這輩子最恨的男人。
“有什麼事等簽約後再說。”說完,羅威轉過身準備走。
“必須現在說。”雷克斯口氣生硬地說道,這是他第一次頂撞羅威。
“沒有什麼比簽約更重要的。”羅威加重了語氣,責備地看了雷克斯一眼。
雷克斯一動不動,說道:“我說過,必須現在說。”
羅威愣住了,有些反應不過來,半天他才意識到雷克斯是在反抗自己。
“我是收購方的代表,我缺席簽名的話,合約是無效的。”雷克斯定定地看著他們。
藍震霆疑惑地看了看羅威。
“你在搞什麼鬼?雷克斯,趕緊過來!關鍵時刻你搗什麼亂?你媽媽在看著你呢!”羅威命令道。
雷克斯的嘴角勾起一絲輕笑,他看著羅威,緩緩說道:“哪個媽媽?”
羅威立刻愣在原地,而藍震霆則皺緊眉頭,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雷克斯慢慢地走向兩人,他頭頂上的黑色雨傘就像一朵陰沉的雲。
“羅威,你說的‘媽媽’指的是羅若涵,還是艾麗莎?”雷克斯輕輕地說出這句話。
羅威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身體晃動了一下。
藍震霆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他:“你在說什麼鬼話,小子?”
雷克斯將頭轉向藍震霆,用帶著一絲嘲諷的語氣說道:“你問問羅威就知道了,你問他,我雷克斯身上流的血是羅若涵的,還是艾麗莎的?”
羅威的嘴一張一合,像瀕死的魚尋求著最後一絲空氣。他往後退了幾步,臉色已經白到極點。
“羅威,你不要再騙藍震霆了,他有權力知道我是誰的兒子,不是嗎?這邊長眠的女士……”雷克斯指了指墓碑,“你為什麼不告訴他,我的確是從她的肚中出生的,但是和她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
“你……”羅威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大口地喘著氣。
“你應該告訴我爸爸,二十四年前,你偷偷拿了他和艾麗莎的生殖細胞,移植到了你妹妹的體中,讓你的妹妹懷上了我。”雷克斯步步緊逼。
羅威無路可退,靠在一棵紅鬆樹上。針葉上的雨水簌簌落下來,像下了一場疾雨,淋濕了羅威幹淨的西裝外套。
藍震霆瞪大雙眼,張大嘴巴,臉色同樣十分慘白。
“你還應該告訴藍震霆,你和我一起綁架了他的妻子,企圖讓他上當賣掉艾特麗集團。但是當他將最後的救命款彙入我們的賬戶後,將會發現那筆巨款不翼而飛,而那個實力雄厚的海外公司……”雷克斯抖動著手中的合約,發出刺耳的“嘩嘩”聲,“其實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