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說。“我也覺得輝子怪不容易的。我姐,太不懂事兒。 ”“來,老虎,扶我到院兒裏待會兒去。”二老虎把爺爺扶到院子裏麵,又返身回到屋裏把茶杯拿了出去。老爺子伸伸腰,又喝了兩大口水。“嗯,比剛才舒服多了。”老爺子把茶杯放在小木桌上麵,走了幾步,來到院裏那棵棗樹下麵,抬頭看看天,兩三隻鴿子孤獨地從上空飛過。“嗯哼。哼哼。”老人清了清嗓子,挺胸抬頭唱了起來。“常言民為國之本,本固方能保家邦。君叫臣死臣當死,臣子欺君罪非常。我本是忠言奏本章,分明桃園欺君王。趙家輩輩是忠良將,欺君枉上你霸朝綱。 ”“啪啪啪”二老虎在旁邊使勁兒地拍巴掌,“爺爺,你唱得真好聽。咱們這片兒,除了下象棋您最棒,唱京劇也沒人能比得了您。 ”“那正是。”老爺子高興得拉著長音喊了一嗓子,精氣神十足,他端起茶杯,把裏麵的茶水一口氣喝幹,“孫子,把爺爺的鳥籠子摘過來,下棋去也。 ”輝子背著背包,從二號線地鐵北京站上來。還沒有出地鐵站,就聽見了廣場上麵傳來的“當,當,當當當”大鍾的報時聲音。每到一個整點,報時的大鍾都會奏出東方紅的音樂。“中國出了個毛澤東……”身邊手提肩背大包小包行李的陌生人不時從輝子身邊擠過,他們身上的大小行李順次撞擊拍打著輝子的肩膀。輝子來到站前廣場上,看了眼時間,下午四點鍾整。離開車還有一個小時。太陽明晃晃的亮得刺眼,氣溫很高,身上的襯衫都濕透了。
“住店嗎?有賓館有酒店,前門,大柵欄,崇文門,去哪兒,住店嗎?”身邊一個髒兮兮的中年人湊過來說。輝子沒有理他,繼續向前走去。“來,來,來,吃飯裏麵請,米飯炒菜,啤酒涼菜,肉絲麵,牛肉麵,炸醬麵。”在小飯館的門口,一名中年婦女穿著一件勉強還能看出是白色的,上麵沾滿油漬的白上衣,大聲地向路過的旅客招呼著。“北京烤鴨,糖炒栗子,住宿嗎? ”
“真他 ×煩。”輝子在心裏麵罵了一句。又向前走,走到了離進站口不遠的一個陰涼地兒,輝子把肩上的背包拿過來,放在腳邊,抽出一支香煙,點燃,冷冷地看著廣場上麵如蟻群一樣慢慢移動的人群。“希望廣大旅客提高自我保護意識,在此我們向您提醒,一,購票,檢票,進站上車時,請自覺排隊,不要擁擠,看管好自己的物品和財物。防止不法分子乘機行竊。二,不要從陌生人手中購買和交換車票,以防止上當受騙。”廣場上的錄音廣播,沒有一絲情感,完全是事務性的。“真想給申沉打個電話,和他說幾句話。他這時候也不知道在不在家。”輝子想著,向公用電話亭走去,那裏已經排了長長的隊伍。輝子等了幾分鍾,連最前麵的人也沒有打完電話。這是輝子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他有些緊張,就是想在上火車之前和申沉說幾句話。他看了眼表,還有時間,輝子又點上一支煙。“由上海開來的 T104次列車就要進站了,列車停靠 4站台,請接客的旅客做好準備。”輝子用腳撚滅香煙,拿起背包頭也不回地向進站口走去。又一輛 44路公共汽車緩慢地從遠處駛來,能看得出它已經疲憊不堪,搖搖晃晃的,好像隨時都會暈倒。等車的人群隨著公共汽車的臨近而不安起來,呈現出了無比興奮躁動的樣子。“哢哢,哢。”汽車發出了兩短一長的刺耳的刹車片摩擦的聲音。等車的人群一窩蜂擁上去,緊貼著車身跟著它一起往前奔跑,並根據刹車片發出聲響的銳度和長度判斷汽車還能滑行多遠及時調整自己奔跑的速度和線路以便能在變化複雜的隊列裏麵占據有利位置,最好能在車門打開的一刹那第一個躥上去搶到座位。就在公共汽車馬上要停下來時,性子急的人已經扒上了車門,腳踩在車門外窄窄的一條邊兒上,像掛在車身外的一塊破布隨車滑行,公共汽車的司機又踩了腳油門,汽車加速向前駛去,人群紛紛躲閃叫罵著,掛在車外的那個機靈鬼因甩開了眾人的糾纏和從中的脫穎而出顯得亢奮異常,不住地回頭恥笑地上的人群。汽車終於在二十多米的前方停穩了。叫罵聲也隨之停止了,一大群貪婪的有如吸附在了公共汽車上一樣的人們開始認真地,十分努力地從三個車門擠上去。最先上去的人因為坐到了座位,臉上浮現出像中了大獎一樣的精彩興奮的表情。車外的人們還在你拉我扯地向上攀爬。司機笑著從後視鏡裏麵像在看一個功夫片或是特技表演一樣。
申沉看著車站前那一大堆的人還是沒有起身。“擠死你們丫。”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從自行車道駛來,前擋風玻璃反射出的強光晃痛了申沉的眼睛,他趕緊低下頭躲開。“現在的街上怎麼這麼多人啊。成天跟打仗似的。看著都鬧心得慌。“冰棍,小豆冰棍,奶油冰棍。”旁邊傳來了賣冰棍的叫賣聲。申沉走過去,“來根小豆冰棍,要兩根吧。”申沉拿著兩根冰棍又走回他剛才坐的地方,一片樹蔭下麵的石階。