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越來越近了,家裏開始在年前購進了第二批冬儲大白菜和蜂窩煤。輝子白天幫家裏買好了五百斤大白菜,這是南麵的菜站在春節放假前進的最後一批大白菜。下午又去煤站買了兩車煤,輝子把蜂窩煤整齊地碼放在牆根,摘下手上的破毛線手套,抹去了額頭上冒出來的汗水。進屋喝了一口水,晚飯還沒有做好,今天家裏做的是白菜餡的餡餅。奶奶拿出一條破舊的棉被,“輝子,去給院子裏的大白菜蓋上,天太冷,別都凍了。”奶奶說。輝子扣上他那頂雷鋒帽,用舊棉被把大白菜蓋嚴,又找來幾塊磚頭把底角壓嚴實。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前些天下過的雪殘留在牆角,早就是黑漆漆的一片,還有黃色的,那是從煙囪裏滴下的油煙染成的,早凍成了冰疙瘩。看起來那麼讓人惡心。輝子站在院子當中,呼出一大口白煙,環顧著今天一天的勞動成果,北京冬天的長度是用大白菜的重量和蜂窩煤的數量來衡量的,我的冬天又有多長?輝子問自己。
張新雅回來的那天是過年前的第五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五了。二老虎把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了輝子。申沉不滿地對二老虎說:“你姐回來你得好好批評批評你姐,放假了不趕緊回家,在南方那邊兒耗個什麼勁?她不知道家裏頭有人得病了,一病好多年,一點兒沒見好。”申沉說著瞟了一眼旁邊的輝子。“看把我們輝子折磨得,都瘦了,我看著都心疼。”申沉說著裝模作樣地伸出手在遲立輝的臉頰上輕輕撫摸了一下。“我 ×,你丫別這樣。”輝子笑著把臉躲到一邊兒,“我他 ×可真受不了。這比我幹等著還難受。 ”“你丫就這樣吧啊,我關心你,你還不領情,活該你受這份罪。”申沉說。輝子轉頭對二老虎說:“二老虎,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姐為什麼放假不著急回來?有什麼原因嗎? ”“我是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能不告訴你嗎?我姐就那樣兒,從小就喜歡杭州,你忘了,小時候放暑假我媽送我們倆去杭州過暑假,哪回我姐不是歡天喜地的。”二老虎撓著頭說。申沉唉的一聲歎了口氣。“姑娘長大了,心野了,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二老虎,你姐,你親愛的姐姐,張新雅,心變野了。不惦記咱們這西廊下了。”申沉用一種哀怨的語氣說道。“申沉說得對。”二老虎隨聲附和著。“我姐就是心變野了。這我早就看出來了。不過沒關係,我二老虎的心不會變,我二老虎生是西廊下的人,死是西廊下的鬼,我就守著這一畝三分地兒,哪兒都不去。行了吧,有我呢,我陪著你們倆。 ”“有你管個屁用。我要娶的是你姐。”輝子斬釘截鐵地說。“對了,二老虎,你姐不會在大學找男朋友了吧?”輝子用擔憂的眼神望著二老虎。
“對,很有這個可能,是不是你姐交男朋友了,所以才不著急回來。那男的怎麼樣,有咱們輝子好嗎?”申沉也擺出一副急不可待的樣子問二老虎。“你滾蛋,別氣我啊。聽你這麼說,我都快氣吐血了。”輝子給了申沉一拳。“應該不會吧,我一點兒沒聽說啊。應該不會。你放心吧。”二老虎回答。“沒有最好,如果你姐在大學裏真的交了男朋友,你又知情不報,二老虎,你要做西廊下的鬼的理想可能在不遠的將來就要實現了。 ”“不敢,不敢。我二老虎也不是那種對不起朋友的人啊。我今天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除了輝子你,誰當我姐夫我都不樂意。我都跟他和不來。我就得跟他搗亂。你還比我小一歲呢,將來卻要當我姐夫,真他 ×奇怪。我可把話先放在前麵,將來你就是當了我姐夫,我也不會那麼叫你,我叫著別扭,還跟以前一樣,隻能叫你輝子。 ”“好,這話我愛聽,咱們論咱們的。還叫我輝子。”遲立輝和他們幾個胡扯了一通,心情好了起來。
臘月二十五這天,從早上天空就陰雲密布。張新雅乘坐的火車是晚上七點半到北京站。她提前打來電話,不要家裏人去接。說是天太冷了,心疼家裏人。她都是大學生了,也是大人了,北京站有地鐵,坐地鐵二號線,直接到車公莊也就到家了。行李也不多,所以誰也不必去。在家裏等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